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子衿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她的心思竟也可以這樣壞。
陸逸深眯了眯眼睛,緘默的看着倪子衿,忽而松了倪子衿的手。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對上,只剩涼薄。
這一夜,兩人分房而睡。
直到天快微微亮的時候,倪子衿才睡着。
因為窗簾沒有拉緊,後來因為外面照射進來的光線太刺眼,倪子衿醒了過來。
一只手揉着太陽穴,另外一只手習慣性的去摸摸身邊的位置。
觸手一片冰涼,倪子衿才猛然想起,她昨天和陸逸深冷戰了,他沒回房間睡。
起床簡單的洗漱了一下,下樓。
還有幾階臺階就要下完了樓梯時,從廚房出來的張嫂突然出聲:“太太,身體不舒服麽?臉色有點差。”
“嗯,有點,頭疼。”
倪子衿神情恹恹的說道,往餐桌那邊走。
陸逸深已經坐在了餐桌邊,這會兒正拿着iPad在浏覽什麽。
聽到這話,陸逸深擡眸,眼眸一片深沉,在倪子衿拉開餐椅坐下來時,說道:“身體不舒服的話吃完早餐我帶你去醫院看下,中午我約了伯瓦努。”
張嫂盛了一碗海鮮粥放在倪子衿的面前,倪子衿剛拾起調匙,聽到這話,驀地愣了一下,“你是怎麽約到他的?他今天不是要離開江城了嗎?”
昨天伯瓦努那麽生氣的離開了,倪子衿以為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有求于人,就必須真誠一點,甩臉色是沒有用的。”
陸逸深優雅的喝着粥,一眼沒看倪子衿說道。
倪子衿咬了咬唇,“……我怎麽感覺你在嘲諷我?”
“你有這樣的感覺,那就說明你有求于人的時候甩過臉色。”
“陸逸深你……”倪子衿眉頭一蹙,被陸逸深這話噎得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本就因為頭疼沒有什麽食欲,這下一點食欲都沒有了!
既然陸逸深提了她甩臉色的事,倪子衿想,工作室的事,不如就趁着現在問問他。
“我想開工作室的事,你到底怎麽打算的?”
“用餐的時候不要講太多話,快點吃完,等會兒去醫院。”
陸逸深像訓斥小孩子似的,直接惹來了倪子衿的不悅。
自嘲的笑了笑,是因為還沒有想好怎麽跟童顏交代,所以在她面前,他沒法做承諾嗎?
“我不去醫院,昨天沒睡好,去買點安眠藥吃就行了。”
倪子衿的聲音冷了下來,怕今天晚上又會無法入睡,她想,如果再不好好睡一覺,可能會猝死!
然而,倪子衿的話音一落,陸逸深驀地擡起了眼皮,深沉如海的眸子盯着倪子衿,道:“安眠藥?你有吃安眠藥的習慣?”
倪子衿低頭勉強喝着粥,并未說話。
這不是一段什麽好的回憶,倪子衿不想提起。
陸逸深沉黑的眼眸定定的瞧着倪子衿,突然就很好奇倪子衿過去的五年到底是怎麽過來的。
……
想要倪子衿自願去醫院,估計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吃完早餐後,倪子衿就回了主卧躺上了床,陸逸深中午和伯瓦努有約,倪子衿并不想去。
倪子衿仔細想了想,對于一個只為有愛之人做婚紗的設計師來說,倪子衿說出昨天那一番話,确實是一種亵渎。
但是倪子衿始終不認為她亵渎了她的婚禮。
陸逸深對倪子衿排斥去醫院很無奈,他知道自己多說什麽都不管用。
溫了一杯熱牛奶,陸逸深端着牛奶走到床邊,瞧着背對着他的的倪子衿,說道:“先喝杯奶,對睡眠有幫助。”
然,倪子衿像是沒有聽到陸逸深這話,自顧自的問道:“陸逸深,你知道今天是幾月幾號嗎?”
“十月一號。”
陸逸深答。
雖然對倪子衿突然問出這個問題有點疑問,但并未多說什麽。
“嗯。”倪子衿悶悶的應了一聲,說道:“晚上一起在家吃飯吧,買個蛋糕回來。”
陸逸深幾不可查的蹙了一下眉,在家一起吃飯很正常,但買個蛋糕……她是想給祖國過生日麽?
“好。”
陸逸深最終還是應道。
大概是陸逸深的态度比較好,倪子衿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很給面子的将牛奶喝了一個精光。
接過倪子衿遞過來的空杯,陸逸深說:“你睡會兒我不打擾你,到點了我叫你去赴伯瓦努的約。”
“嗯。”
重新躺下,倪子衿淡淡的應了一聲。
她本不想去,但是吃早餐的時候陸逸深說的,有求于人,甩臉色是沒有用的。
不論如何,倪子衿想晚上和陸逸深在家一起吃頓晚餐。
……
陸逸深和伯瓦努約在“唐朝”,一家很有中國特色的酒樓。
陸逸深和倪子衿先到,伯瓦努和昨天一樣,踩着點到的。
伯瓦努雖然答應了陸逸深來唐朝吃飯的請求,但臉色并不是很好看,尤其是視線落在倪子衿身上時。
倪子衿抿着唇,思忖了片刻,最終還是站起了身,對伯瓦努說道:“伯瓦努先生,昨天的那番話,可能沖撞了您,我向您道歉,但是您說我亵渎了我的婚禮,這點我不認同,我和我先生五年前是戀人,這五年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們結婚,并不是因為愛,正好相反,我們結婚,是為了相互折磨彼此而已,至于婚禮……只是為了做做戲。”
“你們結婚是為了互相折磨?”
伯瓦努一聽倪子衿的話,忽然擰了擰神色,大概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結婚是為了互相折磨彼此。
“陸先生……”伯瓦努轉而看向陸逸深,說道:“真的是您太太說的這樣嗎?”
“讓伯瓦努先生見笑了,我太太在五年前不辭而別,直到前不久才出現在我面前,她覺得我負了她,我覺得她背叛了我,我們之間的愛情被消磨殆盡,僅存的,大概只有恨和怨了吧。決定和我太太結婚,我考慮了不到五分鐘。我們結婚的初衷,确實是為了互相折磨彼此一輩子。”
“你們還真是一對有意思的夫妻。”伯瓦努突然笑了起來,問道:“你們還是戀人的時候,想必愛的很深。”
“不,伯瓦努先生,您錯了。”倪子衿接話,“我們還是戀人的時候,我很愛我的先生,但是我先生并沒有愛過我。”
A&L秋季新品發布會那天,倪子衿問過陸逸深,有沒有愛過她。
倪子衿清楚的記得陸逸深的回答——我對你說過“愛”這個字嗎?
陸逸深從來沒有對倪子衿說過“愛”這個字。
陸逸深低垂着眼皮,唇角彎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對倪子衿的話,并不予以回應。
伯瓦努忽然發出爽朗的笑聲,一改進門時的冰冷,視線在倪子衿和陸逸深身上徘徊了幾圈,說道:“不管怎麽樣,我決定改變我的主意了,我下午四點的飛機回法國,陸太太如果還願意讓我設計婚紗,在四點之前,讓我的助理幫你量一下尺寸,你昨天說的那兩個要求,我都會滿足你,以後如果還有什麽問題的話,我們電話或者視頻溝通。”
倪子衿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眸睜大,愣愣的看着伯瓦努。
而陸逸深似乎對這個結果運籌帷幄,眼底的笑意加深,道:“那就謝謝伯瓦努先生了,婚紗的事,就勞您多費費心了。”
……
直到飯局結束,倪子衿都還有點想不通。
伯瓦努怎麽就改變主意了呢?
在陸逸深去前臺買單的時候,倪子衿向伯瓦努問出了自己心底的疑問:“伯瓦努先生,您幫我設計婚紗,就不怕以後會壞了你的規矩嗎?”
伯瓦努只幫有愛之人設計婚紗,顯然倪子衿和陸逸深之間并沒有,他們剛剛已經明确跟伯瓦努說過他們結婚的初衷了。
“陸太太,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可以嗎?”
伯瓦努笑着問道。
“當然可以。”
倪子衿點頭。
“如果你恨一個人,你願意天天和他在一起還是離他遠遠的?”
“那自然是離他遠遠的!”
倪子衿擰起了眉,這話回答的毫不猶豫。
“那就對了。”伯瓦努欣慰的笑道:“這個世上,愛有千百種姿态。”
愛有千百種姿态。
倪子衿心髒突然漏跳一拍,伯瓦努的意思是說,她和陸逸深,是千百種姿态中的其中一種愛嗎?
倪子衿不着痕跡的擡手在心口處按了按……為什麽她感覺不到對陸逸深的愛了呢?
……
伯瓦努的助理給倪子衿量了尺寸後,陸逸深把倪子衿送回了家。
而陸逸深轉而又開車出去了,說是最近陸氏打算和美國的知名導演合拍一部電影,美國那邊的導演已經抵達了江城,陸逸深作為出資人,要去詳談這部電影的事情。
不得不說,倪子衿煩悶了兩天的心情,在伯瓦努答應幫她設計婚紗後得到了緩解。
在陸逸深離開前,倪子衿只交代了一句:“我們六點開飯好嗎?你回來的時候記得帶一個蛋糕回來。”
“好,我一定在六點前趕回來,如果你還頭疼的話,要張嫂給你溫杯牛奶,喝了之後睡會兒。”
陸逸深交代。
倪子衿點點頭,看着陸逸深的車子消失在了視線之內,這才轉身進屋。
倪子衿并沒有去睡覺,而是叫張媽幫着她準備食材。
今天……是沐沐的生日。
往年的這一天,她都是這樣過的。
做一桌子菜,買一個生日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