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沙漠,安靜,出發

第74章 沙漠,安靜,出發

毋庸置疑, 斯賓塞·霍布森是一個難纏的對手,但是若是尋找一個機會與他面對面進行交談,其實也不是一件難事, 前提是要做好霍布森幹員設下圈套和陷阱的準備——不過話又說回來, 與霍布森幹員見面交談又何嘗不是一種陷阱?雙方心知肚明, 只不過是看誰的陷阱更勝一籌。

赫曼用了西爾維娅一貫使用的方法, 将枯葉一般質感的信箋留在了斯賓塞·霍布森目前所住的房間的窗臺上。

枯葉信箋散發着一種枯萎的味道, 它像蛾一樣輕飄飄的, 又有些脆,稍微力道重一些的話,就會出現修補不好的裂縫。

“你把霍布森約到哪裏了?沙漠?綠洲?還是什麽荒郊野外的地方?”瑪蒂爾達興致勃勃地提出來了幾個地方。

“沒有,就是一家有名的酒館, 人多也熱鬧。約到荒無人煙的地方反倒是對我們不利, 你覺得你我二人加起來能正面打得過霍布森幹員嗎?很遺憾,我沒有這個信心。”赫曼瞥了她一眼。

瑪蒂爾達咳了一聲,“不瞞你說,其實我也沒有。”要是她能打得過, 她早就暗殺斯賓塞·霍布森去了, 哪裏還用得着橫跨大陸就為了躲他。

“探員這種東西就像老鼠, 看到一只的時候後面就已經跟了一整串, 要是把打頭的老鼠去掉了,後面前仆後繼地就都過來了, 擾得你煩不勝煩。”灰綠色頭發的青年用特制的布擦拭着一個玻璃杯。他的色彩寡淡,在中東這片炎熱亮眼的地界便更顯得淺淡了, 好像是用橡皮擦過的鉛筆畫一樣。

瑪蒂爾達聽了這話, 咯咯笑了起來, 赫曼這話說得夠刻薄, “也就像你們這樣的使徒才能說這種話了,在外面人看來,像過街老鼠一樣逃跑的是我們這些天命之人才對。”

他們一邊聊着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一邊提前一些時間來到了約定的酒館。

這裏裝修簡單,不過是一個房子裏面放了些桌椅板凳,食物的香氣混合着香煙和烈酒的味道。白天裏面也有不少人,本地的、外地來逍遙的,人員混雜,最适合渾水摸魚。

他們找了個位置坐下,點了些烤串和一大杯啤酒——瑪蒂爾達點的,她說她餓了。

斯賓塞·霍布森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他追了許久的、黑皮膚的開鎖專家正吃着烤串喝着啤酒,看着跟當地人沒什麽兩樣。旁邊坐着的是一名白人男性,他長着一張防剿局資料裏的臉——對于各大教會的使徒,防剿局都有記錄。血杯教團的那位使徒閣下總是換臉和身份,所以她的資料已經不知不覺間累積了厚厚一摞;不屈教團的使徒不怎麽出門,一般都在他那一畝三分地裏研究他的無形之術;輝光之鏡的這位使徒倒是沒有換過臉和身份,一直都是那幅寡淡、學術研究氣氛濃厚的打扮。資料裏的赫曼·史密斯總是微微笑着,穿着一身白大褂,亦或是西裝革履,領帶打得整整齊齊。

自打防剿局去了一次他們教會之後,史密斯就再沒回過倫敦。他似乎并不拘泥于無形之術研究氣氛濃厚的聖地倫敦,反而是哪裏有機會就往哪裏跑,按照防剿局內部的分析來看,是一位典型的燈道路天命之人,徹徹底底的理性主義者。

這樣的一位機會主義者會來到中東究竟為了什麽,斯賓塞·霍布森心裏也隐隐有些自己的猜測。但是對于他主導與自己見面這件事,斯賓塞又是半好奇半警惕。

灰綠色頭發的青年似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擡頭看過來朝他露出來了一個略微冷淡的微笑。

斯賓塞見過不少天命之人,有時候他看一眼就知道對方是什麽道路的。這次也不例外——青年有着相當明顯的屬于燈的氣質。當然,這種不好描述的東西不能算作證據,不過斯賓塞·霍布森有自己獨有的識別的方法,他确信這個人就是赫曼·史密斯,輝光之鏡的使徒也就該是他這樣的人。

“史密斯先生。”他壓了下自己的帽沿,接近他們,臉上也是挂着笑,是他一貫的那種輕飄飄的笑。這讓他看上去倒不像是個探員。

他的聲音音調偏高,但并不是尖細的那一類,聽上去跟歌劇院的男中音要更為接近些。而當他放緩語氣,有意讓自己變得禮貌的時候,自然而然的英倫紳士态度便展現了出來。

瑪蒂爾達差點一口啤酒嗆到,不過還是堅強地咽下去了。對于沒有跟她打招呼的霍布森幹員,瑪蒂爾達也不準備對他有禮貌,撇撇嘴,又拿了一串肉吃了起來。

“斯賓塞先生。”赫曼向他颔首。

“閑話少說吧,史密斯先生,您今天邀請我來是為了什麽?”這樣說着,斯賓塞看了一眼瑪蒂爾達。

“當然是為了消解我們之間的沖突和矛盾,斯賓塞先生,其實我們之間是沒有什麽非常牢固的矛盾的。別的不說,我聽說你曾經在教會待過一段時間,聆聽過聖亞割妮傳下來的教誨,我想你其實也沒有對無形之術抱有非常深刻的敵意吧。我們是可以站在同一邊的,斯賓塞先生,你看上去可不像是那麽固執己見的人。”青年說着,推了一份文件到斯賓塞面前,示意他打開看看。

見他沒有動,灰綠色頭發的青年又繼續緩緩開口說起來,一旁的瑪蒂爾達看了在心裏佩服不已,要不說使徒不可小觑,這一套接着一套的話語,給瑪蒂爾達自己真不一定能對着防剿局的警探說出來。

“恕我直言,防剿局裏你的同事們可能都不太能了解你吧,斯賓塞先生,你現在面前有很多選擇和可能性,成為什麽,讓什麽來決定你,完全取決于你自己。之前或許可能你只能選擇在防剿局一直工作下去,但是現在你面前可以多一項選擇,不是嗎?無形之術并不是什麽讓人避之不及的事物,它是知識和技藝,是我們達成目的的一種手段,你大可先了解一下,再做判斷也不遲。”

“這話你跟道格拉斯說過嗎?”斯賓塞忽然笑了,他饒有興趣地看着赫曼,問道。

赫曼擺了擺手,從善如流地跟着轉移了話題,“沒有,我沒有跟他這麽說過。他是個循規蹈矩的人,很遺憾,不比斯賓塞先生你來得不拘一格。正因為你能聽得進去我說話,而不是在我開口的時候就一臉嚴肅,随時準備逮捕我,我才跟斯賓塞先生你說這些真心話的。”

斯賓塞不置可否,但還是拿起文件,起身,嘴角上揚,俯視着二人。

“我回去會看看的,不過瑪蒂爾達小姐……我真希望這次我能跟你一道回倫敦去。”

然後回去你坐辦公室我坐監獄對吧。瑪蒂爾達在心裏翻了個大白眼。

“這樣的事情等你正式對我做出邀請了再說吧。”瑪蒂爾達露出假笑回應了一句。

在目送斯賓塞·霍布森的背影消失之後,瑪蒂爾達立刻偏頭看向赫曼,“這樣真的能搞定他嗎?不過是關于無形之術的文件,他在防剿局自己也能去看吧。”

“不太一樣。防剿局關于無形之術的研究文件對基層的态度還是保守類型的,一般密封和火燒的執行者都不是一個人。斯賓塞先生想看确實也能看,但沒有由頭的話,他應該沒有這個興致的。”

“好吧好吧,你有理你說了算。”瑪蒂爾達轉念一想他們馬上就要去探索藏寶地了,霍布森再想找也找不到人。

“那你說要一起去探索的幫手什麽時候過來?”

“到她過來的時候她自然是會過來。”赫曼笑了笑。

“也是漂亮姑娘嗎?你手下的女孩子還挺多的,不比血杯教團的少了。”

“我們是天命之人,可不能抱有偏見。”赫曼瞥了她一眼。

“可不是我抱有偏見,我有什麽好偏見的,我才是被偏見的人群。”瑪蒂爾達聳了聳肩,“是客戶啦,不是所有客戶都能公平公正的,有時候遇到那種就是覺得男性比女性能幹的客戶,我也沒辦法嘛。”

“你是家大業大,不知道我們這些一個人找工作的時候遇到的苦。我先前就遇到過一個半吊子,還是剛開啓道路的杯。你想想,那可是杯,苦痛生育迷亂的杯,結果他還在那裏搞什麽性別歧視,我不當場笑出聲就算給他面子了。”瑪蒂爾達嗤笑一聲,說道:“不過引他入門的人聽了他的理論也是氣的夠嗆,我看那家夥臉色都白了。後面我也再沒見着沒聽說過那位了,估計要麽被吃了,要麽被喂給蜘蛛之門了,左右還能廢物利用一下。”

後來瑪蒂爾達又跟赫曼嘀嘀咕咕了好些關于她日常接任務時候的事情,直到他們出發動身要去藏寶地附近了,瑪蒂爾達也沒見到新人。

開鎖專家皺眉看向赫曼,“你不會是诓我吧,這都快進沙漠了,我也沒見到有人啊。”

“我可事先說好,要是遇到有危險我絕對第一個跑,這還是看在你是我大主顧的份上提前說的。”

荒漠的風十分任性,它像個窮孩子一樣拉扯着衣服,向他們的臉上投擲沙土,在布滿塵土的石塊中哀鳴。

即使做好了能想到的所有準備,沙漠裏依舊能将人烤化了。烈陽沒有任何遮擋地直接暴曬在敢于踏入這裏的勇者身上。瑪蒂爾達說完話,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赫曼擡手,紅色的液體在他的指尖跳舞,随後落到瑪蒂爾達身上,緩解了她的那份幹渴。

“別太心急,你看,她這不是已經來了嗎?”

順着赫曼的視線,瑪蒂爾達轉頭看了過去。

那是一個留着卷發的女人,她穿着一身黑,裹着頭巾,露出來那雙眼睛卻比冰雪還寧靜。她無聲無息地接近他們,随後在不到十步的距離停下,朝赫曼颔首。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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