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寧靜閑不止一次的說過倪子衿,做人得圓滑一點,不能所有的情緒都在臉上表現出來,不然很容易得罪人。
很顯然,倪子衿做不來母親口中的圓滑。
沒有和陸逸白說太多,道了聲再見,倪子衿便朝文茵病房那邊走去。
病房的門沒有關嚴實,留了一個弧度。
倪子衿看到文母在文茵的病床邊照顧着。
婚禮當天發生這樣的事,文葉兩家的關系勢必要受到影響。
文母的聲音從病房裏面傳出來,“你要是不想嫁進葉家,我們也不會逼你,當初是你自己同意的,現在鬧成這樣算怎麽回事?”
責怪的意思明顯。
倪子衿抿着唇,擡手敲了敲門,然後推門進去,看了一眼病床上臉色蒼白的文茵,倪子衿才将視線落在文母身上,禮貌的叫了一聲:“阿姨。”
“子衿來了?你來了正好,我出去透透氣,你和小茵聊聊天。”
文母立馬起身,臉上維持着貴太太慣有的笑容。
“好。”
倪子衿也笑着點了點頭,待文母離開病房後,倪子衿才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倪子衿和文茵一時間都沒有說話,病房中一片安靜。
倪子衿瞧着文茵額頭上纏着的繃帶,心底止不住的嘆氣。
昨天她是親眼看到了文茵額頭上的傷口有多長多深,留下疤痕怕是難免的事情了。
“身體感覺怎麽樣?”
倪子衿心疼的握住文茵的手。
昨天的那場意外,就連文母都在責怪文茵,更不用說葉家了。
想必文茵接下來的一段日子不會好過。
文茵虛弱的扯出笑容,說道:“應該比昨天要好吧,今天就只是頭暈。”
“比昨天好就好。”倪子衿斂着眼眸,想到賀敬亭,猶豫了片刻,還是說道:“賀敬亭好像一直沒有離開,文茵姐,你心裏還是愛賀敬亭的吧?他昨天能幹出搶婚的事,心裏一定是有你的,既然現在鬧成這樣了,你有沒有想過和葉家解除婚約重新和賀敬亭在一起?”
“我和葉子戚已經領證了,而且……文家在生意上現在很依賴葉家,婚約不是說解除就能解除的。”
“那你就甘心你接下來的人生被葉子戚束縛嗎?”
“不甘心。”文茵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但是有什麽辦法,如果我能和賀敬亭複合,幾年前他在我面前忏悔的時候我就會和他複合了,我不是試過了嗎,不行的,他和沈念慈的事,永遠是我心裏的一根刺,有隔閡的兩個人硬湊一起,其實還不如選擇我現在的婚姻,我不愛葉子戚,他夜不歸宿也好,花天酒地玩女人也好,因為不愛,所以我不在乎。”
病房門就是在這個時候“砰”的一聲被人推開。
倪子衿應激擡眸,就見渾身帶着冷意的葉子戚站在門口。
倪子衿心裏一咯噔,剛剛文茵的那句話,想必是被葉子戚聽到了。
倪子衿防備的看着葉子戚,生怕葉子戚會做出什麽傷害文茵的事。
畢竟昨天葉子戚叫人打賀敬亭時那股狠勁,倪子衿都看在了眼裏。
葉子戚手上提着一個保溫桶站在病房門口并未進來,臉上的冷沉漸漸變成了不屑的輕笑。
“文茵,你TM真是好樣的!”
話音一落,葉子戚手一揚,他手裏的保溫桶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霎時,病房中被雞湯的香味彌漫着。
文茵的神色并未因為葉子戚的突然出現受到影響,淡淡的目光看着葉子戚,說道:“我們一開始就是因為商業聯姻才在一起,你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愛你嗎?”
葉子戚的這番舉動,在文茵看來很滑稽。
“對,我們是因為商業聯姻在一起的!我會記住這一點的!”
葉子戚狠狠的丢下這句話,轉身便離開了。
……
倪子衿在文茵的病房呆到臨近中午,陸逸深的電話打過來了。
陸逸深約倪子衿中午吃午餐。
倪子衿欣然答應了,要了地址後,沒呆多久,就去赴約了。
倪子衿一開始以為就只有陸逸深和她兩個人,到的時候,沒想到還有陸逸白和童顏。
推開包廂門,還未踏進去,倪子衿就有了離開的沖動。
陸逸深是怎麽想的?
他覺得倪子衿和童顏能和平共處麽一起用餐麽?
倪子衿沉沉的看着陸逸深,呼吸起伏。
這時,陸逸白出聲了,他道:“子衿,真是抱歉,打擾了你和我哥的午餐時間,我回來之後還沒和我哥坐在一起用過餐,剛剛我和顏顏來這家餐廳時碰見了我哥,我以為他一個人,就自作主張的跟服務員說只要一個包廂,沒想到……”
“沒事……”
倪子衿勉強笑笑,她還不至于對陸逸白發火。
但,就算是陸逸白誤打誤撞,陸逸深可以拒絕啊。
但是他沒有!
“子衿,你就坐下來吧,俗話說,一笑泯恩仇,之前是我太沖動了,你和逸深哥結婚太過突然,我有點不能接受,我在這向你道個歉。”
童顏也出聲說道。
這樣一來,如果倪子衿轉身就走,是不是顯得她太過小家子氣了?
不過,讓倪子衿覺得好笑的是,童顏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陸逸深和誰結婚,需要她童顏接受麽?
童顏在這裝大度的模樣,着實另倪子衿反感。
童顏大概就是戴着這副面具,才把陸家兩兄弟的心都籠絡了。
只可惜,倪子衿天生沒有這個天賦,不然她和陸逸深的關系不至于像現在這樣不冷不熱。
倪子衿将視線移向陸逸深,一直沉默不語的陸逸深這才有所動作,起身,在他左邊的位置拉開了一張餐椅,說道:“過來坐吧。”
圓形的餐桌上,童顏坐在中間,陸逸深和陸逸白坐在童顏的左右側。
倪子衿走進去,反手關上門,卻并未坐在陸逸深給她拉開的餐椅上。
倪子衿站在陸逸深身邊,漂亮的眼睛一眨,嗓音突然軟了下來,朝陸逸深說道:“不要,我要坐那個位置。”
倪子衿伸手,指着童顏的位置。
你看,相比童顏的大度,倪子衿看起來就很不懂事。
可是沒有辦法,只要面對童顏,倪子衿對陸逸深的占有欲就強大到可怕。
就連童顏坐在陸逸深的旁邊都不行。
氣氛一度很尴尬,倪子衿注意到陸逸深不悅的蹙了下眉心,倪子衿心底淡淡一笑,把視線移向童顏。
童顏臉上甜甜的笑容有瞬間的破裂,不過陸家兩兄弟應該沒有看到,因為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倪子衿身上。
很快,童顏就主動站了起來,走向陸逸白的右邊,說道:“逸深哥,就讓子衿坐在這裏好了,一個位置而已,沒多大的事兒。”
童顏說的雲淡風輕,但是倪子衿不管怎麽聽,都感覺童顏在諷刺她這麽點小事都要計較!
嗯……其實很對,她倪子衿就是愛計較!
就在陸家兩兄弟還有童顏以為這事就這麽算了時,倪子衿又突然指着剛剛童顏坐過的那張餐椅,對陸逸深說:“你幫我換張餐椅吧,我不喜歡坐別人坐過的餐椅。”
“倪子衿!”
陸逸深眉心緊鎖,壓低的聲音隐含警告。
而倪子衿并不把陸逸深的警告當回事,說道:“要是上一個坐過的人有什麽病傳染給了我呢?我的這些習慣,你就不能包容一下嗎?”
此話一出,氣氛比方才還要尴尬。
倪子衿下意識的看向童顏,童顏擱在桌子上的手握得很緊,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大概是為了維持自己的形象,所以隐忍着,并沒有說什麽。
“哥。”這時,陸逸白突然站了起來,說道:“子衿說得不是沒有道理,這些餐椅都是被人坐過的,這樣好了,我去叫服務員拿點一次性的椅墊過來。”
說罷,陸逸白便往外面走去。
不知是不是倪子衿的錯覺,她怎麽覺得陸逸白的臉色有點難看?
……
這頓午餐是注定沒法好好吃的,匆匆結束後,陸逸白和童顏先離開。
幾乎在包廂的門被關上的那一刻,“啪”的一聲,陸逸深将手裏的筷子重重的的放下。
“倪子衿,你一定要這樣?”
倪子衿夾了一塊水煮魚,正要吃,聽到陸逸深的質問,頓時将魚放進了碗裏,學着陸逸深的模樣,放下筷子。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讓我和童顏一起吃飯,我會消化不良的你知道嗎?”
“你不樂意和她一起吃,你直說,我們要別的包廂,何必要鬧得這麽難看?”
“我不樂意和她一起吃飯,還需要說嗎?陸逸深你在商場上運籌帷幄,難道連這點眼力都沒有?你再讓我和童顏呆在同一個空間下,我敢保證,還有比今天更難看的!”
反正她倪子衿的名聲已經一片狼藉,再壞也不會壞到哪裏去了。
而童顏就不一樣了,畢竟被人誇得只因天上有,只要形象稍微崩了一點,可能最後就會落得和倪子衿一樣的下場了。
童顏為了自己的形象,所以只能任倪子衿欺負。
陸逸深面色緊繃,瞧着倪子衿時,幽深的眸底透出涼意。
倪子衿淡淡一笑,收回視線,拿過身後的包包,離開前和陸逸深說道:“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既然心疼的話就去哄哄你的童顏妹妹吧,只要我沒看到,你和你的童顏妹妹做什麽我都管不着!”
……
大概只要一碰上童顏的事,陸逸深和倪子衿之間就要陷進冷戰中。
倪子衿嘴上很大方,讓陸逸深去哄童顏,其實心底想要抓狂。
陸逸深的眼睛是被初一的便便糊上了嗎,所以看不清童顏的真面目?
倪子衿快速的出了餐廳,外面的太陽有點大,曬得倪子衿愈發的心煩氣躁。
倪子衿沒走多遠,突然停下了腳步。
不遠處的公交站下,兩抹身影在那邊相擁着。
太陽光很刺眼,倪子衿還有點懷疑自己看錯了,擡手遮了一下陽光,再仔細一看,看到的還是陸逸白和童顏。
不怪倪子衿看到陸逸白和童顏這麽親密的動作會感到奇怪。
倪子衿記得,五年前陸逸白對童顏很冷淡,基本上有童顏出現的地方,陸逸白就不會出現。
“嘀——”
冗長的車鳴聲拉回了倪子衿的思緒,收回視線,就見到陸逸深的黑色捷豹停在旁邊。
“噗”的一聲,車窗降下。
陸逸深冷峻的面容映入倪子衿的視線。
“上車,送你回去。”
緊接着,陸逸深低沉沒有什麽情緒起伏的聲音傳了出來。
倪子衿沒有猶豫的上了車,有人送,她不會矯情的拒絕。
黑色的捷豹在陸逸白和童顏相擁的那個公交站駛過,倪子衿從車外後視鏡中看到童顏在抹眼淚。
覺得委屈了麽?
倪子衿扯唇淡淡一笑,将視線收回,轉而看向旁邊的陸逸深,“怎麽辦,有人比你捷足先登了。”
陸逸深不可能沒看到剛剛那一幕。
有關于童顏的話題,陸逸深不想搭話。
只要他一搭話,他和倪子衿勢必又要産生争執。
所以,陸逸深只默默的聽着,一句話都沒有說。
倪子衿不是死纏爛打的人,見到陸逸深不說話,也就不繼續下去了。
只是,倪子衿對陸逸白和童顏的關系實在好奇。
于是問陸逸深道:“他們兩人的關系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你問我,我應該去問誰?”
陸逸深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的路況,淡聲說道。
倪子衿覺得無趣,撇了撇嘴,不說話了。
……
陸逸深将倪子衿送回檀宮之後便返回了公司。
倪子衿徑直去了主卧,打算睡個午覺。
換好睡衣走到床邊,看到床櫃,倪子衿突然想起昨天在抽屜裏面看到的那個款式很老的手機。
倪子衿咬了咬唇,有些猶豫。
她不是一個愛趁人不在偷窺別人秘密的人,只是……昨天陸逸深緊張的模樣,讓倪子衿對那個手機很好奇。
倪子衿坐在床邊,猶豫了将近五分鐘,最終還是決定拉開抽屜。
然而……等倪子衿拉開之後,裏面除了幾盒安全T,早已經不見了手機的蹤影。
她早該想到的,陸逸深不想讓她知道那個手機的秘密,又怎麽會繼續把手機放在這個地方?
心底有點淡淡的失落,倪子衿深吸一口氣,掀開被子,躺進了被窩裏面。
……
再醒過來的時候,是被床櫃上的手機的震動聲吵醒的。
倪子衿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才伸手拿過手機接起。
迷迷糊糊的“喂”了一聲,緊接着,聽筒中一道溫柔的男性聲音傳來:“在睡午覺嗎?sorry,我好像把你吵醒了。”
宋君昊知道倪子衿淺眠,他也知道有很長一段時間倪子衿無法入睡,要靠吃安眠藥才能睡上一覺。
被吵醒,對倪子衿來說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沒事,我睡了挺久了。”倪子衿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然後撐着身子坐了起來,頭有點混混沌沌,估計要緩一會兒。
“子衿,我打電話是想跟你說,你昨天要我查的事情,我托人查到了,姚青青現在法國ESMOD國際服裝設計學院,留學費用一次性付清,沒有拖欠。”
“留學費用大概要多少錢?”
倪子衿挺直了身子,腦袋瞬間清醒了不少。
“各種費用加在一起,第一年少說也得要一百萬吧。”
“一百萬?姚青青怎麽可能有一百萬!”
倪子衿煩躁的抓了抓頭發。
姚青青之前拜托倪子衿的時候,就拿她家裏的情況跟倪子衿賣過慘。
姚青青的父母是普通工人,一年的收入十萬不到。
就算姚青青的爸媽不吃不喝,也要存十年的錢才能夠支付姚青青第一年的留學費用。
如果說這其中沒有蹊跷,倪子衿是不可能會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