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地——
藍舟墨此時殺氣四溢,只聽刀劍呯呯砰砰作響,瞬息之間,邪神劍的罡氣如利劍穿心,圍着樂靈玑的黑衣人全部命歸黃泉,各種死法躺在地上。
濃郁的血腥味彌漫開來,而樂靈玑白色衣裙上卻絲毫血跡未沾,看着倒下的黑衣人,她一時怔住:“……….”
藍舟墨擡出左手牽着她手腕,對眼前殺過來的黑衣人揮劍逼退。
“在這裏等我,聽話。”藍舟墨溫聲說道,把她放在一個角落,相對沒有血腥,前面就是受傷嚴重的緋櫻,她抱着小憐默然神傷。
面對藍舟墨絕不手軟的誅戮,而對自己的溫柔以待,樂靈玑也是辭窮理極,自己明明可以和他們共同對敵,她低嘆一口氣,自己眼下真是身嬌體弱了。
頭頂上火光映得霞紅耀眼,幾只銀光爍爍的蝴蝶姍姍飛來。
樂靈玑走到緋櫻跟前,垂眸思量,方安慰道:“你們的仇你報不了,藍家兩位公子定替你們報。只想問你鬼玉之事你可有欺瞞我們?”
緋櫻艱難的擡眼看着搏鬥中的藍舟墨以及逍遙,扯了嘴唇,又濕了鬓。勉強露出的笑也盡數苦澀,她喑啞道:“如此下場只為報鬼玉救我一命,說出來誰會相信?可是,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我還會在此等下去,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
轉而,緋櫻又豔羨的看着樂靈玑,她羸弱的身子,秾麗的容顏,她喉中艱澀:“做人做妖若是能有你如此好福氣,便是不枉人間走一遭。”
緋櫻知道自己的情意終是錯付了,還害了魅族損失慘重,小憐已去,痛心疾首之下加重了她的傷勢,她放棄了小憐,緩緩撐起身來。
緋櫻不再是那個嬌柔妖媚,眸子裏盡數燃燒着仇恨憤怒,這股力量支撐她在最後一刻如同回光返照妖力震懾而出,她不需要再妩媚妖嬈,不需要再委屈求全,只在此刻,她要盡情做自己,她對着黑衣人邊笑邊撕聲破口大罵:
“你們這群烏龜王八蛋!膽敢殺老娘的人,老娘要你們血債血償,死無葬身之地!”
樂靈玑急切喊道:“緋櫻!”
緋櫻幻成無數桃花花瓣将自己元神包裹在內,她的元神在花瓣裏散發着宛如日光照射的紅色光芒,黑衣人被光芒震懾無法睜眼,慌忙擡手遮擋。
“砰!”
一聲炸響光芒四射,緋櫻引爆了自己元神炸得周圍黑衣人粉身碎骨,屍骨無存。
緋櫻同時也化為齑粉!
散在空氣中的粉沫緩慢飛揚,沉寂再沉寂。
緋櫻在一場轉瞬即逝的燦爛煙火裏,最後化為煙火裏的塵埃消失。她在臨走前都還執迷不悟,她真的就只是緊緊報恩?
一只魅妖而已,何必學着做人,自己苦了自己。
樂靈玑震驚在緋櫻的自毀下,妖和人到底區別在哪裏?樂靈玑心中不免一陣沉重,突然一聲:“主人!”她聞聲望去,是衛安來了。
衛安見到主人安然無恙,這才放心射出他手中扣緊的箭。
“逍遙!好久不見!”衛安拔了箭扣在手指,指尖一松,數箭齊發,見到逍遙迫不及待的喊道。
本來剩下的幾個黑衣人腦海裏還回蕩着緋櫻的罵聲、自爆聲中,手腳一時遲鈍。他這數箭齊發,現場剎那安靜下來,黑衣人一個不剩全解決。
衛安就對逍遙熱情洋溢,欺身過來,追問道:“許久未見,為何不理人,就不想我?”
逍遙與藍舟墨一起打量着地上的屍體,聽着衛安言語就不正經,沒理人。衛安反倒不依不饒:“逍遙!逍遙!……….”
逍遙視若無睹揚手推開他,走近藍舟墨道:“黑衣人臨死前說‘天問琴,寶藏,升仙’。”
衛安這才恢複正經人的神态,對走過來的樂靈玑恭敬道:“主人,如你所說,現場一片戰跡,卻沒有一具屍首。”
樂靈玑道:“那你有沒有打聽到是何緣由?”
衛安道:“問過一些人,他們都說不知道,屍首似乎是在一夜之間消失的,但也無人親眼目睹。”
樂靈玑向藍舟墨解釋道:“我與衛安見屍坑裏面屍體數目龐大,且有異樣,又想不出哪裏會有如此多死人,就讓他去最近戰事之地調查一番,果不其然,戰場上的屍體年輕力壯,戾氣極重,被有心之人利用,借屍翻雲覆雨,這裏面藏的事情越來越可怕。”
“他們知道天問琴沒毀。”藍舟墨蹙眉道。
樂靈玑慚愧道:“那日南峻大殿,我為了自保,告訴了南峻長老實情,舟墨,對不起。我們付出的心血終是被我自私的………”
樂靈玑看着藍舟墨蹙眉吃驚的神情,更加愧疚,壓低的聲音最終也如鲠在喉。
藍舟墨豈會心疼那把天問琴,他吃驚的是靈玑回到她師尊身旁,竟需要她自保,那她師尊幹什麽去了?
“為什麽需要自保?你師尊不是南峻掌門天樞仙尊嗎?他為何不保你?”藍舟墨偏頭帶着質問口氣道。
“南峻三殿九峰,那麽多人,師尊是一派掌門豈能包庇自己徒兒。再說,我又豈能讓師尊為難。”樂靈玑見藍舟墨愁眉不展,知道眼下又要為了争奪天問琴掀起血雨腥風,當日那老頭說了會保守秘密,如何消息傳得這般快?現在想想就覺得悔恨難當。
“我錯了,我不該……..”樂靈玑是個敢做敢當的人,是自己犯的錯她絕不推卸,若非不實,打死也不低頭。她當即承認錯誤,也不求藍舟墨會原諒自己,最起碼自己好受一點。
逍遙與衛安轉身背過去,把空間給兩人騰出來,藍舟墨正欲開口。
突然逍遙這邊傳來衛安驚呼的聲音:“主人你快來看!”
樂靈玑與藍舟墨疾步走過來,被眼前景象震驚。先前的黑衣人已經蕩然無存,起初橫七豎八躺着的黑衣人此時化成一張張薄薄的且還保持着鮮嫩的人皮。
人皮有手有腳,有鼻子有眼的,人有的它都不缺,唯獨是張皮。
藍舟墨靠近人皮,蹲下身,指尖觸摸了一下,細膩溫熱,他眉頭緊鎖,站起身走回原地,才說道:
“是溫熱的,還有一絲淡淡香氣。”
“…………”
突然,一陣驚天長嘯,罡氣橫掃,震耳欲聾,緊跟着山搖地動。這邊還來不及想透徹,那面也抵擋不了突如其來的火團四濺,火花海浪猛然直沖上頂。
先前護身結界因為打鬥而潰散,此刻藍舟墨本能反應将樂靈玑護在胸前,火團濺到他的後背,藍舟墨護人心切,形勢來得突然,危急搖晃中來不及施法護身。
衛安見樂靈玑有藍舟墨護住,直接撲倒了身邊的逍遙,逍遙當即回頭怔忡,衛安勉強擠出一絲苦笑。
逍遙一把将他推開,衛安躺地上委屈的喊出聲“啊!”逍遙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地動搖晃中衛安一臉無辜,撞上目光後又擠出笑容。
逍遙覺得此人定是搖成腦震蕩癡傻了,他逍遙還需要他人保護?
“快!不能讓它出了山洞!”藍舟墨大聲喊道。火妖已經破印而出,身形如同龐然大物,火紅滾燙。
四人紛紛施法将火妖壓制,剛破除封印的火妖勢頭正強勁,勢如破竹豈能抵擋。
樂靈玑見勢不妙,從乾坤袋裏掏出師尊給的披風,麻利的披戴好頭帽。
藍舟墨一手拽住她的手腕,垂眸沉聲低喝:“靈玑,你要幹什麽?!”
樂靈玑略微遲疑,“舟墨,天問琴的事,就算我欠你的。”
“我不要聽你說這個。”藍舟墨蹙着眉說道,眼看火妖就要破勢而出。
“你放心!披風是師尊贈的,設有符篆刀火不入。”樂靈玑躍身而起,回頭望着眼下的人笑了。
笑容溫暖如春。
“靈玑!你回來!”
別有用心之人安排了這一場烈火熊熊,藍舟墨深知等不來援兵的救焚拯溺,守不住火龍的熯天熾地。
他驟然收手急躍追上去。
“主人!……”這邊衛安與逍遙力道失衡陡然被火妖震飛在地,暈了過去。
蓮花村的村長帶着孫子牽着二郎的駁在坡上,幾日不見二郎,駁在茅屋餓得直叫,村長便抽時間去放駁。
“爺爺!爺爺!您看!那是什麽?”孫子小臉蛋上瞪着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盯着半空中火焰騰飛的火龍,照亮了黑夜的天空。稚子無懼,看着火光沖天,淡漠安然。火龍不時彎曲扭動身體,掉下的火焰點燃了下面的林子,一時濃煙滾滾。
村長順勢觀望,這一看吓一跳,老臉驚得抽動,孫子拽着他的衣袖搖晃,“爺爺爺爺,它是火還是龍?怎麽燃在半空中?”
村長頓時慌張,一把拽上孫子手腕,“走,回家!趕快回家!”回過神來想想不對,松開孫子的稚嫩的小手,雙眼眨巴,轉而蹲下身道:“孫子乖,就在這….看火龍演戲,一步也不能亂跑,爺爺去叫阿爹阿娘和其他小朋友一起來陪你看,好嗎?”
“爺爺真的嗎?那孫兒就乖乖聽話,爺爺快點去。”小孫子無邪可愛的推開村長,似乎讓爺爺快去快回。
村長看着孫子朝自己揮手,轉頭認真盯着半空中的火龍,他橫下心望村裏跑。
仙源門有一處高殿是用來當作瞭望臺,此刻在上面的仙源掌門與諸葛長老用遠觀鏡正好目睹了這一幕。
“諸葛長老運籌帷幄,定社稷之功非你莫屬!”呂卓霖對諸葛長老褒獎說道,雙手負在身後,看好戲的閑情逸致頗高,輪椅上的諸葛長老理着自己的胡須,眼裏泛着狠勁,嘴角卻挑上弧度。
“還未到天愁地慘的境界,差了點意思。”諸葛長老接過侍俾送來的茶水,茶蓋輕磕着茶盞中載浮載沉的茶葉,熱氣溢出,朦胧了諸葛長老的雙眼。
呂卓霖沒有接茶盞,示意俾女退下。
在他們眼裏百裏之外的火焰燃燒的不是天下蒼生,是他們的雲霓之望。
江進未在清靜殿最先發現火光沖天,面上冷漠冰霜生起了波瀾,果斷通知秦寬與褚若蘭。
火妖龍體龐大卻矯健,軀體延長通紅,全身覆蓋着暗紅色的龍鱗,每一塊龍鱗之間的間隙都向外流淌着暗紅色的火焰,頭上龍角威武,須發飄揚,它瞪圓了金色的雙眼,叉開雄勁的四爪,伸出了銳利的尖鈎。肆意妄為的吐出烈火騰騰,再這樣下去,不消一日便可毀了南峻腳下所有村子。
藍舟墨追上樂靈玑停在半空,他雙手握住她的雙臂,看着下面燃燒的林子,火勢随風蔓延,燃燒的面積越來越寬,對于蓮花村來說已經迫在眉睫。
“靈玑,你聽我說,我明白要降服它,勢必從裏面将其破身,這由我去,你在外阻止火勢往下墜,若是……情勢危急下你可以放手把它封印起來。蓮花村有許多孩子,稚子無辜。”
樂靈玑搖頭,桃花眼泛着微紅,水霧潋滟,神色卻淡漠道:“舟墨,你不信我?我….是很弱。”她藏在袖口的拳頭緊攥漸漸浸出點點濕汗,驀然肯定說道,“但是,我有信心降服它!”
藍舟墨食指壓在她溫熱唇瓣上,認真的看着她。
“嗯,靈玑嘛是有一點弱,不過呢誰讓二公子喜歡了。”藍舟墨指尖摩挲着她肩上柔軟順滑的發絲,認真說道:
“你我初心一致,我去也是有條件的,等我回來,你的長發就只能由我梳。”
樂靈玑抿着唇,指尖卻無意識的撫在他衣襟緩慢滑到他胸口,桃花潋滟裏盡數情意。
“可是我…..不想你去。”
藍舟墨垂首與她附耳低語:“還記得你在鵲山救的那個小男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