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仇歸來
姜戈不知道自己醒來的時候為什麽會這樣。
她的腦袋沉沉的、暈暈的和往日清明的感覺截然相反。
有些腫痛的眼睛半睜半閉,眯成一條線的眼睛隐隐窺見了自己手上的兩張卡片。
姜戈本能的縮回手想細細看看上面的字,哪知道一個熟悉的低沉少年音從她的頭頂傳來。
“是機票,回日本的機票。”
女人猛地一擡頭,頭暈目眩間看見了高大的少年站在自己床邊,一身黑色的運動裝,随意又懶散的往那裏一站,眼神深邃宛如夜色下的黑豹。
“早。”
少年拉開窗簾,昏暗的卧室突然注入明媚的陽光,金燦燦灑了一地。
姜戈收緊手裏的兩張機票,慢慢挪到床頭,一臉莫名其妙。
“你…”
怎麽在我房間。
“昨晚上的事情不記得了嗎?”
禪院甚爾靠在床頭櫃旁邊的牆上,兩人一個在床上一個在床下,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聽他這麽一說,女人努力回憶着昨晚發生的事情,酒館、酒…然後呢…
她只記得自己一次又一次和少年碰杯,他們喝完了所有的酒然後呢?
姜戈露出一副慘淡的表情,嘴唇泛着白光。
不是吧!她蓄謀已久的計劃沒有成功?
昨晚的酒都白喝了?
等等,甚爾這家夥為什麽沒醉,他不會是假喝吧!
女人眼裏露出一絲懷疑的色彩。
這一連串的的反應,被站在她旁邊的少年盡收眼底。
禪院甚爾嗤笑一聲,成功喚起了姜戈的注意力。
“我沒想到,原來你心裏有這麽多想法。”
纖細修長的手指一點一點的敲擊着女人的床頭,木頭的材質和指甲碰撞出清脆又略帶沉悶的聲音,聲聲砸進了姜戈的心髒。
不是,她什麽想法?
姜戈對禪院甚爾的想法可多了去了:不可愛的臭屁小鬼,總是裝成熟還限制她的壞家夥,一聲不吭悶聲悶氣的陰沉中二小孩。
每一個稱呼劃過她的腦海,都徒增了她心中的一絲絕望。
昨晚的她,不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吐槽了一遍吧。
“咕嚕。”
吞咽口水的聲音在這間安靜的屋子裏分外明顯。
姜戈猛的擡頭,小心翼翼的笑着問道。
“哪方面的想法?”
禪院甚爾似笑非笑的望着她,一字一句的說道。
“對我的想法。”
不是,說話能不能別這麽有歧義,這多讓人誤會啊。
姜戈尴尬的呵呵兩聲,老老實實的坐在原味,等待着禪院甚爾的審判。
“這就是我的回答。”
少年仰了仰下巴,隔空點了一下女人手中的機票。
“回國,複仇歸來。”
“啊?”
這麽中二病的話沒想到竟然直接從禪院甚爾嘴裏說出來了!
姜戈藏在被子底下的腳趾尴尬的搓了搓,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要的東西,現在你知道了。”
少年的語氣平淡,随後轉身就要離開房間,似乎一大早買來機票然後告知姜戈,就是為了告訴她自己也是有想要的東西的。
這樣,這家夥就不用再費心打探他的願望了吧。
少年推開門,不緊不慢的離開的姜戈的房間。
徒留女人靠在床頭,迷惑搓臉。
所以,自己到底說啥了?
*
藍藍的天空飄着幾朵不大的白雲,幾乎沒有遮蔽的陽光直射地面,散發出一股瀝青的焦褐味道。
一男一女黑色短袖T恤和牛仔褲的簡單搭配,看上去像是剛剛旅行結束後的學生,洋溢着青春的氣息。
“京都的天氣居然這麽熱啊。”
姜戈嘴上說着熱,身上卻沒有絲毫表現,炙熱的陽光停留在她一頭黑發上,看上去只是為她添了幾分光澤。
心情不錯的女人歡快的跳着,嘴上甚至哼起了悠揚的小曲。
“很開心?”
禪院甚爾斜眼看了一下自己旁邊跳脫的身影,不明白她的開心點在于何處。
“當然。”姜戈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激動的眼裏都含着淚水,“終于可以吃到米飯了。”
面包,對于典型的中國胃選手并不友好。
“…在德國的時候怎麽不說。”
禪院甚爾有些無語,明明每次姜戈都會大力贊揚房東太太的烤面包,甚至還大包大攬的吃掉了所有剩下的餐包,誰能看出她內心如此的思念米飯。
“你不懂,這是一種外交禮儀。”
姜戈一臉鄙視的看着自家的傻徒弟,面對人們投來的善意和溫暖怎麽可以沒有回應呢?這只會讓有着赤誠之心的人覺得難過。
可惜的是,甚爾他就是不懂啊。
女人遺憾的搖了搖頭,趾高氣昂的看着身旁的少年,驕傲自滿的姿态和開屏的孔雀沒什麽區別。
禪院甚爾對姜戈此舉選擇了無視,他站在路邊找尋着可以接客的出租車,一輛黑色的車子緩緩駛到兩人面前。
姜戈上車後報了一個地址,在禪院家附近,方便他們回到森林裏,他們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女人看着窗戶外的高樓大廈,每一條道路修建的模樣好像和十年前大相徑庭,她已經很難找到過去的痕跡了。
沒多久,那個熟悉的森林就出現在姜戈的眼前,兩人默默下車,她沒有選擇直接走進去,反而是站在外面細細觀賞了一番。
“甚爾。”姜戈開口,感嘆了一句。“禪院家真的是很沒情調啊,這麽久了居然還是沒人打理森林。”
禪院甚爾不知道姜戈的腦回路是怎麽拐到這上面的,他背着背包,徑直的朝着森林深處走去。
“嘿!等等。”
姜戈追了上去,幾步的功夫就到了少年身邊,縮地成寸的能力常常被她用在追逐禪院甚爾身上,也算是鍛煉了。
“甚爾想吃什麽?等會兒我們去外邊找一家高級店鋪大吃一頓吧,你覺得中餐怎麽樣?嗯,我就知道甚爾也會喜歡,那等會兒就吃中餐好了。”
姜戈十分善解人意,尤其擅長解禪院甚爾的意,明明少年還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行程已經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禪院甚爾倒是不排斥吃中餐,吃什麽對他來說都沒有區別,他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姜戈,很給面子的點了點頭。
眼看着家門越來越近,姜戈已經非常難耐了,她忍不住快走了兩步,在到大門口的那一刻揚起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只不過,燦爛的笑容很快就僵住了。
禪院甚爾慢悠悠的走了過來,看見肢體僵硬的姜戈就站在大門邊,他朝着門內望去,卻被姜戈一下子關上的大門隔絕了視線。
背對着少年的姜戈身姿挺拔,語氣沉穩。
“我想我們還是住到市內繁華的地帶好了,住在森林畢竟也不方便,對吧?”
“很不方便嗎?”
背過身的姜戈沒有看到少年臉上玩味的笑容,他微微歪頭,語氣疑惑。
“是啊,你想,甚爾每次做飯的時候不還是得生火嗎?一點也不方便,而且夏天冬天連空調都沒有,想吃冰淇淩都沒地方放。”
“生火用點火器就可以,我們體內有氣也不用擔心冷熱,至于冰淇淩嘛……”
少年一步一步慢慢靠近,不急不緩的腳步就好像在狩獵老鼠的貓,帶着一副逼人的氣勢。
“只有你會吃。”
禪院甚爾在姜戈身後站定,炙熱的胸膛和女人的後背差一點就相互貼近,他伸出手從姜戈的肩膀處繞過來,輕輕的推開大門。
“吱———”
随着木門的一聲呻吟,屋內的場景映入眼簾。
這還是禪院甚爾第一次見到這幅景象。
屋子裏,好像已經變成了森林的一部分,蔬菜、果樹肆意生長,還有地上的雜草。
但這些都不是最要緊的。
少年的視線掠過牆角。
關鍵是為什麽野獸也都住進來了。
龇牙咧嘴的狼、樹枝上纏繞的蛇,還有幾個地洞,應該是兔子的。
看到這個院子,屋子裏的場景也就可想而知。
“哈哈。”
姜戈摸了摸後腦勺,燦爛的笑容中帶着一絲尴尬。
“走的時候,難不成是我忘關門了?”
可以直接用陳述句的,謝謝。
禪院甚爾的平靜無波的眼神反倒是讓姜戈越來越心虛,她扭過頭,看着院子裏的狼群,嗯,牙真尖啊。
“嗷嗚——”
大概是看眼前的兩個兩腳獸一點也不怕它們,狼群沸沸揚揚開始嚎叫起來,只是這點聲音被兩個人完全無視了。
“走吧。”
禪院甚爾轉身,絲毫沒有留戀,潇潇灑灑就準備離開。
“哎?”
姜戈被這迅速的發展驚訝到了,可還是跟着禪院甚爾一起走出院子。
屋內的狼群還以為自己的嚎叫十分有震懾力,興奮的繼續往前跑了兩步,想将這兩個入侵者趕的遠遠的。
下一秒,少年轉過眼,淩厲的殺氣帶着濃重的血腥味襲來,那是跨越階級的壓制力。
“嗚嗚。”
狼群夾緊尾巴,開始圍着院子左轉轉右轉轉,順勢趴下。
可愛又無辜。
“一群欺軟怕硬的小家夥。”
姜戈一副怒其不争的樣子,緩緩搖頭。
“可惜了,我們的院子。”
就在兩人離開的路上,路過記憶中湖泊和竹柏,黑發女人眼裏閃過一絲不舍。
“不可惜。”
禪院甚爾倒是一幅無所謂的樣子,看來是對這回憶之地沒有絲毫眷戀。
“種的菜,我種的菜還沒吃上呢。”
姜戈想到剛剛的一地狼藉,悲從中來。
“第一,那是我種的地,第二,我們還可以再種。”
冷淡的少年音和無情的話語出乎意料的讓姜戈得到了一絲心靈的慰藉。
“也好,也好。”
姜戈喃喃兩句,便将小院和菜地抛之腦後。
“我們要租一個多大的房子?最好是有花園的那種,我很喜歡克萊門斯太太打理的花園。”
姜戈滿心歡喜地走着,腦海中暢想未來的住處,偏偏被現實潑了一盆冷水。
禪院甚爾停下了腳步。
“你真的想要?”
少年語氣認真問道。
“當然。”
姜戈坦然的點了點頭。
“看來你得繼續賣畫了。”
說完,禪院甚爾拔腳離開,徒留站在原地獨自悲傷的姜戈。
又雙叒沒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