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嗯？”藍伯特向前傾身，由于一只手搭在我肩膀的緣故,我們之間的距離近得讓我覺得很不适應。“因為想要交換東西,所以必須完成這個任務嗎？那麽,我也陪你一起去吧。”
我躲開他的手，有些驚訝地看向他。這答應的……也太輕易了一些。“不會耽誤到你的事情嗎？”
“沒關系。反正完成了這個任務之後,也是要去阿瑞斯的，我不趕時間。”藍伯特微笑了一下,然後上前敲了敲窗口內的木質桌面,“這個任務,我們接下了。”
有一點……嗯,該怎麽說呢……好像不太對勁,但是又說不出究竟是哪裏不對。是藍伯特一直以來仿佛成竹在胸的姿态,還是因為作為蘭蒂斯的神官卻從未表現出外派人員的責任感？他好像知道很多事情,不僅僅是有關北境的，還有……有關我的。
我有和他說過自己的目的地嗎？還有……要去交換東西之類的消息。
“你不是向我詢問了有關‘英雄王’的消息嗎，大家來到北境，如果不是商人的話，最終的目的大都相同。這麽解釋的話，可以接受嗎……艾斯蒂爾？”
“感覺也太敏銳了些吧。”我擡起頭，看到藍伯特手中握着剛才還沒有的一個卷軸。“怎麽不繼續裝傻了？”我毫不客氣地搶走了那個卷軸，然後自顧自地展開來看。
“我從來也沒有裝過啊。就算有什麽誤會，也都是你們這群遲鈍的人的錯。從沒有想過關注我，有怎麽能期望了解我？”
“你是那種需要陌生人的同情來獲取救贖的人麽？”我斜了他一眼。手中的卷軸……不，應該說是地圖，标注了那個所謂的“地下洞穴”的位置，距離福柏并不太遠。“這個任務可以重複領取嗎，還是說我們接過之後，就不會再有其他人來分一杯羹了？”
“除非在規定時間之內都沒有我們的消息傳回。”藍伯特轉身和領路的老伯招呼了一下，“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在福柏調整一下狀态。”
“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你現在難道不是最佳狀态嗎？”
“你忘了我們之前在雪原遭遇的一系列刺激的經歷了嗎？”
“要我提醒一下，某人根本沒做什麽事情，就連給傷員提供恢複藥劑都能找出一籮筐的借口推脫嗎。”
一開始我還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麽事情，可是聊到後來，話題就又變成了我們兩個人之間相互拆臺鬥嘴，再要去回憶那被遺失在腦海某處的細節，便不那麽容易了。
狼王和魔猿的屍體被暫時放在大操場上，有不少人環繞在周圍指指點點。柏萊雅先我們一步返回家中，自然也彙報了自己一路上的見聞，其中最令人敬佩的部分，就是組織擊殺這兩頭大家夥了。
“非常感謝您的救命之恩，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們‘雪狼’傭兵團願意為您出一份力。”
“哪裏哪裏，團長您願意為我們提供落腳地就已經很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小女一路上多虧先生照顧。要不，我們擇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把喜事兒給辦了吧。”
……
我背靠牆壁、微微仰頭，左手習慣性地攔腰搭在劍柄上。陽光濺落在我的發梢眼角，居然能夠以灰色的底色為基礎，折射出如此絢麗的光芒。操場上聚集了太多人，既然有藍伯特這個大有來頭的人作為代表，就不需要我再出面和傭兵團的團長、柏萊雅的父親客套。雖然有些無聊，不過我還是從編撰和扭曲別人的對話中獲得了樂趣。
我不喜歡別人看我的眼神。不喜歡他們惋惜我的年紀，也不喜歡他們同情我喪失的右臂，更不喜歡他們質疑我的劍不過是華麗的裝飾。是啊，我是女性、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女性、是一個只有左手的年紀輕輕的女性……但是，那又怎麽樣？他們以為我在受苦嗎？以為我會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嗎？以為我在一路上都在苦苦尋求自家少主和看上去風流倜傥的神官的照顧嗎？
同情什麽的最讨厭了，只要別人在把自己放在更高位置的前提條件下，他們才會對一個不相幹的人施以同情……好吧，我承認一個人躲在牆角，僅僅根據“眼神”這一類抽象的東西，來揣度別人不知是否存在的惡意是一件很蠢的事情。搞不好時間長了，我還會染上中二病之類的絕症，然後在陰暗處漸漸腐朽。
我甩了甩頭，決定忘記剛才的想象。貓在我腳下用毛絨絨的爪子抹臉，小樣兒模仿家貓上瘾了，一副自己真的嬌弱無害的樣子……我想自己要是能夠學習一下的話，可能就不會為了別人的一點猜測和看法而賭氣了。
“艾斯蒂爾？你在這兒做什麽呢！”
“！！你吓了我一跳，柏萊雅。”
“諸位！這位就是擊殺了魔猿的劍士！”
“喂喂，柏萊雅你等一等！其實不是我一個人……”
我沒能掙脫掉柏萊雅拉着我左手腕的手，其後果就是對方成功地将我從暗處放到了大庭廣衆之下。羞，羞恥play嗎？大家那種難以置信的目光對我的殺傷力實在太大，在下一輩子都沒有被人這麽關注過，突然來這麽一下，頓時感覺連視線都不知道該落在哪裏好。
“是真的嗎，尊敬的劍士？”與柏萊雅擁有同樣發色的中年男人詢問道，對方在剛才甚至沒有在意過我的存在，現在卻不顧年紀的差異地對我使用敬語。
“主要還是在柏萊雅和其他人的幫助下……那個，我其實沒做什麽事情。”我可能是習慣性地對擁有“團長”頭銜的人應對不能。
“請問，是您擊殺的這只魔獸嗎？”
“……是我。”
“您有意加入‘雪狼’傭兵團嗎？或者，算是看在柏萊雅的面子上，在北境待上幾年？”
“很抱歉，我還有必須盡快完成的任務。”
“真遺憾，那麽在您留在福柏期間，請務必讓我們盡到地主之誼。”
……
這大致就是傳統意義上的賓主盡歡，但是如果不是柏萊雅偷偷朝我使了個顏色，我大概就要準備奪路而逃了。也許是實力與形象之間的反差太大，圍觀者的目光，瞬間從看待一塊很快就會淹沒在北境風雪中的肉塊，變成了仰望一個人類根本難以理解的大殺器……
“連這點事情都接受不能嗎？”
人群很快随着傭兵團長的離開而散去，腳步匆忙到似乎我一不高興就會吃人似的。然而神官大人自然不在此列，戰鬥力明顯比我更強的幕後boss此刻微笑得如同一只容易捕捉的雪兔。
“因為是第一次啊……我從來都不知道和別人配合着殺死一只北境魔獸，會是這麽嚴重的事情。”原來在騎士團的時候，瓦爾特前輩就能用一柄巨劍刺透金剛熊的腦殼。獨立殺死北境魔獸，幾乎可以算作是第一分隊的過關考核。
“艾斯蒂爾還真是傲慢呢。”藍伯特睜着碧色的眼眸，眼神快速掃過我全身上下，“一般劍士，不，即使是出色的騎士也很難說出這種話呢。艾斯蒂爾原來是生活在怎樣的地方，才能養成這種思維方式啊……”
“不是啦！那個……我原來是和長輩學習的劍術，因為十五歲之前都沒有離開過村莊，所以才對外界的事情不太了解……”聽出神官言下的試探之意，我幾乎是本能地想要隐瞞和騎士團有關的事情。只說出和米莉亞阿姨學劍的往事，倒也不算是欺騙，頂多是有針對性的隐瞞。
可是！可是有哪個小山村裏出來的少女會在典伊城外被皇家護衛隊圍攻啊！而且我所穿着的騎士團制服，作為蘭蒂斯的神官應當不會認不出吧！我是傻了嗎怎麽會做出這麽奇怪的解釋啊！！
藍伯特似乎沒有在意這些，他好似了解了一般點了點頭，并且很有紳士風度地轉移了話題。“最後你擊殺魔猿的劍法，從來沒有見你用過呢。”這個“從來”，大概指的是我當初被圍攻的時候。
“因為力量跟不上，所以想要幹脆自創快速的劍法。”這算是有關戰士的比較**的話題了，不過既然對方願意給我一個臺階下，我也不好不回答。“但是還是粗糙了些，畢竟之前沒有多少時間試驗，完全是憑借腦中的設想和理論進行了。”大概是可以用“水滴石穿”、“積少成多”一類的詞語來解釋的劍術，對某一個定點進行快速多次的攻擊，借此彌補力量和技巧上的不足。如果不是我之前的技能點大都點在了“敏捷”上，我都沒有辦法做出這樣的嘗試。畢竟在游戲的世界裏，技能點代表着“天賦”，尤其是**的天賦。
“很有趣的樣子。如果可以成功的話，殺傷力應該會很強吧。”藍伯特贊了一句，就像是一位老前輩，在指點初出江湖的菜鳥。
“不說這個了，只有我們兩個人去的話……”我目前的心思，幾乎完全集中在剛接手的探秘任務上，如果不借助于其他人的力量，而是我們兩個人組隊前往，多少在物資上還需要做一些準備。
“艾斯蒂爾！一會兒工夫沒有跟在你身邊，你怎麽又跟他勾搭上了？！”
“柏萊雅？那個……我們在讨論之後的問題，嗯……就是那個……”我果然不擅長說謊或隐瞞，至少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時候，想要找到一個看似可信的理由便無比艱難。我用一個可憐兮兮的眼神，向某神棍發出求助的訊息。
“我們在讨論剛才接下的一個傭兵任務，有關地穴探秘什麽的。”藍伯特果然不負我的重托，解釋起來流利坦蕩地就像是真的一樣……
等等——！這就是真話啊喂！虧我這麽信任你的誘騙能力，結果一樣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好嗎！
“艾——斯——蒂——爾！你怎麽從來沒跟我說過！竟然是打算偷偷和這個人私奔嗎？！”
“女神你誤會了，藍伯特也說了時才接下的任務啊，就在過來的路上……我這不是還沒來得及邀請你嗎……”在同性友人的威逼之下，我居然不受控制地說出了“邀請”兩個字？！這是要作死的節奏啊，少女！
“好啊，一起去吧。”你不是很讨厭藍伯特嗎！求拒絕啊！
“……藍伯特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快拒絕啊救命！柏萊雅跟着真的沒有關系嗎！
“這不是很好嘛，你說是不是啊，艾斯蒂爾？”好你妹……
正在我內心暗自叫苦不疊的時候，一道從未聽過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在聽到這個聲音的同時，一直笑眯眯的柏萊雅頓時臉色就黑掉了。那道聲音說的是：
“要一起出去玩嗎？也帶我一個嘛~小雅雅我們有多久沒有見面了啊~來吧！快點投入我愛的懷抱裏面來！”
作者有話要說：我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在這篇文的生态系統當中，似乎……還少一只癡漢！這可是重大的決策性錯誤！為了彌補這個錯誤，柏萊雅你就犧牲一點吧~
癡漢飛撲過來的形象圖……出自《荒川爆笑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