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路,忘川旁,生了一株寂寞的曼珠沙華。
花與葉,不相見,同根生,成姐妹,彭蕊花戀,草木葉栾!
花未結,葉未沒,姐妹親,兩兩不見。花開之時,葉會沉睡;葉茂之日,花會安眠。
忘川迷霧中,出于憐憫和傾心為那位迷途仙君指路之人正是我,一抹綠色的曼珠沙華之葉,草木葉栾。
煉仙爐中,寒氣缭繞,刺骨白霧,令我瑟瑟發抖。我不過是個剛剛化成人形三百年的小仙,不曾有什麽修為,素日裏不過寄居那座已經不再荒廢的舊園。這可煉滅神嗣的煉仙爐中寒霧之氣怎是我可以抵擋的?閉上眼,剛才最後一眼所見的便是煉仙爐仙障圍繞之外,立着的那個白衣仙君。
他是籬铄仙君,是天庭除皇族之外最尊貴的仙尊,是忘川迷霧中我為他指路之人。他在天庭上,無意渡我一口仙氣,佑我平安坐地成仙,也是他傾情演戲,算計我一番後,親手将我推進煉仙爐中,用我周身的千年冥氣做一劑良藥,以自己之身,煉滅這世間最後的遠古神嗣。
茫茫白霧,比忘川迷霧還要刺骨。忘川迷霧是千年冥氣所化而成,而煉仙爐中的這種是生生入骨,鑽骨挫灰,生生将我融化。
煙霧缭繞,迷糊不清,突然不知從何地伸出一根刺骨般寒冷的碩大無比的東西緊緊的纏繞着我,有幾十丈之長,一根樹幹之粗,迅速地繞了我幾圈,勒的我好緊,甚至纏繞到我的脖子,勒得我不能呼吸,喉嚨中一陣幹燥刺癢,禁不住一陣猛咳,随着咳嗽亂顫的身體狠狠的撞擊在纏着我的本已刺骨般寒冷的肌膚上,又粗又大又硬的像繩索的東西上,鑲嵌着密密麻麻一塊塊堅硬鋒利地硬片,那些如刀般鋒利的硬片,随着我咳嗽顫抖的身體一次次深深的陷入我的皮膚中,如同刀割,又如猛刺。
我渾身刺痛像是被淩遲一般,慢慢滲出血液,染紅了我僅有的一套綠色的衣服。
那一刻,我竟然還想,若是能出去,我定要纏了籬铄仙君教我清洗衣物的法術,這樣我便不怕這件血染的衣服了。以籬铄仙君今日對我愧疚之情,他應該不會拒絕的。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只覺身上綁着的粗大繩索似乎沒了力氣,瞬間松開。沒了繩索的支撐,我一個不穩便跌落在地,濃濃霧氣中,總覺得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看着我。
我掙紮的仰面擡頭,出現個皮膚白皙,花容嬌嬈,清靈似水,明如彎月的嫩娃娃臉蛋,雌雄難辨。
他大約只有凡間十三四歲,是個半大孩子,眼睛晶瑩,瞪得圓圓的,像極了那次偷偷跟着籬铄仙君和花戀姐姐私自下凡在人間夜晚所見的圓月。
我仰頭問:“你是誰?”
他張了張小巧的淡紅的唇,磨蹭了一會兒,聲音幼稚地說:“你……是……誰……”語速很慢,語調卻與我完全一樣。
我爬坐起來,說:“我是葉栾!”
我坐地成仙化成人形以來,不曾有人問過我的名字。籬铄仙君之前沒有問過,在最後将我扔進煉仙爐中之時都不曾問過我的名字,這天庭上仙君仙子衆多,也不曾有人問過我的名字,如今在這煉仙爐中,卻是一個孩子最先問出。
他說:“我……是……阿栾……”聲音很細,很是緩慢,唯獨阿栾兩個字歡快發音無誤。
我重複道:“葉栾!”
他張嘴半天,最後硬生生地擠出:“阿栾……”
我又重複耐心地說:“葉栾!”
他說:“阿栾!”兩個字連貫熟練了許多,卻沒有叫對。
我忍着脾氣,道:“葉栾!”
他開合着唇說:“阿栾!”
反複幾次,我簡直抓狂,大叫:“我是阿栾!阿栾!阿栾!你怎麽就叫不對啊?!”
他突然笑了:“阿栾!”
我:“……”細細打量他,我震驚無比,他赤/裸上身,從臀部開始長滿鱗片,□呈長筒狀,長長的蛇尾,如人身粗細,有幾丈之長,綿延而去。
遠古神族,人身蛇尾,他便是這煉仙爐中的神族,我要克死的最後的神嗣。
我頗為疑惑,不是說傳說最後的神嗣是個神蛋嗎?怎麽竟然是個孩子?還是個看不出男孩女孩的孩子?
看着他赤/裸的胸膛,膚色皙白,彈指可破,突起的兩個小圓點紅紅的,并沒有女孩子的半點特征。那麽……我心下一動,直接撲上他的蛇尾,順着他的臀部鱗片一點一點往下摸,摸了許久。距離她的蛇尾不遠之處,我深深的摸到了一處坑窪,坑洞很小,我在四周摸了摸,凡間驗蛇雌雄之法類同,這最後的神嗣便是個女娃娃。
我說:“你是個女娃娃!”
女娃娃歪了歪頭,一字一字地學我:“你是個……女娃娃……”
我已經領教她學話重複,便不再說話,我退後一步,準備收回這女娃娃蛇尾上的手,卻突然感覺蛇尾鱗甲洞穴中探出一件硬物,似乎正在發熱膨脹,慢慢增長。我心中覺得詭異,又摸了摸,定睛回頭一看,那洞中凸起了一塊青紫火紅的硬物,還在微微顫抖。
我突然掩面淚流,那次人間所見彩圖畫本上之物雖與這相差十萬八千裏,但是眼前之人,他委實是個男娃娃,還是一個發育健全器官成熟的男娃娃。
男娃娃不知何時已經貼上我身,随着我的眼神觀察自己的□,神色一片懵懂無知,喘息變重,紅了雙頰,微微垂頭,還有些害羞模樣。
我:“……”
男娃娃突然用蛇尾将我卷進他的懷中,他的硬物就抵在我的腰間,大眼睛打量着我,笑眯眯地喚我:“阿栾……”
在煉仙爐中過了幾日,我發覺這上古神嗣倒也沒什麽怪性,除了喜歡粘着我,學我說話外,我們到相處的十分和諧。他的聲音奶聲奶氣,似乎還帶着嬰孩時的胎氣。他有個習慣,一旦休息睡覺之時就鑽進白色巨大橢圓形殼子中,更氣憤的是,他竟然将我卷進他的尾巴一同帶進殼子中,然後雙手和尾巴并用,将我緊緊裹在懷中,緊得我都快喘不上起來,差不點被勒死。
第一夜,我被他的這種舉動吓得說不出話來,一夜不敢合眼,生怕他将我吞了。這白色殼子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摸起來有些白玉石頭的感覺。煉仙爐中的霧氣在殼外呼呼作響,噪音巨大,哄哄鬧鬧,但是白殼子內卻安靜平和,雖然空間狹小,加上男娃娃緊緊裹着我,卻也溫暖不再刺骨寒冷。後來,我才想明白,這便是那顆神蛋的遺骸,他最安全之窩,而我應該已經被他規劃為他身體一部分,他覺得到哪裏必須帶着我,護我周全。
煉仙爐中霧氣詭異,時常變幻,唯有蛋中最安全。此後,我也心安理得地枕着他赤/裸的胸膛上,以他的蛇尾為被,睡在他的懷裏,除了蛇尾鱗片接觸皮膚略微冰涼,倒是極其舒服。
男娃娃是個聰明的孩子,想來他從未學過交流語言。我慢慢的叫他讀字,有時也會心血來潮拔下頭上的發簪在煉仙爐的地上教他識字。發簪被拔下來,沒有束縛的頭發會傾瀉如瀑,這時他就會将稚嫩的臉龐貼在我的頭頂,慢慢摩挲,令我一陣異樣的瘙癢,蘇蘇麻麻,卻異常心安。
如今他會很流利喊講:“阿栾,睡覺!”“阿栾,霧氣來了!”“阿栾,我尾巴疼!”
“阿栾……”他說每句話都要在前面加上阿栾二字,似乎對這兩個字極其執着。
許久過後,我決定給他起個名字。他笑着說:“阿栾,要好聽……名字!”
我一眼瞄上他蛇尾上的鱗片,別嘴饒舌地念了幾個字,然後哈哈大笑,說:“我要給你起個別嘴饒舌,最好繞嘴繞得你可以咬上自己的舌頭、哇哇喊疼的名字!”
他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我,天真地說:“阿栾起名字,我喜歡!”
我伸手拍他的頭頂,恨鐵不成鋼的說:“我還沒說呢,你就說好?”
他歪着頭笑了笑,眉眼彎彎,我不由自主地靠近他,将唇輕輕覆上他的眉,然後不懷好意地對他說:“你就叫麟冉川吧,這名字別嘴饒舌,正好适合你的別扭性格!”
他繞着舌頭,別嘴地念着:“麟……冉……川!”
我似乎能感覺他的舌頭似乎都已經打成結了,下一刻便見他淚眼汪汪地瞧着我,雙手緊緊地捂着嘴巴,看樣子是舌頭被咬了。
我哈哈大笑,笑彎腰了,直到麟冉川的小臉都快抽沒了,我才停止大笑,拔掉頭上發簪,在地上認真的寫下這三個字。
麟冉川翹着蛇尾,彎着腰瞧這地上複雜的三個字,突然笑了,笑得天真幹淨,如同一個剛出生的嬰兒。他伸手在手中變出個簪子,學着我的樣子,慢慢的一筆一劃地在地上畫起來。
我看着他手中同我手中一模一樣的發簪一陣迷糊,而後,才想起,麟冉川他是世間最後的神族,他與生俱來就有造物的能力。
以前他不是不想,只是他生活在這個封閉的煉仙爐中,從未接觸過外界,從不知外界模樣。
我拍了拍依舊艱苦認真的瓷娃娃,用發簪在地上畫了件男子衣衫,只是我的畫技委實不好,畫作慘不忍睹。
麟冉川想了想,用手中與我相同的發簪畫了個相同類似衣衫,樣子并無和創新,但是美觀形象,然後右手一展,将衣衫變幻出來,效仿我穿在身上。
至此,我将外面的世界畫給他看,他便重畫一遍然後将實物變出,我不得不承認,他确實有畫畫的天賦,相較而言,我畫的東西他能看懂畫出,絕對是我給造物之神最大的難題。
房屋石桌,亭臺回廊,筆墨紙硯,天庭廢園,無水蓮池……這煉仙爐中除了沒有我住的那座廢園中的郁郁綠草香氣和籬铄仙君喜歡彈給花戀姐姐瑤琴之曲之外,一應俱全。
他得意洋洋,拍着胸脯說:“阿栾,你想的,我都會幫你完成!”童音未去,音如天籁。
閑暇之時,我會給他講講我在外面世界的所見所聞。他問我最喜歡什麽。我想了想,說:“人間的月亮,皎潔無暇,幹淨震撼!”
下一句,我想說的是:就如麟冉川你給我的,幹淨透徹。
他笑眯眯地拉着我的手說:“阿栾,有機會,我們一起月亮!”
我也一直天真地以為,麟冉川他是無害的,他不過是恰巧生在了神族之家,繼承了人身蛇尾,萬物之主的造物之能。
卻在見到他在我面前第一次蛻皮之時,才知道,神族的可怕!
作者有話要說:魂緣伊夢小劇場:
葉栾:作者親媽,俺想問個問題!
魂緣伊夢:閨女,說!
葉栾:這煉仙爐是什麽材質的?銅的?鐵的?銀的?金的?
魂緣伊夢:天庭這麽仙族的貴族生存的地方,煉仙爐的材質怎麽可能是這麽低俗?
葉栾:(星星眼)那是什麽材質的?
魂緣伊夢:紙糊的!
葉栾:……
衆人:……作者忽悠人,你這明顯是網絡電子的文,又不是紙質版的書!
魂緣伊夢委屈撓牆去了
59五十九劫 煉仙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