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壯漢長相兇惡,身材魁梧,個性居然很是開朗,坐在地鐵上嘴巴就沒停下來過,“你可以叫我阿左,我姓左,叫左……”
喬希忙打斷他,“到、到站了,我們下去吧。”
再聽下去,她怕她會神經衰弱。畢竟她心情不太好,實在沒心思再應付陌生人的狂侃。至于順勢應下阿左一起去醫院的話,也是為了尋求治愈,才這樣做的。
相信對方的慘狀一定能夠治愈她受傷的心靈吧。很多時候自己倒黴了,去看看其他更倒黴的,創傷就能好上一大半了。雖然這種心态有些卑鄙,但不能否認其有效程度。
在幾站路中,喬希已經聽阿左完完全全講述了嚴文信受傷的原因。前不久他們所在的行動組破獲了一起盜竊團夥案,在事實最後逮捕程序的時候,其中一名犯罪嫌疑人畏罪潛逃,嚴文信當即就追了過去,在和犯罪嫌疑人扭打的過程中挨了對方一刀。
“幾天前的事了,傷口是在小腹,诶诶,要是再往下移十公分,小希你的‘性’福就微妙了哈哈哈。”阿左大笑道。
喬希眼角微抽,無力地附和一聲,在心裏面罵嚴文信。
這小子難道要讓全世界的人都以為他們是情侶嗎?誰要和他有性福啊,光是和他面對面手牽手她就渾身起雞皮疙瘩了。
毫無同情心地罵了一路,直到和阿左來到嚴文信住的病房,看到原本生龍活虎的小少爺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臉色居然還挺蒼白,喬希這才生出點愧疚來。
哎,看在他這是為民受傷的份上,就不和他計較了。
一進病房,阿左就大嗓門地喊,“阿信,我把你的妞帶來了!”
“嗯?”嚴文信眼睛放光,期待地看向門口。
看這樣子就知道他希望來的人是誰。
喬希順着他的目光跨進屋內,無奈地扯了扯唇角,“你好啊,男朋友,聽說你受傷,我來看你了。”
嚴文信愣了愣,臉色驟然青黑。
阿左根本不會看人臉色,還興沖沖地坐到椅子上自誇道,“你可要謝謝我啊阿信,要不是我恰好在地鐵上遇到小希,她還不會來看你呢。”
“小、小希?你和她都這麽熟了?”嚴文信很是詫異。
阿左大手拍上他的肩,“你這太見外了,人的關系處處就熟了嘛,再說她是你女朋友,就是我們的弟妹啊,怎麽能不熟呢?”
喬希越發無力,她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阿左聽到,就笑道,“你看,小希因為擔心你的身體,一路上臉色都不好。”
喬希徹底敗在了阿左的奇思妙想下。她才不是擔心嚴文信,而是被兄長和餘宛書刺激到,又聽他說了半小時話的結果。
“對了,小希知道你吃不慣醫院裏的飯,還特地帶了吃的來,多體貼。”阿左簡直像是多管閑事的老媽子附體,他一把搶過喬希懷中的保溫瓶,不等喬希開口否決,就已經擰開了蓋子,深深吸了口氣,“好香啊,有紅燒肉吧。”
開都開了,就只能便宜嚴文信了。喬希無奈地支起病床上的小桌,在嚴文信愈發震驚的神色中分開飯盒,“有紅燒肉,煎秋刀魚,還有道炒青菜。這米飯放得久了,有點爛。你肚子餓嗎?現在吃還是什麽?”
嚴文信愣愣瞪着喬希,在阿左揶揄的大笑中才回過神來,青黑的臉色緩緩染上了紅。
他一推餐桌,“我、我不餓,你拿走。”
“你這小子什麽态度,小希對你這麽好,你就這麽回報人家的?!”阿左擰起眉,眼睛瞪得銅鈴那麽大,“給我吃了!得了便宜還賣乖!”
單身男人最看不得這種有了女人還不知道珍惜的舉動了,阿左立刻站到喬希的陣營中,逼着嚴文信不情不願地吃完了飯,才舒展眉頭,“有小希在這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回警署報告老大你不用人照應了。”
說完,阿左就站起身,他人高馬大的體格讓病房瞬間狹小起來。
“小希,阿信就麻煩你了。”阿左對喬希堪稱溫和地笑了笑,便轉身離開。
喬希木然地望着他合上房門,還在磨砂玻璃外對她眨眼,好不容易才僵硬地扯起唇角。
這、這個人雖然長得挺恐怖,個性卻太好了……
阿左一走,病房就空寂下來。
嚴文信坐在床頭生着悶氣,喬希也沒心思說話,就默默收拾起飯盒,拿到病房自帶的洗手間裏去清洗幹淨。心情不好,動作就麻利不起來,喬希洗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走出來,正拿着紙巾擦手,就聽到沉默了好一會的嚴文信粗聲粗氣地說,“喂,你、你為什麽會來?”
喬希掀掀眼皮,“在地鐵上遇到阿左啊,不小心知道你受傷。”想到嚴文信之前誤會她喜歡他,喬希又添了一句,“你別多想,我不是專門來看你的。”
嚴文信瞬也不瞬地盯着她,“那你怎麽會好好地帶着飯盒?”
“本來是去送給我哥的。”生怕嚴文信不信,喬希還擡起頭與他對視着,“是真的。”
嚴文信仍舊狐疑地瞥着她,那雙和喬準迥然不同的眼睛裏充滿了警惕,“那為什麽最後還是我吃了?”
這人怎麽就認定了她對他有感覺?她看起來就那麽容易喜歡別人,卻可悲地得不到別人喜歡嗎?!
被那目光看着,喬希心裏陡然湧起一股惡意,她已經夠難受了的,還要被這小子問長問短,免費吃了她的飯還不安穩。
喬希面無表情地說,“因為我哥和餘宛書在一起。”
餘宛書是多少人的軟肋,單是這三個字就能讓人心碎。
果然,這話一說出口,嚴文信就怔忡了幾秒。
喬希解恨地繼續說,“所以我就準備回家了。誰想到在地鐵裏遇到阿左,他那麽熱情……對了,我還沒問你為什麽阿左會知道我和你交往?你還告訴他們了?!”
嚴文信這才回神,嫌棄地說,“怎麽可能,還不是第一次的時候在會館門口被他們看到。煩死了,那群七嘴八舌的人。”
……她懂他的感受。
雖然還在生氣,對着嚴文信的臉,她居然也發不出脾氣了。而且她之所以會脾氣暴躁,罪魁禍首其實是喬準,會忍不住對嚴文信口出惡言,根本是純屬發洩。
喬希又嘆了口氣,她現在心情陰郁,連看天都是灰色的。
無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喬希側身看向嚴文信,“喂,嚴文信。”
“幹嘛?”嚴文信沒好氣地回應。
喬希呆呆看了他幾秒,直到嚴文信窘迫地紅了臉,才失落地垂下眼,“你們男人,都喜歡餘宛書那樣的女人嗎?”
這個問題她曾經不經意問過嚴文信一次,她記得當初對方的回答是對她嗤笑一聲。
而這次,嚴文信頓了幾秒,才皺起眉頭,眼神複雜地,“這、這也要看個人喜好。有的人就喜歡成熟的,溫婉的。你這種……也會有人喜歡啊。一個蘿蔔一個坑嘛。”
見喬希不說話,嚴文信又慌張道,“當然,我不是你的坑,你別想打我的主意。”
“……誰會啊。”喬希甩給他一個白眼。
嚴文信毫不客氣地吊起眼角,“喂,我在開解你,你那是什麽态度?”
“态度?你的态度更可惡吧。”喬希平靜地看向他,“你忘了剛剛吃的東西是誰帶來的嗎?”
“……”
“你給我吐出來。”
“又不是我要吃的!都是阿左那家夥!”
吵吵鬧鬧的,終于是讓喬希的心情勉強好了起來。
又坐了一會,确定溫慕傍晚時會來照顧嚴文信之後,喬希就放心地離開了。
喬希走到門邊,嚴文信忽然喊住她,“喂,你、你不要太難過。”
“嗯?”喬希回頭看他。
“你這麽好,一定會找到比我更好的人的。”
“……”前半句誇獎很受用,可是後半句……
這大少爺的自戀病就治不好了嗎?
喬希忍不住刺激他,“那也祝你能找到比餘宛書更好的人,別吊死在這一棵樹上。”
見大少爺意料之中的被噎住了,喬希揚起眉,補充道,“而且,我真的沒有喜歡你,拜托你別亂想了。”
面色發白的嚴文信又漲紅了臉,直到喬希合上門之前,都在低聲嘟囔着什麽。不用猜也能知道,大概是說些“怎麽可能,別嘴硬了”之類的話吧。
哎,自戀的人活得真快樂呢。
頭腦放空地逛了一會,喬希坐車回家,在過程中她給在外采風的母親打了個電話,主要目的是和她商量是否該找個時間和喬準說明白身世問題。她實在是憋得夠久了,本來是為了兄長好,她也有自信做個乖巧的被壓迫的好妹妹,但感情沒辦法說出口的感覺實在太難受,簡直像有塊大石頭時時刻刻壓着她,連呼吸都不順暢。
母親給她的回答是,“小希你看着辦啊,想什麽時候告訴阿準,就什麽時候告訴。”
“什、什麽,要我去說?”
“不然呢?”
太不負責人了吧媽媽,為什麽她要接手這種恐怖的工作啊!她可不想一說出口就被精神處于崩潰邊緣的兄長掐死。
喬希做出了激烈的反抗,但母親那邊還是不作答,說了一段時間,手機居然沒電自動關機了。
等她垂頭喪氣地回到家,已經将近七點鐘了。
一打開門,喬希就敏銳地察覺到一股低氣壓猛烈襲來。她吞了口口水,連鞋子都沒敢換,就僵在玄關處,而後發現昏暗的客廳裏,坐着自家兄長。
喬希顫巍巍摸開電燈開關,不開燈還好,一開燈看清楚喬準的臉色,喬希吓得魂飛魄散,“呃,哥,我、我錯了,我不該這麽晚回家。”
可道歉完全不管用,喬準陰鸷地瞪着她,腮邊能夠清楚看到那磨牙的動作,“你去哪裏了?”
“……”喬希下意識想要隐瞞自己和嚴文信見過面的事實,可沒等她轉動腦筋,喬準就又開口,“你去見嚴文信了,是吧。”
喬希心頭一驚,“你、你怎麽會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葛格神馬都知道,因為各個角落都有他的眼線啊o(* ̄▽ ̄*)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