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和痛覺,讓蘇卿九撐過了賀挽飛所留下的法術侵襲。
蘇卿九渾身幾乎被冷汗濕透,但依舊打起精神挪到了銅鏡之前,扯下了衣襟,打量了起來。
蘇卿九前一世也接觸過不少魔道的法術,但這個咒紋卻并不常見,讓她一時不得解。
司玄機說起與陸穗的桃花斑相似,那恐怕也是有着魅惑之效,只是因為賀挽飛不在此處,所以沒有立刻發作。
蘇卿九伸出手摸索着咒紋,有着咒紋的地方,微微發燙,相對容易辨認。
她沉了目光,随手取過畫眉所用之物,在桌上塗抹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有些精神不濟,蘇卿九覺着眼前有些重影,不由晃了晃腦袋,暫時擱下手中之物。
銅鏡裏的自己變成了三人,複又變成了五人,重重疊疊帶着不真實的虛妄。
明明已經放下的物件,卻是又出現在了手中,雙手好似不是自己的,不受控制地在左肩畫了出了一根樹枝,又逐漸往下。
皮膚上冰冷的觸感,讓她隐隐覺着不對勁,忽的用力折斷筆。
斷裂的橫面,劃破了大拇指,一點點的血滴落在皮膚之上,好似綻放的紅梅,妖冶中透着血腥。
不,這一定不是現實。
蘇卿九嘗試着說服自己,但下一秒自己的右手已經解開衣帶,外衣悄然滑下,少女的美好在銅鏡中一覽無遺。
究竟是誰在操控自己的魂魄,掌控着自己的身體。
這個疑問一旦冒了出來,答案就好像已經板上釘釘。
仇恨讓人清醒。
體內的金丹瘋狂地運轉了起來,所有的魔氣都被轉化成了靈力,讓身上的咒紋完全失去了用武之地,轉變成了灼燒的痛感。
蘇卿九咬緊了牙關,任憑肩上真的冒出了火焰,依舊沒有停下。
火焰越來越大,好似要将她燃燒殆盡,卻又在下一刻消失無痕,徒留已經淡化許多的咒文。
蘇卿九忽的抽過銅鏡,一把砸到了地上,抓住碎片割向自己的左肩。
司玄機感知到蘇卿九這一廂的異動,毫不猶豫地趕了過來,但是她無意識布下的結界阻攔了片刻,讓他險些晚了一步。
“小九!”司玄機一個箭步沖到蘇卿九面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眼前一片旖旎,司玄機卻恍若未覺。
蘇卿九側過頭望了他一眼,松開了手,銅鏡劃破了掌心,沿着手臂幽幽滑下,讓司玄機揪起了整顆心。
蘇卿九幽幽地掃了一眼司玄機進來的方向,再一次布下了結界。
司玄機用治療術愈合了蘇卿九的傷口,又等蘇卿九穿上衣物,才又出聲:“小九,發生什麽了?”
從方才的感覺來看,她的魂魄肯定出了問題,可究竟是哪裏不對勁,她又說不出來。
“賀挽飛,對我的魂魄做了什麽?”蘇卿九攏着衣襟,臉色變得愈發冷漠。
“你複活的時候,魂魄不全。他取得了缺失的那一塊,并加以煉化。”司玄機低聲告知。
蘇卿九幽幽掃了一眼司玄機,嘆了口氣:“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我究竟是怎麽活過來的嗎?”
司玄機怔了一下,他想過千萬種蘇卿九質問他的樣子,卻萬萬沒有想到會以這種無奈的口氣來詢問他。
“你忘了試煉之境中那個你嗎?還是說,你忘了,我究竟是誰?”蘇卿九低低地說着。
她需要弄清來龍去脈,才能破除賀挽飛在自己身上所布下的法術。
司玄機咬緊了嘴唇,沉默了許久才決定和盤托出。
“我和兄長推算出,人間必有大劫。而那時候,樂清宮突然被滅門,我們便推測,樂清宮可能有着能夠克制此劫的法寶。再加上……再加上,我心中所系,所以我說服了兄長,尋找複生之法。但此法畢竟來自于魔道,我們也不敢太過冒險,導致最後喚回的魂魄有所缺失。不過,如今想來,恐怕從哪個時候開始,賀挽飛便已經下了圈套。等着我們将你喚回,然後又要從我身邊奪走你。”司玄機緩緩地說着,一瞬不瞬地盯着蘇卿九的目光。
但凡她有一點厭惡,或是恨意,他都願意承受,但蘇卿九的眼中卻沒有任何情緒的波動,讓他忽然遍體生涼。
話音落下,蘇卿九依舊沒有出聲,等候久到讓司玄機體內的血液幾乎凝結。
無聲地望着司玄機,她的內心卻是意外的平靜。
或許是因為她已經猜到幾分,又或許是因為,他終究坦白地告知了自己,讓她不至于憤怒或者恨他。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蘇卿九深吸了一口氣:“所以,他煉化了我的魂魄,沒有錯吧?”
“嗯。”司玄機沉聲回答。
煉化魂魄……還真是賀挽飛會做得出來的事。
蘇卿九舔了一下嘴唇,居然敢憑借那一點點殘損的魂魄,想要控制她,未免太自視甚高。
蘇卿九無聲盤膝坐下,低聲道:“确保我的靈力不會斷。”
司玄機七上八下地看着蘇卿九,見她進入修煉狀态之後急忙打起精神守在一旁。
濃郁的靈力蔓延開來,再一次刺激了肩上的咒紋,淡藍色的火焰再一次湧了出來。
火焰越來越旺,而蘇卿九完全沒有停下來的趨勢,靈力的消耗愈發龐大。
司玄機當機立斷地渡過靈力。
有着司玄機相助,原本已經減緩的金丹又快速地運轉了起來,體內的靈力形成了一個氣旋,好似能将所有的東西吸入。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按行五岳,八海知聞,魔王束首,侍衛我軒。兇穢消散,道炁長存。
拗口的咒語經過不斷地念誦,好似與魂魄合二為一,無須背誦便能夠如細水長流。
經過靈力的加持,魂魄被一遍又一遍地洗滌沖刷,好似永無止境。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卿九好似聽到了一聲破碎的聲音,這讓她警覺了起來,加快了念咒語的速度。
從三魂六魄之中,剝離出了一小塊邊緣帶着些許黑色的無色晶體。
沖刷的重點瞬間被移了過去,不斷地剝離那些黑色。
鏡外的賀挽飛突然嘔出了一口鮮血,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