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志
“阿娘……”子呦呦不由得抓緊了銀月狼頸間的毛發。
她胯`下的銀月狼呲牙咧嘴地轉頭，卻被顧月摸了摸頭，嗚咽着轉了回去。
“放心吧呦呦，”顧月摸完狼腦袋又摸了摸子呦呦的頭頂，“你娘不會輸的。”
她擡起頭看向半空的子夫，“那軒轅裘，恐怕要遭殃了。”
“子夫，你給老子下來！”軒轅裘在地上無能狂怒。
“只避不戰的懦夫！你的圖騰之力又能用多久？待你力量耗光，一樣會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我這就下來！”
高空中，子夫笑得燦然。
她雙翅一震，向斜後方收起，身形從天空之中急速俯沖下來。
長矛被緊緊握在腰側，帶着點點寒光，沖向軒轅裘的腰際！
“來，就死！”
軒轅裘不閃不避，一雙巨掌張開，那架勢竟然是要拼着受傷也要将子夫擒在手中。
“這軒轅裘也不完全是個莽夫。”
顧月壓低聲音在子呦呦耳邊說道。
“他知道如果任由大祭司憑借雙翅從空中俯沖攻擊，便是立于不敗之地。”
“所以才會拼着受傷也要将大祭司控制在地面上。”
子呦呦擡起頭，一雙杏仁眼落在顧月的眸子裏，“那阿娘會被擒住嗎？”
顧月的手掌落在子呦呦的頭上，将她的臉轉向二人交戰之處，“好好學着，你娘的戰鬥技巧，是最适合你的。”
目光所及之處，子夫的矛尖距離軒轅裘已經只有三丈遠。
軒轅裘的嘴角閃過一絲殘忍的微笑，他似乎已經看見，當這女人被他擒住之後，一拳一拳打的七竅流血的場面。
只不過，他的笑容在下一個呼吸便僵硬在了臉上。
子夫的長槍突然調轉方向，身形向旁邊一歪，整個人便如同一灘水一般，從軒轅裘的指尖滑過。
二人身形錯開的瞬間，子夫雙腳落在地面之上，扭腰、轉胯——
長矛從腰側的地面繞過女人的頭顱，狠狠地紮在了軒轅裘的後心。
“噗”
軒轅裘的後心處出現一個小小的血洞。
矛尖嵌在血肉裏，軒轅裘似乎能感覺到自己肌肉之間那冰涼的觸感。
淡漠的女聲在他腦後響起，“軒轅裘長老，還要繼續嗎？”
“我不服！你這是使詐！”
軒轅裘滿臉不服氣，向前猛跨一步，任由鮮血從矛尖紮出的血洞裏面之內湧出。
“再來！”
巨熊部落出來不少看熱鬧的年輕人，在軒轅裘的後心被紮破是發出了一片驚嘩。
而此時，則是有隐隐的噓聲，讓軒轅裘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夠了！”
身着熊皮大氅的健壯中年越衆而出。
“大祭司！”
“參見大祭司！”
人群之中響起了一片或敬重或不屑的行禮聲。
“軒轅裘，化神境界的鸱鸮族人已經可以騰飛于天空，又何懼于你我？”
那中年人生得濃眉大眼，長着一張國字臉，雖然被熊皮大氅裹起來，卻并不顯得單薄。
他走到軒轅裘面前，“別說剛才那一下，在真正的戰鬥中已經取了你的性命。”
“就算再來幾次，你又怎知子夫大祭司，是和剛才一樣的招式，還是真的紮向你的腰際呢？”
“軒轅修，我……”軒轅裘一口銀牙險些咬出了血。
“嗯？”中年人冷哼一聲，一身磅礴的氣勢壓向軒轅裘。
“大祭司，我，我認輸。”
軒轅裘到底是服了軟，只是那棕熊一般粗壯的脖子依舊梗着。
“只是着三局兩勝可還有兩盤，我就不信，那些鸱鸮部落的廢物，能贏得了我巨熊部落的勇士！”
“廢物？”軒轅驚風跨步上來，将手裏的草藥甩給軒轅裘，“六叔，要是鸱鸮部落是廢物，那你這個輸給了鸱鸮部落的…..”
她并未将話說完，只是上下打量着軒轅裘，似笑非笑，“又是什麽啊？”
“驚風，不得無禮！”軒轅修呵斥了一句，只是那語氣任誰聽了都覺得是在表揚。
“阿爹，他們都這樣了，您還不生氣？”軒轅驚風瞪了軒轅裘一眼。
“怎麽說也是你六叔。”
軒轅裘的大掌摸了摸軒轅驚風的腦袋。
“阿爹，我都多大了，你還摸我腦袋！”
軒轅修沒理會自家女兒的吵鬧，将目光轉向一旁靜靜擦拭長矛的鸱鸮大祭司，“子夫，感謝留手。”
“無妨，”子夫揮了揮手，将長矛背在了身後，“修叔，我知道您有苦衷，巨熊部落願意提供庇護，子夫就已經感激不盡了。”
她頓了一頓，仰頭看向披着熊皮大氅的男人，“鸱鸮部落的事，說到底，還是得靠我們自己。”
“難為你了。”
軒轅修點點頭，目光停留在子夫的臉上，似乎在緬懷着什麽人。
目光停留了只有一瞬，便轉向了軒轅裘的方向。
“你們繼續，我在旁邊觀戰，若是有性命之危，也好及時攔下。”
“好！”軒轅裘咬牙，“那正好也請大祭司做個見證！”
他轉過頭，沖着剛開始帶來的十餘個年輕人揮手。
“軒轅墨，軒轅汀，你們二人能不能拿下？”
“裘長老放心！”
一男一女兩名金丹境界的巨熊族人從人群中站了出來，走到中間的空地上。
只見他們梳着垂尾發髻，那張看似粗犷的臉上仍然留着幾分童真。
分明還兩個未及成年的小兒！
“鸱鸮部落哪位勇士前來應戰？”
二人把玩着發尾，挑釁地看着鸱鸮部落的隊伍。
鸱鸮部落地隊伍嘩然——
“大祭司，讓我去，讓這兩個巨熊部落的小娃娃知道，我鸱鸮不是好欺負的！”
“大祭司，算我一個！”
……
“子靈，你來吧。”
鸱鸮部落群情激憤，子夫卻并未被沖昏頭腦。
雖然修為達到化神境界，擁有飛行能力的她對戰軒轅裘，可以算得上是占據了優勢。
但是化神境界以下的鸱鸮族人，在天生雄壯的巨熊族人面前，卻占不得絲毫便宜。
正因如此，哪怕是巨熊族擺明了用兩個小孩子來侮辱鸱鸮部落，她也并未掉以輕心，選擇了自己的親妹妹，鸱鸮族大長老子靈出戰。
“哈哈哈，子夫大祭司，鸱鸮部落的膽子，真是和你們的人一樣小啊！”
軒轅裘冷嘲熱諷，指了指剛剛站出來的巨熊部落女孩。
“軒轅汀，你可要好好跟你子靈……姨讨教讨教。”
子靈手持長矛，站到了軒轅汀的面前。
她朝着子夫點了點頭，眼中滿是慎重，她知道，恐怕這是鸱鸮部落贏得比試的最後機會。
子盛不知為何叛出了鸱鸮部落，要不然這位年輕一代最優秀的戰士或許還有機會和這些一身蠻力的巨熊戰上一戰。
只是現在……
她這麽想着，看向子夫的目光中已存死志。
“姐姐，我會守住鸱鸮部落的榮譽。”
子夫哪裏不知道自己親妹妹在想些什麽？
她的手猛然抓緊，指甲嵌進了掌心。
對方派出垂髫小兒，自己卻讓年長一輩出戰。
這本身就沒有任何榮譽可言了。
巨熊大長老這是要讓她鸱鸮部落，永生永世在巨熊部落面前擡不起頭！
她死死咬着下唇，用疼痛來緩解內心的悲憤。
這就是洪荒大陸……
……部落榮耀高于一切的洪荒大陸。
所以，就算她知道了子靈的打算，就算她再不忍心，也沒有立場阻止她那麽做。
顧月在一旁，品出了二人氣氛中的不對。
“呦呦，她們這是怎麽了？”
“阿月……恐怕靈姨要用那個……”
顧月搜尋了一下常月的記憶，便大抵知道了她們口中的“那個”，究竟所謂何物。
那是洪荒大陸人族特有的，燃燒生命以供奉圖騰的法子，其名曰——
獻祭。
将自己的□□和靈魂全部獻給遠古圖騰，以獲得昙花一現的燦爛，就是這獻祭之法的根本要義。
顧月低下頭，正對上了子呦呦複雜的眼神。
屈辱、仇恨、不甘。
一如年少的自己。
她伸出手，蓋住子呦呦的眼睛。
“呦呦，跟她們說，你來跟他們打，一戰定勝負。”
她豎起手指，抵在子呦呦欲要開合的唇瓣上，“呦呦，相信我，只要你想，就可以的。”
子呦呦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眼前人于激揚沙塵中護住自己的模樣。
一夜躍升成狼騎士，一劍擋住兩名金丹巅峰戰士……
既然阿月可以，那為什麽子呦呦就做不到呢？
即使要付出一些代價。
即使那代價是生命！
小女孩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阿月，我信你，只要我想，就一定可以！”
顧月錯愕地看着一臉慷慨赴死，蹦下銀月狼遠去的小女孩，摸了摸下巴，“阿绫，她不會是想要獻祭吧？”
阿绫在識海內翻了個白眼，“誰讓你吓唬那小姑娘，你可別玩脫了，到時候小姑娘真獻祭了，你連哭都來不及！”
“我才不會哭呢……”顧月撇撇嘴，也從銀月狼背上蹦下來。
趁着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在空地之上，她悄無聲息地帶着銀月狼閃進了一側的密林。
“昆圖，來！”
小劍修低喝一聲，身側的銀月狼瞬間換了模樣。
“主人！”
昆圖低着脖子蹭了蹭顧月的頸窩，粗糙的舌頭在小劍修臉上留下了濕漉漉的痕跡。
只是那動作倒比之前的銀月狼優雅了幾許。
顧月撓了撓狼下巴，用靈氣将昆圖的外形與氣息略作遮掩，擡手指向不遠處的空地，“跟上那小女孩，到時候按我說的做。”
“嗷嗚！”狼王歡快地嗥叫一聲，立着尾巴竄出了密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