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
空地中間，大長老子靈的身後，渾身漆黑的鸮鳥已然展翅，蓄勢待發的長矛之上，閃耀着日光的溫度。
“阿娘，我有話要說！”
眼看着子靈就要開啓獻祭之法，一道略顯青澀的聲音卻将場上一觸即發的氣氛打斷。
“呦呦！”子夫皺着眉，責備之語卻在看到自家女兒那似乎燃着火的眸子之時，停在了嘴邊。
“阿娘，讓我來！”
子呦呦的眼中燃燒着戰意，“靈姨是金丹巅峰，若是有合适的荒獸，她随時能晉升化神。”
“如果要保全族人必有犧牲的話，阿娘，我希望那個人是我！”
子夫有些怔愣，似乎第一天認識自己這個女兒。
“阿娘，哥哥走了，鸱鸮族的擔子不能由您一個人扛！”
子呦呦将兩側的總角放下、攏起、束在腦後。
“一局定勝負，巨熊部落總不會不敢吧？”
女孩還未長開的眉眼中滿是淩厲。
“哈哈哈，哪裏來的小家夥，還沒斷奶就敢挑戰我巨熊部落的勇士？”
空地中央，軒轅墨掐着腰大小，公鴨般的破鑼嗓子扯出難聽的聲響。
“哪兒來的鴨子亂叫？”子呦呦握緊拳頭，不管不顧了起來。
“軒轅汀，我向你挑戰，我們一局定勝負，如何？”
“小豆丁，我們巨熊部落可不會跟你玩什麽過家家的游戲！”
子呦呦對軒轅墨的嘲諷無動于衷。
反倒是那一幅無視軒轅墨的樣子，讓巨熊族的天才少年連脖子都要氣歪了。
“趕緊滾回去！”
子呦呦的耳朵動了動，突然聽到熟悉的聲線在耳邊響起。
“呦呦，不要跟他們廢話，你讓他們兩個一起上。”
“阿月？”子呦呦眨了眨眼，卻并沒看見顧月的影子，只有一匹銀月狼從鸱鸮部落中竄出來，跑到了她的身邊。
“銀月狼？”小女孩的眼睛亮了起來，“是阿月讓你來的嗎？”
“呦呦，不要聲張，接下來，我怎麽說，你就怎麽做……”
顧月站在叢林邊緣，逼音入密。
“我也不瞞着你們巨熊一族，”沉默了一會兒的子呦呦突然昂起頭，指着軒轅墨說道，“我這銀月狼會和我一起戰鬥，你，還不配做我們的對手。”
小女孩一下子跨坐在銀月狼的背上，“你們，一起上吧！”
這下子，輪到巨熊部落瞋目結舌。
“一個小娃娃而已，還想一挑二我們巨熊一族的天才？做夢吧？”
“這是哪裏是在挑釁，這分明就是把我們巨熊一族的臉按在地上用腳踩啊！”
“得讓軒轅墨和軒轅汀好好教訓她！”
“對，教訓她！”
……
不僅是巨熊部落，就連鸱鸮部落也不由得為了子呦呦捏了把汗。
“呦呦什麽時候膽子變得這麽大了？”
“誰知道呢？還有，那狼從哪兒來的？”
“那不是常月姑娘的狼嗎？人家姑娘已經是狼騎士了，為了報答呦呦的救命之恩才一直沒走嘞！”
“怎麽感覺和之前有些不一樣呢？”
“哪兒不一樣，不就是銀月狼嗎？所以是常月姑娘在暗中幫咱們？”
空地邊緣，軒轅裘叫嚣得震天響，“子夫大祭司，這就是你們鸱鸮部落請求庇護的态度？”
子夫将鸱鸮部落的竊竊私語盡收眼底，神識略微鋪開，便看見了獨自站在密林邊上的顧月。
她看見顧月朝她笑了笑，做了個口型——
“相信她。”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子夫收回神識，瞥了一眼軒轅裘。
“況且，貴族年輕一輩最強者不是好好地在我身邊站着嗎？對驚風的實力，我們鸱鸮部落可是自嘆弗如，怎麽，這倆小娃娃也能代表軒轅巨熊了？”
子夫地眼神落在了軒轅裘剛剛的傷處，讓健壯如熊地男人渾身不自在，悻悻地閉上了嘴。
“呦呦的想法便是我的想法。”子夫深吸一口氣，決定豪賭一把。
“兩位巨熊部落的小友，上場吧？”
軒轅墨面沉似水，他伸出一條手臂，攔住了身後的軒轅汀，“姐，用不着你出手，我一個人便能把這小娃娃和那畜生料理了！”
軒轅汀皺着眉，兩個人打贏鸱鸮一個小娃娃，也沒有什麽好吹噓的，但若是輸了，恐怕則會讓巨熊一族蒙羞。
想通了這點，她拍了拍軒轅墨的肩膀，後退一步道，“不要輕敵。”
“知道了！”
軒轅墨大踏步走到空地中央，兩張交錯，将骨節掰出一連串脆響。
軒轅汀一副不打算插手的樣子，眼神卻死死地黏在自家弟弟身上。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場比鬥自己這邊的勝算不大。
“怎麽可能？”她甩甩頭，想要甩掉将腦子裏不切實際擔憂，“一個初入金丹的小家夥，怎麽可能是我倆的對手？”
只是，那股不詳預感卻如同附骨之蛆一般揮之不去，讓軒轅汀掌心不由得滲出些緊張的汗液。
大長老子靈神色複雜地看了看騎在銀月狼背上的小女孩，緩步走回鸱鸮部落的隊伍之中。
二者相錯之際，子靈單手搭在小侄女兒的肩膀上，“呦呦，好樣的！”
巨熊部落的少年卻并不想為別人的親情買單。
“小娃娃，回家吃奶去吧！”
軒轅墨的掌風呼嘯着向子呦呦的胸口拍去。
子呦呦的身後，鸱鸮圖騰一閃而過。
座下昆圖長嗥一聲，腳步踢踏，卻不閃不避的地向着軒轅墨沖去。
竟是一副正面對碰的樣子！
她瘋了？
這是在場所有人的想法。
“喲喲！”
鸱鸮部落不少孩子往日裏都與子喲喲玩得熟稔，此刻免不了驚呼出聲。
空地中央，小女孩的身形和巨熊部落少年相差甚遠，怎麽看都有種不自量力的感覺。
子夫的手也不由得握緊，身後的羽翼已經展開，打定主意哪怕是破壞了比試的規則，也要從軒轅墨的掌底救下自家女兒。
“嗷！”
就在二人即将裝撞上的瞬間，銀月狼王昆圖卻突然将兩只前掌死死地釘在了地上。
她的身子依靠着巨大的慣性，以前掌為軸，橫着繞了過去。
坐在她脊背上的子呦呦也同樣順勢從軒轅墨的掌邊繞過，一直緊攥的右拳拳心處，露出了一節閃着寒光的狼牙。
昆圖後掌落地，激起一片飛揚的塵沙，兩條後肢猛地發力，帶着子呦呦瞬間加速！
狼牙磕進軒轅墨粗壯的肩頭，子呦呦露在外面的手臂微微顫抖，死死地攥住狼牙，讓它在銀月狼王的帶動下，狠狠地劃過軒轅墨的手臂。
“嗤嗤”
狼牙劃開血肉，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人類的血肉在荒獸的牙齒下顯得不堪一擊。
動脈被劃破，大捧的鮮血噴濺出來，将女孩和銀月狼的半邊都染成了紅色。
銀月狼王帶着女孩又是一個潇灑轉身，狼嘴張開，帶着濃重的腥氣咬向軒轅墨的脖頸。
“畜牲爾敢！”軒轅汀不詳的預感成了真，她猛地擲出一塊人頭大的石塊，砸向銀月狼王的狼吻。
銀月狼王輕巧側頭，躲開了石塊，卻也失去了咬住軒轅墨脖頸的機會。
軒轅汀沖上前來，扶住軒轅墨沒有受傷的肩臂，将他拉到後方，“小墨……”
“姐，我沒事。”軒轅墨如是說着，但口中的話語卻改變不了另一側的手臂依舊無力垂下的事實。
軒轅汀跨在軒轅墨身前，一雙虎目直勾勾地盯着騎在銀月狼背脊上的子呦呦，“這不是你的狼。”
巨熊族少女顯然也動了真火，巨熊虛影在她身後咆哮，一雙手掌已經隐隐有了真熊的樣子。
“以你的修為，不可能收服這樣一匹狼，你們鸱鸮部落是在耍賴。”
“耍賴？”一道清脆的聲音在這時響起。
只見一人身負長劍，胯下一匹銀狼，悠悠走來。
“倒是好笑。”
來人正是顧月，她趁着衆人思緒被兩族比鬥牽引之時，又召喚出了一匹銀月狼。
狼騎士的腰胯随着銀月狼的步子扭動，施施然站定在鸱鸮部落前方。
“呦呦姑娘對我有救命之恩，這狼我已經贈與呦呦姑娘，自然是她的。”
顧月伸手摸了摸銀月狼的大腦袋，“至于你們二族的比鬥……”
她擡眼打量着巨熊部落的營地，搖了搖頭。
“久聞巨熊部落盤踞姬水，占地萬畝，有百萬族人，今日一見，竟是個欺負小部落的土霸王而已……”
“不過短短兩場比試，巨熊一族連失敗都不願意承認，當真是……”
“可笑，可笑。”
“你！”
大長老一脈的巨熊族人被顧月說得滿面赤紅，就連軒轅修和軒轅驚風兩人的面色也算不上好。
倒也不怪這父女二人，小劍修這一番話可是把整個巨熊部落都罵了進去，他們臉色能好才是怪事。
“都退下吧。”
蒼老的聲音響起，巨熊族人如同潮水一般從中間散開。
“參見大長老！”
顧月順着聲音看去，只見在族人的簇擁中走出了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
老人雖然頭發已然花白，手中拄着拐杖，但依舊精神矍铄，一雙圓瞪的虎目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風範。
“你這貪狼族的小娃子，怎麽也敢管到我們巨熊的頭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