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我跟你說!”
放學的時候,小圓圓撲到王钰凡的懷裏就開始興高采烈地跟他分享今天學校發生的事情,她從今天的早餐看起來很好吃開始講到學校新來的老師叫楊老師,還有林書姐姐又給她紮頭發,最後講到她搬桌椅到小兔班看到楊老師和蜈蚣辮女孩一起玩的事情。
“哥哥,我覺得楊老師偏心她,這是很不好的,其他的小朋友會難過的!”小圓圓義正言辭地說,經過她一天的觀察,她發現楊老師就喜歡和蜈蚣辮女孩說話,其他的小朋友都被冷落地不高興了。
小圓圓每次放學都要輸出一堆今天發生的事情給王钰凡聽,她年紀小,講的話一多就容易語無倫次、人稱代詞混亂、講過的又會重講一遍,聽得王钰凡頭都大了,好在王钰凡是個很好脾氣很耐心的性格,他腦海裏重新梳理了一遍小圓圓說的話,發現了不太對勁的地方。
“你看到新來的楊老師和蜈蚣辮女孩很親密地抱在一起了?”
王钰凡皺眉,他一下子也說不上老師抱學生算不算正常,他轉念又想想自己有時也會抱小圓圓後,又覺得好像沒什麽奇怪的了,可他又一想,這老師是新來的,相當于第一次見面就抱了個異性的小女孩,如果有個剛認識一天的男幽靈說要抱小圓圓的話,王钰凡肯定會拒絕。
算了,不管正常與否,現實裏發生的事他們也插手不了,王钰凡把小圓圓帶回家,跟周外婆周外公講了這件事,聽着老一輩的人說這只是親近孩子喜歡孩子的動作,應該沒什麽問題後,王钰凡只好半信半疑,不過他臨走前還是耳提面命地交代小圓圓如果有其他剛認識沒多久的異性對自己動手動腳的話,一定要拒絕并喊大人。
在旁邊聽完了大人們說的全程,小圓圓開始思考楊老師抱蜈蚣辮女孩是不是一件不正确的事,為什麽外公外婆說沒什麽問題,王钰凡哥哥卻說不行呢?
小小腦袋的小圓圓向來秉持着大人說的正确就是正确,大人說的錯誤就是錯誤這樣的觀點,可現在大人們的觀點發生了碰撞,她百思不得其解,想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爆炸啦,小圓圓決定去問媽媽!
在小圓圓眼裏,媽媽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
“媽媽媽媽。”
小圓圓抱着咪咪到房間裏找周清,遠離了流浪生活的咪咪在家裏吃好喝好,又有各種好玩的貓爬架貓玩具和貓家長的陪伴,它瞬間就從小小一只的奶貓變得肉嘟嘟的。
小圓圓費勁地将它上半身抱起來,它的另外兩只貓腳還能捧着地板,咪咪像一灘水一樣任由小圓圓抱着它走,溫順地不得了。
周清看到小孩小貓這逗趣的一幕,立馬拿起鉛筆速寫下來,她畫完小圓圓也正好抱着咪咪挪到她身邊,周清将她懷裏的咪咪結果,親親小圓圓肉肉的臉頰後,又親親咪咪的額頭,雨露均沾,誰也不落下。
“媽媽,我跟你說……”小圓圓把楊老師的事情又複述了一遍,這次把外公外婆和王钰凡說的話也給複述了出來。
周清讓小圓圓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思索一下開始措辭。
“小圓圓覺得是外公外婆說的正确還是王钰凡說的正确呢?”周清采取的是先讓小圓圓自己思考的策略。
小圓圓肉臉一垮,她剛剛就是想不出來才來問媽媽的嘛,“我剛剛想好久都沒想出來。”
“沒關系,小圓圓想了很久,已經是一個樂于動腦筋的孩子了。”周清先誇她一句,免得小圓圓陷入沮喪之中,看到小圓圓又開心起來的表情,手上撫摸貓的動作停下來,跟小圓圓說,“媽媽覺得,這次王钰凡說的有道理。”
讓一個幼兒園的小朋友知道男女性別差異很簡單,只需要科普身體構造,可讓小孩明白男女之防卻不容易,就像小孩很容易被大人用一顆糖騙走一樣,小孩的警惕心天生就不強,這種警惕心需要家長們的培養與教育。
一個剛認識的成年男性抱住一個成年女性,這個男性是在騷擾這位女性的結論可以脫口而出,而當這個男性的年齡增加變成一個老人,又或者這個女性的年齡減小變成一個小孩,就會産生一種混淆感,讓人難以區分這件事是否正确,是否還是騷擾的行為。
當他是老人時,旁觀者可能會覺得老人都經歷這麽多事情了,和老伴也相處這麽久,哪至于騷擾你一個女生,說不定是身體不舒服想靠一下,當她變成一個小孩,旁觀者又會覺得可能只是這個小孩太可愛啦,就像人們看到可愛的貓貓狗狗也會想摸他們一樣啊,用不用這麽警惕啊?別想太多把別人都當成壞人。
可這種警惕是很有必要的,哪怕對方并沒有壞心,哪怕對方不是剛認識的人,而是相處了一段時間的人甚至是親人。
周清用小孩子能聽懂能聽明白的語言告訴小圓圓她的想法,同時還重複了一遍王钰凡對小圓圓的叮囑。
“那爸爸還能抱我嗎?”小圓圓歪頭問,如果爸爸也不能抱她了,她會傷心的,她很喜歡爸爸抱着自己舉高高的感覺。
“爸爸當然能抱你呀,”周清聽到小圓圓的疑惑,繼續解釋道,“但是呢,爸爸也有很多不能做的事情,比如給小圓圓換紙尿褲,幫小圓圓洗澡,總之呢,任何女生的這些地方不應該未經過自己的允許就被其他人碰或者看到。”
周清拿出她的一個娃娃,指了指上面的一些位置。
小圓圓用力點頭,學着電視上的警察作了個“遵命”的動作,“小圓圓明白了!”
既然這樣的話,那小圓圓就不喜歡楊老師了,小圓圓心想。
得到結論的她,又抱起咪咪往外走要和咪咪玩游戲,徒留周清一個人在房間裏煩惱。
這楊老師到底有沒有問題,周清皺眉,希望是自己太敏感。
還是需要拜托王钰凡在園內觀察一下楊老師的行為,要是他真的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的話,她得及時告訴園長才行。
周清趕緊拿出紙筆,把要說的話寫下來後,讓小圓圓明天交給王钰凡看。
夜晚十點。
雅園不少業主還沒休息,屋內裏裏外外都開着燈,路邊的路燈也亮着,昏黃的燈光下漂浮着升起的灰塵,與住戶區不同的是,幼兒園一片漆黑,僅有的月光不足以明亮此地,風仿佛也知道不能經過這裏,連樹葉搖晃的聲音都沒有,寂靜地恍如一片死地。
每當夜深了,幼兒園裏沒有一人的時候,這塊地方便會變的如同現在這樣死寂。
林書早已習慣這種死寂,她躺在枝繁葉茂的高山榕的頂端,閉着眼睛,這棵高山榕是整個雅園最高大的一棵樹,站在頂端時,她能眺望整個雅園,以及更遠一些的地方。
她是地縛靈,但并非如王钰凡他們所想的一樣只被縛在幼兒園裏,幼兒園乃至幼兒園背後的一大片森林都是她的領域。
在這一片空間,身為手上沾血的幽靈她具有尋常幽靈所沒有的能力,可以決定誰能進來誰不能進來,不過她大部分時候都是不太管這片空間的,最常呆的地方就只有幼兒園以及這棵樹,所以其他幽靈很難發現她。
林書眼皮底下的眼睛微顫,似乎正在做夢。
幽靈不會做夢,甚至都不需要睡眠,不過她流蕩于這世間的歲月太長了,需要用睡覺來消磨時間,有的時候,她就會夢到以往的事情,夢裏一切都過分真實,就像重新經歷過一次一樣,她的夢,大多都是噩夢,她就在噩夢裏不斷循環,也許這就是手上沾血換來代價。
這次她也夢到了,一切的開端。
拂曉,濃霧迷蒙,放眼望去一切都蒙上白色,呼吸時,水汽被卷進了鼻腔,再被呼出來,昨夜下了場雨,路邊的柳樹汪着濕潤的綠色,坑坑挖挖的泥地黏黏糊糊的,時不時就有一大塊躲不掉的水坑,搞得柳二的的草鞋又濕又髒。
柳二這名字聽起來不像女生,但确實是女生的名字,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女生。
柳二昨日剛過生辰,變成了六歲的孩子,不過連年大寒,田間收成不好,即便柳家村這塊地相較北方較溫暖,也僅僅只夠溫飽,而柳家一家七口人,田裏收獲的東西,完全不夠這七口人吃,柳二正是需要營養的時候,吃的東西少,自然不長肉,可以說是皮包骨都不為過,完全看不出已經六歲了。
“阿娘,我們去哪裏啊?”柳二緊緊抱着母親的手臂,蜷着身子跟着母親走,她的衣裳太單薄了,無法抵擋濕冷的風。
“去王家。”母親也冷,她唇瓣發白,衣服早已洗得發白,不過一點皺褶也沒有,頭發也梳得整齊,身上也沒幾兩肉,但相較于柳二還是好多了。
王家是省城裏的富商,省城,多遠啊!柳家村的人可能活一輩子都沒去過省城!
前些年王家的小兒子搬到了這邊來,在橋對面建了又氣派又宏偉的院子,賺夠了柳家村人十足十的羨慕。
“阿娘,我們是要去王家打工嗎?”柳二問,她之前就有聽村裏人說王家有招女工,如果她和阿娘能被選上,就不愁吃了,她們少吃一點,還能讓哥哥弟弟也吃上一些。
“是呀。”母親慈祥地摸摸柳二的小辮兒,她的手很冰冷,但對于柳二來說,再沒有旁人的手能如母親一般溫暖了。
過了橋,沒走幾步就到王家了,母親跟門房說明了來意,門房上下看看她倆,讓她們稍等後,進去叫管家出來。
柳二一雙靈動的眼看着母親和走出來的管家交流,她觀察着管家。
穿着厚棉襖的管家面色紅潤,厚厚的衣服也遮不住他的大肚子,柳二好羨慕管家,她希望自己家裏人都能像管家一樣臉紅紅的,肚子大大的,這就說明他們家吃得好穿得好了。
“管家,這……只招女娃?”母親猶豫中帶着疑惑,農鄉的女娃再勤奮聰明,能做到的事總比中年女性要少得多,這王家卻只招女娃怎麽不叫人納悶?
“嗯。”管家的回答短促,仿佛只是鼻腔裏噴出的一段聲音,他看起來傲慢極了,頭擡得高高的。
柳二不喜歡這個管家了,她覺得這個管家像□□。
她就心裏這麽一想,目光卻正好和管家對上了,管家看着她,倒是笑了笑,看起來也沒多真誠,皮笑肉不笑,又補了句,“陪玩。”
柳二一直豎起耳朵聽他們講話,自然聽到了母親問的和管家的回答,她拉拉母親的衣角,朝母親點點頭,表示自己是願意的。
以前都是哥哥跑山野上給自己找野果來填填肚子,如今輪到她幹活來給家裏人換吃的,她當然願意。
“那這是打短工的吧?”母親不放心地問。
管家瞟她一眼,冷哼一聲,反駁,“短工?簽死契。”
死契?那算了,母親握着柳二的手,打算帶她回家,簽死契就等于賣女兒,她絕不會做這種事情,家裏人也不會同意。
從小幫忙幹活的柳二當然知道什麽是死契,死契一簽,她就是王家的人了,拿的銀兩就會變多,可是就再回不去家了。
柳二也不願簽死契,跟着母親回家去。
作者有話要說:
林書的故事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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