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文茵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模模糊糊的接起電話,倪子衿的話瞬間讓文茵清醒了過來。
倪子衿說:“文茵姐,我要回法國了。”
文茵一時沒說話,驀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文茵佯裝輕松的說道:“子衿,你在逗我嗎?”
“沒有,文茵姐,我都在機場了,馬上就要登機了,不信你聽。”
機場的廣播聲從聽筒中傳出來,将文茵心裏僅存的一點點的僥幸都澆滅了。
“子衿……怎麽這麽突然?”
文茵以為……陸逸深和倪子衿會和好的。
“也不算突然,可能我就不應該回來。”
倪子衿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笑話一樣。
五年前狼狽離開,五年後再回來,讓以前看了她笑話的人再重溫了一遍。
文茵覺得自己勸不住倪子衿,能勸住倪子衿的,怕是只有陸逸深了!
可是……陸逸深會去勸麽?
陸逸深不惜用讓子衿去坐牢來逼迫子衿離開……
文茵還是想賭一把。
挂了電話之後,起床快速的洗漱了一下,然後就開車去了陸氏。
一路暢通無阻,直接推開陸逸深辦公室門的時候,江北正在給陸逸深說今天的行程。
“子衿走了,你知道嗎?”
文茵直接說道。
坐在大班椅上的男人,聽到這話,濃眉不着痕跡的蹙了一下,很快便恢複了正常。
文茵以為,陸逸深至少會表現出一點驚訝吧,或者氣憤。
畢竟文茵剛聽到倪子衿離開時,就是這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然而,陸逸深只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話,“走了就走了,你沒必要特意跑過來跟我說一聲。”
“……逸深你……”
文茵有點不敢置信的看着陸逸深,這個男人,怎麽變得這麽鐵石心腸了?
子衿好歹和他談了一年多的戀愛,難道一點舊情都沒有了麽?
“逸深,你确定你自己不會後悔嗎?”
文茵有寫無力,她深知自己是個外人,無法掌控陸逸深和倪子衿的感情。
“我為什麽要後悔?”
陸逸深的反問,徹底讓文茵無話可說。
或許,是她瞎操心了吧。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走了。”
文茵冷冷的說道,轉身離開了。
在辦公室的門重新被關上之後,陸逸深像是累極了,突然靠在背椅上,一只手捏了捏眉心。
“陸總,晚上八點你要去參加一個……”
“今天的行程全部取消。”
陸逸深驀地打斷了江北的話。
“呃……”江北一時無言,看着陸逸深,剛剛還好好的,難道是因為那位倪小姐麽?
陸逸深從大班椅上起身,拿過挂在椅背上的西裝就往外走。
打開辦公室門時,頭上還纏着繃帶的童顏正好走過來。
見到陸逸深,童顏加快了腳步走到陸逸深面前,說道:“逸深哥,昨天的新聞……我想找出那個自稱是陸氏設計師,她做僞證!另外,我想開個記者會,為我自己澄清一下。”
“醫生準許你出院了麽?”
陸逸深注意力卻在童顏的頭上。
“……是我自己要出院的,昨天的事對陸氏造成了很嚴重的影響,我沒法安心的待在醫院。”
“以後再說吧,我現在有點事。”
說着,陸逸深快步離開。
童顏站在原地看着陸逸深急匆匆的背影,擰了擰眉頭,向還未離開的江北問道:“逸深哥要去忙什麽?”
昨天的事,雖然熱度全部降下去了,但不代表什麽都沒有發生。
陸氏的信譽受到了威脅,陸逸深竟然放下這事去忙別的。
童顏真的很好奇陸逸深要去忙什麽,竟然比陸氏還重要。
江北沒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女人是可怕的,直覺告訴江北,不能說剛剛發生了什麽。
童顏抿了抿唇,沒有為難江北。
陸逸深不在這裏,她也沒有必要在這裏呆着了,頭還有點暈,她想,還是回醫院比較好。
……
陸逸深從陸氏離開後,開着車回了他自己的住所,檀宮。
進屋時,初一蹦蹦跳跳的湊到陸逸深面前咧着嘴求抱抱。
陸逸深鞋子都沒換,就走了進去,他急着去找書房的文件。
然而,卻因為初一,陸逸深停下了腳步。
陸逸深蹲下和初一同樣的高度,擡手在初一白白的腦袋上面摸了摸。
初一似乎察覺到了陸逸深心情不太好,嘴角的弧度漸漸變小,喉嚨裏面發出低低的聲音。
陸逸深說:“初一,那個女人又一聲不響的離開了,我就說了她很無情吧?”
初一也不知到聽沒聽懂,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陸逸深。
男人深邃眸子中的情緒複雜難辨,維持着摸着初一的頭的姿勢好一會兒,說道:“我把她忘記,你也把她忘記,好不好?”
……
法國巴黎,戴高樂機場。
随着同航班的人一起出來,倪子衿幾乎一眼就看到了宋君昊。
穿着商務裝的男人,手裏卻拿着好幾個和他的穿着完全不搭的氣球。
粉色的,藍色的,黃色的……
倪子衿不得不承認,宋君昊很了解女人的少女心。
盡管他公開了自己是同性戀,還是有很多女人對他前赴後繼。
“歡迎回來。”
兩人隔着一步的距離,宋君昊将手裏的氣球繩遞到倪子衿的面前。
倪子衿看着這些心形的氣球,“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立馬上前一步,抱住了宋君昊。
倪子衿不想讓宋君昊看到自己眼睛裏面的淚水。
“為什麽送我氣球,我又不是lucky。”
lucky,一個四歲的小女孩。
宋君昊回抱着倪子衿,隔着一層衣服布料,倪子衿都能感受到宋君昊掌心的溫暖。
倪子衿想,如果和這個男人組成一個家庭,她會很幸福的。
“誰說我是送給你的?你離開法國之前跟lucky說如果你回來了,一定會給她帶禮物,我猜你一定沒帶。”
“所以說,這是你代替我為lucky買的?”
倪子衿強壓下眼裏的淚水,擡頭看着這個溫潤如玉的男人。
你看,所有的事情,他能做得面面俱到,不管是對她,還是對孩子。
倪子衿現在就敢肯定,宋君昊以後會是一個好丈夫好爸爸!
……
經過11個小時的長途飛行,倪子衿很疲憊,一上車就睡着了。
宋君好将倪子衿送到她的家裏。
下車後,宋君昊想叫倪子衿去睡覺倒時差,但倪子衿怎麽都不肯睡了。
她還記得她回國前跟宋君昊打電話說的那番話,如果不快點定下來的話,她怕……自己會反悔。
倪子衿給幫她将行李搬上樓的宋君昊倒了一杯水,兩人面對面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宋君昊瞧着有些沉寂的倪子衿,率先打破了沉默,“子衿,為什麽突然決定回來,事情進行的不順利嗎?”
“君昊,我以前就老是做夢,夢見我回到江城,夢見我奪回來屬于自己的一切,但是,這終究是夢,現實不是這樣的。”
現實是,在那群人的面前,她手無縛雞之力,不管做什麽都要去拜托別人。
“這樣也好。”倪子衿釋然的一笑,繼續說道:“這半個月,就當作是讓我認清夢和現實的差別吧,你也知道,我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
不,子衿,你是撞了南牆都不會回頭的人。
宋君昊心裏這樣想着,但是卻沒有說出來。
宋君昊暖暖的笑着,“回來也好,你家人都在這裏。”
又是一陣沉默。
倪子衿咬着唇,十指交叉握在一起,但想到對面坐的是宋君昊,又很快便松開來了。
然而,宋君昊還是将倪子衿的這個動作看在眼裏。
宋君昊深知倪子衿想說什麽。
但是她緊張、無助,是不是說明她并不能下定決心做到她自己在電話裏面說的那一番話?
倪子衿做足了心理建設,才表現出很輕松的樣子,對宋君昊說道:“君昊,你對我的感情,其實我一直都知道。”
“我的演技就這麽差麽?”
宋君昊沒有被人看穿的尴尬,喜歡一個人,不是丢人的事。
“嗯,有點。”倪子衿煞有其事的點頭,繼續說道:“我們三年前認識的,當時我的生活一團糟,我覺得我整天陷在黑暗中,那個時候,我們走的很近,你常常開導我,除了家人之外,很少有人這樣對我,所以我對你很依賴。”
“後來你的家人發現了我,他們覺得我是你女朋友,你的姐姐不止一次來找過我的麻煩,有一次被你發現了,你回家後,就跟家裏人說你喜歡同性。”
說到這,倪子衿不由得笑了起來。
一向成熟穩重的宋君昊,也有這麽沖動這麽幼稚的時候。
“你家人得知這個消息後很生氣,沒法接受這個事實,但是性取向這件事,他們也沒法強迫,後來,他們就默許了我和你走近,可能他們覺得,我這個他們一開始看不上的女人,總比一個男人好吧。”
宋君昊也跟着倪子衿笑了,看來,他的演技是夠差的。
倪子衿深吸了一口氣,這三年來,藏在心裏的事情終于說出來了。
之前倪子衿一直不敢戳破,是因為她心裏有陸逸深。
而現在,想起陸逸深,倪子衿只覺得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