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進未沒有與任何人解釋,秦寬雙目空洞的望着趕來看他的師弟,他什麽也做不到便跪在江進未跟前,他的身體開始漸漸萎縮坍塌。
融合劍仿佛不是劍,更像一條不折不撓光芒之龍,在疾馳而過之處,金光如同清掃一切障礙的神光,秦寬的新天界全然湮滅在衆人眼前,先前美倫美幻的七彩宮殿轉眼不複存在,緊跟着剩餘的青龍白虎朱雀、铠甲人也在融合劍光芒閃過而逝,腳下白得明亮的玉瓷也一一消散,大家失去支撐連忙施法禦劍立在原地。
藍舟墨一手拽上樂靈玑,在虛空中看到遠處木橋,他連忙召喚鋪在了大家的腳下,衆人這才落在木橋之上,還有人怕木橋也消失不見,接連試着踏腳,确定無誤才安心落意站立在木橋上。
與玄真激烈搏鬥中的無上仙尊,突然僵硬化成碎片消散在玄真眼前,在他天靈蓋處飄出一縷寒光,在虛空中卷開,玄真赫然看到一行字:“寬兒命途多舛性皮心善,若是還有餘地,請留他一條生路。
玄真看得長嘆一口氣,“無上啊,已經留不住了。”
而那些兇狠攻擊的铠甲人在融合劍芒繞過後便随之消失,當融合劍直面天龍鬼玉時,那一瞬仿佛時空定格,融合劍矗立在他面前停止不前。
而下面的人群紛紛圍上江進未和秦寬。眼前攤在木橋上的只有那破爛華麗的龍袍,秦寬的身體已經腐爛成泥,從衣裳的邊緣流出濃濃的紫黑血水。
圍觀的人當中有人驚呼:“你們看!那密密麻麻蠕動的是什麽?是蟲子嗎?”
呂陽明認為自己終于為自己妹妹報仇雪恨,他一動不動立在木橋的另一端,默默說道:“複好你的仇終于報了。”說完這句他就想癱軟倒地,蘇雲逸連忙扶住他,喘息道:“此人惡事做絕,死後不僅屍骨無存,還被蟲子吸食,最好的報應!”
別人都在議論是什麽蟲子時,江進未臉色煞白,揚手一道金色光芒揮出,扼殺了蠕動在血水裏的所有蟲子。江進未他最清楚這些蟲子原本在自己體內,是奔着他命去的蟲子,此刻他能好好的站于此,只因在他體內繁衍的蟲子被轉換到了秦寬體內——
江進未望着虛空之巅的天龍鬼玉與融合劍赫然對立,融合劍在虛空上光芒萬丈,周遭一切都被它拿捏掌控,唯獨面對天龍鬼玉,似乎在極力掙紮,想要躍躍欲試,又不敢再進分毫。
江進未連忙轉身對樂靈玑道:“靈兒,快收回你們的融合劍!”
新天界的宮殿成立緊緊是人間的一月而已,雄偉壯觀美倫美煥的陳設幾乎完美,此刻已然一片虛空蕩蕩,白雲流轉,仿佛它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所有人都以為大戰告捷,藍舟墨與樂靈玑看到虛空之巅的融合劍,心卻同時沉了!他倆在天樞仙尊迫切地急促聲中更感覺到了不妙,就在倆人紛紛想召回融合劍時,融合劍突然竭力想穿透天龍鬼玉,卻被天龍鬼玉揚起的一掌擊落!
融合劍所向披靡,連幾十萬的铠甲人與浩瀚的新天界宮殿都能在一瞬之間剿滅,掌控天龍鬼玉的秦寬已經死無體骸,為何此刻他還能輕輕一掌便讓融合劍潰敗?太令人匪夷所思!
更糟糕的是藍舟墨與樂靈玑在融合劍落下的瞬間,倆人如遭重擊,樂靈玑躬身噴出一口鮮血,藍舟墨連忙扶住她。
“砰砰!”
融合劍落在木橋上已然現出邪神劍與歸來劍,此刻,扶住樂靈玑的藍舟墨也側身噴出一口鮮血,他是一直壓在喉間,邪神劍落地就再也壓不下去,藍舟墨戴着扳指的母指擦拭着自己嘴角鮮血。
靈玑感覺到藍舟墨摟着她的手在顫抖,她輕呼:“舟墨………”
藍舟墨将她摟在懷裏,替她擦着嘴角血漬,笑着說:“沒事,別怕。”
而幻身出現的逍遙抱着衛安,逍遙嘴角流着血,臉上仿佛覆了冰霜,讓人瞄一眼都一陣哆嗦,同時也都意識到他抱着的衛安出了事!
他緩步朝樂靈玑走來,靈玑心口一沉,雙腳更加重如磐石,她搖搖頭倔強說出:“不會的!不會的!”
逍遙同樣受了嚴重內傷,再也堅持不住腳下一軟,無力蹲了下去,他極力護着懷裏抱的人,逍遙此刻才恍然大悟,衛安在石人路上為什麽對他說那些話,更明白為何入劍的前一刻他會有那種眼神,因為——他知道他會死!
虛空上的贏魚變幻了身形飛落在衛安身上,“衛安,你這臭小子快醒醒!”
都沒有預料到會出現如此一幕,大家驟然失聲,江進未率先上前,半蹲着替衛安拔脈,最後沉默不語起了身。
贏魚見喚不醒衛安,又飛到地上的弓箭上,贏魚的魚鳍挪不動那麽重而長的弓箭,一旁紅着眼眶的晨炫試着替它拿起,卻依舊拿不動,最後謝禹蹲身将弓箭送到衛安身旁,晨炫推了推衛安,哽咽道:“衛安哥你醒醒,我們都在等你了。”
樂靈玑看到師尊朝她微微搖頭,她踉跄一步,同時也帶動了藍舟墨,她幾乎是被藍舟墨扶到衛安身邊,她蹲下身子,手裏握上衛安的手,原來他的手比自己的手還涼,她都還沒來得及好好關心他,他怎麽能就此撒手,她極力忍着悲痛,看着衛安。
他衣襟上被鮮血浸濕,面色慘白,感覺他像是睡着了一般,她擡袖替他擦着嘴角血漬,柔聲細語道:“衛安,秦寬已經死了,新天界滅亡了,我們一家六口可以回家了,你不能再睡了。”
衛安的手在她說完之後微弱的動了一下,樂靈玑欣喜地看到他長密的睫毛微動,她沉重的心口瞬間血液湧動:“衛安,你快醒醒,我們回家。”
大家的目光都注意在衛安身上,衛安虛弱醒過來,在救出江進未那一夜,他在通史鏡中看到他抱着逍遙,怎麽也喚不醒他,後來他就消失了。衛安那一刻很難受,他要改變,想他好好活着。
為了不讓逍遙命喪于此,他做了很多準備,但是他誰也沒告訴,他勉力擠出自責遺憾的笑容,“衛安沒用,又讓主人受傷了,我想孤注一擲,殺了天龍鬼玉,沒想到違背有情道原則,讓你們也受牽連負傷,對不起,衛安不能再侍奉主人了。”
江進未俯身,看着衛安道:“你們四人捅了修為高深的秦寬,又滅了幾十萬的铠甲人和浩瀚的天宮,還有我的…….師尊無上仙尊,消耗法力受傷是必然,可是你更想救逍遙,故意擅自撞上天龍鬼玉那一掌,衛安,你雖為靈侍,卻遠遠勝過許多人。”
逍遙猛的一怔,垂眸看着衛安躲避的眼神,他咬牙忍着。
江進未的話讓太多的過往浮現在樂靈玑腦海裏,她咬着唇,哽咽道:“我不是你主人,我們是一家人,你是靈玑的哥哥,我是衛安的妹妹,你不能抛下妹妹不管……..”靈玑實在說不下去,她手掌捂住唇,音腔裏帶着哭聲,“逍遙能把舟墨救回來,他也可以把你救回來。”
衛安在逍遙懷中望着他,他怨恨的眼眶泛紅,半斂的眼眸有一滴眼淚滑落下來,濺在衛安身前的金色弓箭上,他對逍遙喃喃道:“我想看看你的樣子。”
逍遙喉結滾動,單手取下了鬥篷帽,過于白皙的臉龐如同冰霜一般冷峻,他低沉沙啞的聲音終于問出口:“………為什麽不告訴我?”
衛安知道他會怨自己,他摸索着握上他溫暖的手指,聲音更加微弱的斷斷續續:“以後,你在………陽光下………真好……….”
“——衛安!”
“衛安——”
衛安握着最重要的兩人,就此長眠,那只小人身體的黑蝴蝶,和那個拉弓射箭英姿飒爽的衛安,再也醒不來了。逍遙感覺到他越來越輕,他的身體開始消散,最後化成了一只黑色的蝴蝶飛在空中,望着那只沒有小身體的黑蝴蝶,漸漸淹沒在雲層中再也看不到。
“衛安——”
沉重的弓箭也随之漸漸消散,他來得突然,去的也突然!
樂靈玑忍住內傷握住江進未的雙臂,師尊的腳都能突然全愈,衛安一定還有救,她淚眼朦胧祈求道:“師尊,你再想想,還有沒有其他什麽辦法?衛安不能死。”
江進未看着她,沉默良久:“如果可以,為師願意替他,靈兒,你要明白,每一場劫難中有生有死,死去的人未必就是劫難,活着的人未必就幸福。”
靈玑狠狠咬着下唇,松開了師尊,轉身走到逍遙跟前,靈玑對逍遙喑啞道:“帶我殺了天龍鬼玉,我們帶衛安回家。”
空中遽然傳來天龍鬼玉的聲音:“回家?本尊的新天界乃畢生心血,被你們轉瞬便毀,”他一聲冷哼,“你們還想回家?!”
冰冷刺骨的聲音灌進每個人的耳膜,鑽耳的刺痛讓大家瞬間耳鳴頭暈。
紅色符篆早已經被天龍鬼玉化解,天空此刻集滿了層層白雲,也似乎控制了大家的舉動,連捂耳做起來都如同在暴風雪雪中前行,異常艱難。
在勝利與悲痛中大家都忽略了天龍鬼玉還可以再戰,漸漸發現天空上的雲層不對勁,它們彙集越來越多,最後凝結成密密麻麻大小相近的石頭懸浮空中,陽光從石頭之間的罅隙縫口穿透出來,數之不盡的灰暗石頭将萬物籠罩,剎那間都變得昏暗陰
森,沉重的壓迫感鋪天蓋地,仿佛随時都可以落下來将人砸成肉泥!
此刻,衆人能擡眼見到黑壓壓的浩瀚天空變成了灰暗的石海,無邊無際,籠罩四野,也将大家再次拉入生死漩渦!
這種致命的壓迫感,無處可逃,仿佛空間都被凝結,連呼吸都不敢重喘,思考都不能延伸,天龍鬼玉瞬間就操控所有人,此時此刻大家就如同秦寬面對融合劍一樣絕望,無力反駁!
藍舟墨與江進未看到天龍鬼玉能言會笑,都明白秦寬在他們起劍時提前使用了金蟬脫殼,移魂換體,這是他最後破不得已的絕命招,本以為用不上,沒想到對方竟打破了他周密的設局。
他不是真正的天龍鬼玉,他是——秦寬!
他在空中真正傲視群雄,嚣張氣焰:“想亡我?死路一條!!”
江進未蹙眉望着虛空上的他,低沉的聲音裏帶着懇求:“秦寬,你松手吧。”
他高高在上,半響,他發出一陣仰天呵呵冷笑,而後笑到眼眶泛紅,天龍鬼玉的雙眸漸漸蓄滿淚花,他望着江進未沉聲問:“如何松?是放了你們然後讓你們将我大卸八塊還是剝魂切骨?”
江進未眉目緊蹙,他終究還是沒有醒過來。
——————–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你的閱讀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