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裏,他看着坐在前排的王庾宇,過去的回憶像電影一樣一幀一幀重現着。
童年時,父母忙于事業很少回家,兄長一直都不希望家裏有個二胎,是以他的物質世界非常豐富,情感世界卻很匮乏。
他經常觀察家裏人的表情,只要他們表情是愉悅的,他就像街頭收到人類幾根骨頭就開心得一直搖尾巴的狗一樣,想辦法貼到家人的身邊。
哪怕是故意出洋相也好,只要能和家裏人親近,他都願意。
但更多的時間,他都是呆在家裏看書,他體質從小就不好,三天兩頭就需要從學校請假回家,即便在學校交到了幾個朋友,也很難交心。
即将中考時,他診出癌症,好在是良性,但為了方便就醫,搬到了雅園。
雅園附近有一家私人醫院,裏面有許多權威的醫生,住在雅園方便他随時去醫院,雅園的環境也适合他療養。
也就是住在雅園的時候,他看見這麽多人養的活潑的可愛的狗,才動了養寵物的心思。
于是,家裏迎來了金仔。
金仔是一只性格很倔還有些笨的狗。
他身體好時,還能帶它在雅園裏走走,金仔可能是知道他身體不好,總是走得很慢很慢,像一只烏龜一樣,他走快一點,金仔還要阻攔,不管自己怎麽解釋說“不用走這麽慢的”,金仔還是秉持着自己的想法,一定要拖着他慢慢地走。
他陪金仔玩飛盤的時候,金仔不僅會把自己扔的飛盤撿起來,還會把養犬互動區其他主人的飛盤叼回來給他,像是撿了獵物一樣,得意洋洋的,想讓他一頓誇贊。
但金仔又是一條很聰明的狗,有一次他病情突然加重,需要在醫院住院時,突然聽到護士說醫院門口來了條攆都攆不走的狗,還給他看了照片,他一看,這不就是他的金仔嗎!
也不知道金仔是怎麽做才能躲過王媽的注意,一路從雅園到這邊來的。
金仔想他這件事讓他很感動,但這件事到底很危險,事後他狠狠訓了金仔一頓,看到金仔跨着臉,郁悶難過還“嗚嗚嗚”小聲低鳴的樣子,他心軟地狠狠嘆了口氣後抓着金仔一頓安撫。
不過金仔被他訓了之後,明白了他的擔心,此後他住院時,金仔就不到醫院了,但金仔會按着以往他帶它出去玩的時間,準時出門,來往在他們常走的路線上,像是期盼他會突然出現,把它帶回家。
一想到金仔,即便忍受着病痛,他都能笑起來。
王钰凡看着被王媽抱着的金仔,拳頭慢慢握緊了。
救助站一般都建在郊外,雅園也在郊外,是以車并沒有開特別久就停了下來。
王钰凡在車上就看到站在救助站門口疑似負責人的男人,男人朝車裏招了招手。
車停了下來,車門一開,金仔先跳下了車,它有些疑惑地轉過頭,不知道為什麽王媽不跟着自己下來,還湊上去咬了咬王媽的褲腳。
王钰凡看到負責人往這裏走進,深吸一口氣,握住狗繩撒腿就跑。
“汪!”
沒有人牽着狗繩,狗繩卻拽着自己往一個地方跑,金仔被吓到了,朝着口氣大聲叫了聲,用力去抵抗。
“金仔!是我!”王钰凡知道自己說的話金仔看不見,但還是忍不住說。
他的太陽穴一突一突地疼,身體的力量在以一種很快的速度流失,但他還是死死地拉着狗繩。
不知道金仔是不是能感知到了他,開始順着他的力道跑。
“诶!”車上的王媽看到跑遠的金仔,急忙忙從車上下來,想追上去。
“它想走就讓它走吧。”王庾宇不想浪費時間,瞥了王媽一眼,說。
負責人走上來,跟王媽說待會自己會派人在這附近找找的,王媽這才坐回了座位上。
等她坐回座位,車很快就行駛到了別的地方。
“嗚——汪汪!”金仔撒腿跑着,四肢有力的它邁着穩健的快步,尾巴豎得直直的,瘋狂搖晃着,嘴巴張開,一條舌頭掉出來,表情像在笑。
王钰凡不敢松手,手腳的虛弱感在提醒着他,肚子裏仿佛也有東西在翻滾,讓他感到反胃。
他帶着金仔跑過兩條街後,鑽進一個小巷子裏。
他需要休息,他不能就這樣讓魂力用完。
魂力用完了,金仔回不去雅園,找不到小圓圓一家,結果只會比到了救助站還要慘。
他狼狽地跌坐在地上,靠着牆的頭仰着,大口大口喘着氣,他看着藍天,耳朵旁是金仔跑完步呼吸的聲音。
他靜靜地坐着,魂力用得太多,也不知道恢複起來需要多久,他感到乏力的同時又感到痛快。
他很早很早就想帶着金仔跑,而不是站在原地扔着飛盤看着金仔跑過去,更不是讓金仔一直放慢速度。
他閉上眼,眼前一片黑。
是不是魂力流失太多以至于麻木了,怎麽感覺不到剛剛身體不舒服的感覺了呢?
魂力用完是會魂飛魄散嗎,還是只是強制離開人間呢?
他腦子一團亂,但還忍不住胡思亂想。
他明明沒有碰狗繩了,為什麽現在直接麻木了呢?他的魂力不會真的要流光了吧?
不行,如果真的要流光的話,那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強撐着起來,把金仔送到離雅園越近越好的地方。
他睜開眼,看着金仔,金仔也看着他。
是湊巧嗎?
他腦海一閃而過這個念頭。
下一秒,金仔咧着的嘴角滴下一串口水,它看起來真的很興奮,尾巴一直搖着沒停,它湊到金仔身邊,試探一樣碰碰他的身子。
什麽啊……怎麽回事……王钰凡的眼睛也慢慢地瞪大了。
他怎麽能感覺到金仔在碰自己,是錯覺嗎?
沒等他接着往下想,金仔就撲到了他的身上,在他臉上狂舔,舌頭在他臉上不停掃着,像給他洗臉一樣。
王钰凡的臉被弄得濕漉漉的,他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用力抱住金仔,“我不是在做夢吧?”
“汪汪!”金仔響亮地回答着。
“這是怎麽回事!”王钰凡不可思議,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自己的腿,又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原來他剛剛并不是魂力快要消耗殆盡變得麻木才感受不到痛苦,而是徹底恢複了魂力,徹底回血了嗎!
為什麽會這樣!
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金仔怎麽能看到自己了!
他想到小圓圓也能被金仔看到,又想到林書說的“特殊存在”,難以置信。
他是突然變成了特殊的存在嗎!
魂力恢複後,怕在這呆太久被負責人發現,王钰凡又牽起繩,帶金仔往雅園方向走。
走之前,他先浮到空中,辨認了雅園的大致方向和大致路線。
一人一狗順利回到了雅園,雅園保安記得這條金仔,沒有阻攔就讓它進去了。
帶着金仔走了那麽久,金仔也累了,得找個安全的地方讓金仔去休息先。
小圓圓家沒有人,陳子墨也在學校上學,唯一能去的就是林書的地盤,幼兒園顯然不行,只能去林書常待着的樹林。
“辛苦你再走一段了。”王钰凡對金仔說。
“事情就是這樣。”
小圓圓和陳子墨坐在王钰凡面前,聽着王钰凡講述自己搶狗的經歷,完全把自己代入進了王钰凡的角色,心情也随着他的講述而起起伏伏。
聽完後,小圓圓深感王钰凡的艱辛,主動湊到王钰凡身邊給他捶背,“哥哥,你太厲害了,像英雄一樣!”
在小圓圓的心裏,王庾宇已經變成了黑勢力,變成了大反派,是人人讨打的人物,而勇救金仔的王钰凡就是絕對的正面角色。
即便是經常因為小圓圓和王钰凡關系好而吃醋的陳子墨,在聽了這個故事之後都很佩服王钰凡。
這是需要孤注一擲的勇氣的。
“所以到底為什麽你突然能被金仔看到了呢?”陳子墨心中仍是有不解,他問道。
“我身上也有了多餘的魂力,就像小圓圓一樣。”王钰凡笑着說,事情會發生成這樣也是他沒有想到的。
“你之前做了什麽嗎?”陳子墨疑惑,小圓圓是一成為幽靈就有多餘的魂力。
“我做了好事。”說到這,王钰凡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表情又是想笑又不想得意地太明顯。
他做好事完全就是心裏氣不過,沒想到會有好的回報。
王钰凡又将小圓圓禁閉期間,自己跟蹤楊士賢的事情告訴兩個小孩,他猜測可能是這件事情讓自己魂力變多了。
不過他也不明白,為什麽當時魂力沒有變多,反而過了這麽久才有變化。
已經養了只貓,再養一條狗也無所謂了,從前想養寵卻多次被養寵的麻煩所勸退的周清心态很好地接受了金仔的到來。
為了防止咪咪和金仔打架,她先将金仔帶回卧室裏照顧,等它們慢慢熟悉彼此氣味之後,再讓它們共處同一空間。
“媽媽!你能借我手機嗎!”
前腳還在聽王钰凡講述自己做了什麽的小圓圓,後腳沖到房間裏找周清,她巴着客房的門,朝金仔揮揮手,接着踮踮腳,很多小動作地向周清詢問。
“你自己拿吧。”周清指了指手機。
小圓圓抓過手機,像炮彈一樣又沖回陳子墨王钰凡身邊,打開手機遞給陳子墨讓陳子墨來搜索。
陳子墨聽着王钰凡的口述,在輸入框搜索“s市楊士賢”。
跳出來的就是楊士賢因偷拍喜提踩縫紉機大禮包的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