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年來,張仁虎公開說,我是他的血骨,他把我視為掌上明珠,從小天天背我抱我,買吃買穿,買玩具,我們麻柳村到茶山路不好走,他用了全部積蓄把我送到都江堰讀寄宿制學校。大學畢業後,幫助我考公務員,幫我獲得了體面的工作。”
“媽媽你可能要問我,這與林黛玉、《葬花詞》有什麽關系?媽媽,有關系。蔣維生老師摔下山崖,豹爸爸是唯一的見證人,他說他看得清清楚楚,蔣老師是突發羊癫瘋,才栽下摩托,才滾到麻柳坡大石崖下的。這是蔣維生老師追悼會前,豹爸爸告訴我的。羊癫瘋是要遺傳的,如果我是杜福全的親生女,說不定某一天,我發病了,我也會摔死懸崖峭壁,葬身于深溝峽谷,或者成了豺狼老鷹的美食,我,也就成了第二個蔣維生!”
她流淚了,這一次是真正的流淚,流了很多淚。
那天,“我參加蔣老師追悼會,參加一個羊癫瘋患者追悼會,我悲從心來,假設哪一天,我羊癫瘋發作,又有誰,來送我人世間最後一程?”
她哽咽了很久:“那就應了林黛玉《葬花詞中》‘侬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侬知是誰?’”
尤月華說:“閨女,不要想得太多,不要太多愁善感,我聽說過,羊癫瘋,也不是代代都有遺傳,二、萬一你就是那個什麽虎的血脈呢!”
杜曉燕說:“我也是這麽想,我要去DNA,一旦明确是我福軍爸爸的女兒,我就當機立斷,了卻塵間煩惱,到另一個天地去聊度此生!”
她躺在尤月華的身上。
電話鈴聲把打破了屋內的寂靜,我們三人都看了自己的手機。
杜曉燕接了電話,她聲音很小,“在,在劉爸爸和媽媽家,地點?門牌號?你要來?我馬上發給你。”
我說:“來,你請他來。城關鎮安平路189號,一單元3樓2號。”
我就拿過杜曉燕的電話,“張書記,你好,我們全家人歡迎你來,我在樓下等你。”
尤月華問我怎麽接待法,我說,來了看情況,再定。
我和杜曉燕下樓了,尤月華準備家裏的零碎瑣事。
出小區左轉第一家是“首藝”理發廳,我突發奇想:“曉燕,我去買煙買酒,你在這裏等着你的張爸爸。你叫他要注意儀表,要理理發,我去給理發師打個招呼,叫他扯幾根十根頭發,你要人不知鬼不覺的收拾好。方便你去做DNA。”
“裝在哪裏好呢?“她很驚喜。
“你提前準備個小小的塑料袋,裝在袋裏。”
我去了理發店,我告訴理發師小黃,就說理發人白頭發很多,幫着扯扯。一定要輕輕的,要帶毛囊。
出了理發店,我看着張仁虎剛下出租車,我立即閃進旁邊的小超市,買了兩瓶郎酒,兩包中價位的“黃金葉”香煙,磨蹭了幾分鐘,到了理發店門口。
杜曉燕眼尖,“劉校長,張爸爸要理發。正在洗頭。”
我進了理發店,打了招呼,給了一包“黃金葉”,我說:“你又不給我打個電話,家裏沒有準備,我去買了兩瓶酒,今晚喝一杯。”
他低着頭,白色的泡沫在頭上堆砌着,理發師雙手在泡沫間上下左右不停的耕耘。
他說:“打擾了。失禮了,小賈出事了,我專程進城看望賈勤林書記。”
他很順從,任其理發師在頭上抓撓搓洗。
杜曉燕說:“你去忙你的,我等張爸爸理了發,我把他帶回來。”
我暗自高興。
我為杜曉燕輕而易舉弄到DNA檢測樣本而高興。
我給尤月華打了電話,我建議,我們新潮一回,去吃回燒烤,,我說,雖然那東西不是健康食品。偶爾整一頓,對身體也沒有影響,你年年月月吃那幾樣老飯,早晨稀飯饅頭,中午米飯炒菜,晚飯面條水餃,吃久了,索然無味。
尤月華說,剛吃東西,我胖了怎麽辦?
我說,吃燒烤最自由,想多吃就多吃,想少吃就少吃,比不上吃西餐、吃火鍋,吃中餐,你不動筷夾菜,你不把餐盤裏的菜吃了,就顯得不禮貌。
我等了尤月華,徑直朝天香坊走去,那裏燒烤店多,食材也豐富。
定了餐位,很快我們回到了家。
我在手機上輸入“DNA檢測”詞條,我看到了DNA檢測各種相關知識。我知道了進行檢測并不難,無需檢測樣本采集人全數到場,無需其他什麽證明材料,費用也不高,父女二人檢測,也就是千多兩千元人民幣。
杜曉燕打來電話,她說,她記不清樓層。
我下了樓,我阻止了張仁虎要去買禮物的行為,我說:“你我要見外?你我還要拘謹一番?我在你家裏說吃就吃,說喝就喝,你最好的菜,你的山珍野味,你的陳年老酒,我從來不拒絕。我從來不給你送禮,至今沒有結生活費。講那些禮數幹啥?”
他笑了,“你給胖妹買過圍巾。”
我說:我看見胖嫂嫂那麽冷的天,頸上露着,又不戴帽子,萬一冷出重感冒,就無人給我煮飯,我肯定你是只進得了廳堂,上不了廚房。
他笑。
進了屋,我把尤月華作了介紹。
張仁虎拘謹的說:“尤老師,很不好意思。我知道閨女曉燕在你家,我給趙有亮書記打電話時,張書記告訴我的。我想到你家來一趟,我去買點禮物,劉校長死活不要我去買。空手而來,沒有禮貌。”
我說:“一個大男人,唠唠叨叨。我們是親戚,太講禮節,就不是親戚。”
我們喝着茶水。
我聽見手機有音樂,一看,是杜曉燕發的微信:“大功告成。”
我回了個:“天人相助也。”
當日晚上,燒烤店裏,我們四人情樂融融,趙有亮書記和我們喝酒之時,尤月華忙這忙那,喝的少一些,晚上,他唱了主角
我和杜曉燕都玩着手機,微信上杜曉燕告訴我,她已經向趙有亮書記告假,明天,他就要到涪陽市中心醫院,去做她和張仁虎的父女DNA檢測。
我回了她:“不管什麽結果,從容面對,為活着而活”
她不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