:第 104 章 反派和主角最大的共同點就是都有一段悲傷的往事

第104章 反派和主角最大的共同點就是都有一段悲傷的往事

那時候我的樣子一定糟透了:渾身濕透、步伐虛浮,原本作為在危急時刻戰勝自我、力挽狂瀾的酷炫狂霸拽主角形象,此時一定默默蹲在角落裏咬手絹……不過大家看起來倒是都半斤八兩,所以也就沒什麽好在意的了。

等我跑到萊恩維特身邊時,對方已經神色淡定地擺正了坐姿。如同大多數文學作品中的正面男主角一般,萊恩維特繼承了前輩們的光榮傳統:有力氣躺着就要努把力坐着,尚且還能坐着就一定要想法子站着……在單挑巨龍的戰鬥當中,萊恩維特的右腰受了重創,一直到目前為止,我還是能夠看到海水中一絲一縷的鮮紅血跡。一時間,我有點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才好。

所以說我該順應劇情發展投入對方的懷中大哭一場,順便一邊捶打傷患的胸口,一邊喊着:“嘤嘤嘤,小妖精!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之類的話嗎?

……別開玩笑了,人現在還剩半口氣吊着,再這麽一折騰沒準兒就救不回來了。說句實話,我其實真心想對自家團長說一句:這年頭已經不時興主角單槍匹馬勇鬥惡龍了,團長您要是站在幕後指揮洛旭他們往前沖那才是真絕色。

不過很可惜,無論以上哪一種方案要真讓我去做,我都是不敢的。

“團長,任務完成。”

“做得很好。”

結果還是變成這樣了。我們都不覺得自己當時的判斷有誤,既然是自己的選擇,那麽就沒什麽好抱怨的。作為引導戰鬥走向勝利的團長,或者是遵從命令努力作戰的團員,我們之間也就只有這樣公式化的內容可以相互彙報了。

“你先走,我一會兒過去。”這麽說着,萊恩維特拄着自己的佩劍,十分艱難地站起身來。右腰的傷口在這個過程當中絕對受到了二次傷害,然而渾身濕漉漉的團長大人卻只是皺了皺眉。

“哎呀,好痛。”雖然有努力告訴自己,對方是性情高傲的萊恩維特,你總不能指望他在自己面前叫苦叫累。盡管如此,我還是沒有那個餘力盡職盡責的完成演出了。“我的腳崴到了,麻煩團長扶着我過去,到洛旭他們面前就行了。”

我拉過萊恩維特的右臂架到自己肩上,然後左手扶上對方的後腰。這番動作配合上僵硬的面部表情,簡直是太假了!我看到萊恩維特彎了彎嘴角,輕聲道了句“謝謝”。男人将長劍交由左手握着,然後将半個身體的重量交到了我的身上。

好沉!原本就已經很吃力的身體略微被壓下去一截,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麽。在瞥見萊恩維特右腰正在滲血的傷口時,我覺得自己還能來得及做點什麽,實在是太好了。浪潮打在岸灘的聲音重新回歸耳畔,夜晚的海島安靜到不像話,雖然觸目可及的也只有漁船破碎後的殘骸,不過所幸大家都還活着。

“果真不愧是凱普林的第一劍士啊,居然能夠獨自拖延巨龍這麽久的時間,萊恩維特還真是讓在下驚訝呢。”

白衣的巫師微笑着說道,在他的身邊不僅坐着一副“完事收攤”樣子的沈遙,還有一位關注着戰況的漁民。我本想扶着萊恩維特坐下,可是對方執意靠着樹幹站立,總之現下的情形還是比較穩定的。巨龍不安地守在一邊,而惡靈則是一臉呆滞地站在那裏,如同一個被丢下的破爛人偶。

“洛公子又獲得了什麽有趣的消息嗎?”那一臉興致盎然的表情實在令人在意。

“在下方才從這位口中得知了某些有關這個惡靈來歷的事情……”

大約在五十年前,這個村子裏第一次發生意外死亡事件,遇害者是一位随未婚夫出海的海女。由于這個村子總共不過幾十戶村民,所以鄰裏之間的關系就像是親友一般親密,有關當時情況的一些細節因此到現在也還有人知道。這個有如傳說一般的故事,是從五十年前的某個夜晚開始的——兩人當時在結婚儀式的前夜一同出海,目标地點就是我們所處的這座小島。

生性木讷的男人想要與心愛的姑娘共度一個不受幹擾的夜晚,這樣的心意自然也受到了對方的回應。在這個四面環海的島嶼上,兩個人總算能夠随心所欲地“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咳咳,總而言之,直到漁船已然返航到四面無岸的歸途,兩人才想起此行名義上的目的。

“因為是單獨一個人下海,難免會遇上意外的狀況。所以請緊握這條繩子,如果我在海下發出信號,就盡快将我拉上去吧。”待嫁的少女将纏繞在腰間的救生索一端交給了心愛的男人,對方的回應自然是“交給我吧”。

在海女下海後不久,海上突然橫生異象。伴随着風起浪湧的,還有從這篇海域內響起的龍吟聲。獨自一人站在小船上的男人,在拉起海底的少女之前便搖橹離開了這裏。等到深海中無助的少女拉動腰間的繩子,才發現另一端的繩頭正從海面上落到自己腳邊。少女來不及為愛人的背叛而感到悲傷絕望,就在無邊無際又冷酷無情的大海中央遇難。

并不是所有人都擁有面對恐懼的勇氣,死去的海女化作惡靈,她心中想要具現出的不過是婚前的夜晚。“如果自己能夠堅持到風暴結束,是不是那個人就會回來接自己回家”這樣的心情使她在這篇海域徘徊。惡靈絕望地在海中央歌唱,就好像自己正為回來尋找自己的愛人指明方向。她曾多次将男性漁民拉下深海,可是自己真正想要見到的人,卻早已在悔恨的心情中迎來人類終極的死亡。

“在下以為,當初引起異象的就是這條龍。只是沒想到它的目的并非食人,而是想要找一個玩伴。”

“閣下以為該如何處理?”在洛旭還忙着感嘆的時候,萊恩維特在一旁淡淡地開口。雖然聽不懂對方的話,不過感受到其冷漠态度的除靈師少女,還是不滿地橫了萊恩維特一眼。

“龍類的實力确實不同凡響,不過在下并沒有将這股力量為自身所用的想法。”洛旭似乎毫不意外萊恩維特的質疑,“眼下,我們既然無法置它于死地,不如就讓它們在這片海域游蕩。”

“洛公子這個決定還真是大公無私啊,那位皇帝陛下知道的話,不會發怒嗎?”

“在下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如果這條龍并非只聽從惡靈的號令,又或者惡靈本身能夠産生超出**的意識。在下就算不顧兩位的救命之恩,也是要為狄瑟争上一争的。”說這話的人居然還笑得挺光明磊落,明明自己也對這種龍與惡靈的捆綁銷售恨得牙癢癢的吧!

“如果二位沒有其他提議,就由在下将惡靈封印在這片海域。”

“閣下能夠代替狄瑟做出承諾嗎?”

“自然。”

在達成共識之後,萊恩維特與洛旭做出受到世界規則約束的“契約”,以名字和血液作為貢品的血契,擁有絕對強制力。契約的內容是:狄瑟永不動用龍類的力量率先向別國展開侵略戰争。在完成這個步驟之後,洛旭又一次撕開自己的傷口,将惡靈傳送到了與海島之間有一定安全距離的地方,并且定下了惡靈本身無法撕裂的大型結界。在看到惡靈出現在遠處之後,龍類的反應也是第一時間追上前去。兩個擁有近乎永恒生命的存在,就将在大海的中央分享餘下的寂寞的生命。

這的确是個挺悲傷的故事,不過我們目前尚且面臨着在荒島露營的窘境,所以倒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分給同情。洛旭在囑咐了漁民以後不要接觸這片海域之後,又麻煩他們找些幹燥的樹枝雜草來生火。根據和村長他們的約定,明天中午如果我們還沒有回來,他們就會下海尋找。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幾個重傷員急需一撮火苗所帶來的溫暖。

傷勢稍好些的洛旭和沈遙,不久之後也深入海島中央,去尋找一些能夠派上用場的物資或食物。臨走之前,洛旭還為暫時的盟友腰間施加了一個止血的術……說是如此,事實上只是個小範圍的結界而已。

“團長,謝謝您。”

“事件已經得到解決,影響範圍不會涉及凱普林,更何況你也盡力去做了。沒什麽值得道謝的地方。”

終于能夠放松下來的萊恩維特,自己扶着樹幹坐了下來。然而對方左臂、右腰的傷口附近還是潮濕的,身上厚實的制服外套又已經濕透,根本起不到保暖的效果……

“團長不如先把衣服脫下來處理一下傷口吧,我這裏還有傷藥。”這種情況下還要硬撐的話,就不是自尊而是愚蠢了。在萊恩維特點頭認同之後,我便将視線從對方身上移開,并且微微側過身,朝向大海的方向坐下。

我自己的話,除了擦傷以外,就是所謂的“內傷”了,無論是筋腱還是骨頭都還算完好,所以暫時不需要擔心。衣服的暗袋裏裝有藍伯特贈送的治療藥劑,感謝上蒼我有随身帶着。我将藥瓶往身後一送,然後感受到有人伸手接了過去。

“可以告訴我你在北境的經歷嗎?”

身後濕衣服發出的摩擦聲停息了下來,萊恩維特估計已經在處理身上的傷口了。就在這個時候,他卻提起了這樣一個話題。

我在北境的經歷,當初并沒有在和他們會合的那幾天內全盤托出。我所斷續講到的,也不過是和傭兵團以及一個神官共同完成傭兵任務,并最後拜見了北境英雄王之類的事情。畢竟不是面對朋友,細節的部分不說也罷。

“團長想知道什麽?”

“你似乎對于龍類很了解,這是在……離開北境之後才開始的吧。”

藍伯特的特效藥塗上去,會有很明顯的傷口灼燒感。萊恩維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也小小地停頓了一下。有關龍巢探秘的部分,我并沒有特別需要隐瞞的東西,因此像是為了打破此刻莫名沉澱下來的氣氛一般,我整理了一下語句,就将當時的經歷和盤托出。帶有一點向長輩尋求庇護和發洩憤懑的意思,我順便也将藍伯特其人一路上做了多少賣隊友的事情也提了一下。

“怎麽會找這樣的人同行。”

自家團長的回答令我感到受到了安慰,我幾乎能夠想象出對方皺着眉頭說出這句話時的樣子。于是我有些得意忘形地轉過頭去說道:“因為分路的話,還不知道那家夥會整出什麽事情來,還不如親自盯着心裏安生一點……”

“我知道了,總之辛苦了。”萊恩維特點了點頭。小藥瓶被放在他的右手邊,同樣被鋪開放置在那裏的,還有一件深藍色的制服外套和白色的襯衫。深藍色頭發的青年赤/裸着上半身,靠坐在一旁,身上除卻兩處比較猙獰的傷口之外,也不乏一些細小的皮肉傷。

“……需要我幫忙包紮嗎?”

“衣服是濕的。”确實,現在根本就沒有可以充當繃帶的布料。

洛旭他們很快從樹林中走出來,最近幾天海邊的天氣都還不錯,一直到今天都能夠看到晚霞,生火的材料并不難獲得。由幾個漁民和沈遙分別着手點火,我們在沉默地等待了一段時間,才看到一點點微弱的火苗如同嬰兒般誕生。漁民雙手捧着幹草,然後将它小心翼翼地送入搭好的樹枝之間。正是這樣逐漸升騰起的橙黃色火苗,便令溫暖和安逸瞬間傳播開來。

我和沈遙在距離這裏有一段距離的樹木後脫下濕透的外衣,靠在單獨的火堆旁取暖,順帶烤幹衣服。對方剛才在關鍵時刻出手相助的恩情,我也只有默默承受一途。整座小島上明明有七個人,但是此時此刻卻沒有誰開口說些什麽話。劫後餘生的生命,僅僅只要看到漆黑夜空中的那一輪明月,就已經享受了世界上最大份的幸福。

等我們熄滅了臨時的火堆回到岸灘的暫時營地時,萊恩維特正自食其力地咬着襯衫袖子上的布料包紮左臂。我趕忙上前去助對方一臂之力,替他将腰部的傷口纏好。在這個過程當中,萊恩維特不知為何一直有意地撇過臉去。作為一個因為經常受傷,而好不容易将“包紮傷口”這一技能點到最高的人來說,我感到很受傷……我們一行人就在這種情況下,圍繞着兩團篝火,一直坐到了天明。

真正接受了正規治療和可以安睡,已經是回到京都的時候了。在這之前,我們還在漁村就同除靈師沈遙分道揚镳。道別的時候,少女什麽話也沒有對我說,她只是癡漢一般地追着貓跑了兩圈,不過這樣就挺好的。對于所有人來說,這一次的經歷不會結束冒險的人生,該上路的時候還是連半點猶豫也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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