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中書君

南峻山清靜殿,江進未閉門不出,他在調息時嘴角又溢出了血,他比藍舟墨還更會隐藏,逃過了所有人,和天龍鬼玉鬥法時,他就因為護樂靈玑還沒有完全恢複,但是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支開褚若蘭去給藍舟墨療傷,就是為了他能有機會緩和,不讓褚若蘭發現其中隐晦事态。

樂靈玑傳來的信息他看了知道她無恙便放置一旁,潛心療傷。

逍遙在準備午食,蘇雲逸一介富貴公子哥毫不怯生,認真的跟着學習,又像玩似的諸多生疏鬧出好些笑話。他步行時袍中一個精致小巧風鈴落在地上,蘇雲逸拾起,擡手細看還好沒摔壞,又搖了搖,發出脆響,他豈知道正是此舉驚擾了屋中的缱绻蜜意。

樂靈玑起身後,兩人的洗漱都由她忙着,身後緊跟着藍舟墨纏人的目光。兩人起得晚,逍遙送來特別給他倆熬制的稀粥。

樂靈玑喝了一碗粥吃了兩個包子皮,裏面的肉餡全留給了藍舟墨。

這是他自己承諾過的。

陽光撒在清澈溪流,泛着金光漣漪。連光溜溜的石頭在照耀下都倍感璀璨奪目,生機勃勃似的。

蹲坐在溪邊的衛安心情複雜,左手肘支在膝蓋上,右手指尖拈着一根狗尾巴草,胡亂騷弄着溪水裏的贏魚。

贏魚正在清澈見底的小溪裏覓食,左右避閃衛安的挑釁。

“衛安,你心不在焉想什麽?”贏魚還沒吃飽,不得不游得遠遠的。

“你說,主人真的和藍舟墨在一起好了?萬一藍舟墨真是魔族,我們主人怎麽辦?”衛安憂思長遠,焦灼不安,“那夜你也瞧見了,盯着主人的惡人定是不計其數,而且還全是有底子的人,不能再讓主人露面了,危險防不勝防就來了。”

贏魚嘴裏覓着食物,想得極其簡單:“只要主人開心就好。”

“師尊曾說:‘聖人千慮,必有一失。愚人千慮,必有一得’。”

衛安聽聞,随即起身。“主人……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來,”樂靈玑又走近兩步,“衛安你的傷如何?好些了嗎?”樂靈玑看似疲倦精神不佳,她颔首揉着眉心,又自責道:“怪主人粗心了,若是逍遙不說,都還蒙在鼓裏。”

“用了藥,今天好多了,倒是主人看似疲憊。”衛安說着從懷裏掏出紫毫筆雙手奉上:“主人,你的……..紫毫筆。”

樂靈玑眸中瞬間閃着光,接過紫毫筆,“你在哪找到的?我都忘記掉在哪了?”

衛安見她歡喜也笑着:“就在林子裏。”

樂靈玑點頭,将紫毫筆端詳一番才收起。沉默了片刻有點讪讪道:“聽說午後你們要去捉魚?嗯,我也想和你們一起去。”

衛安眸中發亮,欣喜道:“當真?”

樂靈玑含情眼裏是非常篤定“言出必行”的神情,她纖細的身影迎着日光,宛如潔白無瑕的美玉,又仿佛是落塵的仙人。樂靈玑提着紗裙蹲下身,纖細的指尖浸入溪水裏蕩漾起水花漣漪。

“贏魚,你過來。”樂靈玑指尖在水裏玩兒,輕聲喚道。

“主人……”贏魚撒着嬌。

衛安覺得主人此時就是天空中柔軟的白雲,她靜若處子動若脫兔,讓他心裏的擔憂都顯得那是自尋煩惱。

樂靈玑一邊給贏魚洗着如紗裙般的尾鳍,一邊對衛安說道:“衛安,我的紫毫筆是你找回來的,你就幫我給它起個名字吧。”

衛安被陽光照得發熱,聽到主人說此話心裏更是剎時如臨狂風大浪激動不已,也不知是不是陽光太熱烈,鬓邊汗水滲出,嘴上卻為難道:“主人,這……..不合适吧?

贏魚被樂靈玑輕柔動作洗得慵懶享受,用胸鳍懶懶的蹭着她的皓腕。

“你對我舍命,一個名字而已,如何不合适了?”

衛安心中明白主人這是說得平淡,卻把他看得重要,在衛安記憶裏自己侍奉的主人不是這般羸弱女子,他的記憶被消減,卻依然記得那支筆神力無比,它的名字衛安牢記在心。

“中書君!主人就叫它中書君吧。”

衛安蹲在主人身旁側首看着她給贏魚耐心擦洗。贏魚被揉着格外舒服,安安靜靜的沉浸在享受裏。

樂靈玑回首看着衛安,微微一怔片刻含笑道:“中書君?……..好啊衛安,此名你早藏于心了吧?”

“那主人可喜歡?”衛安有點拘謹的問道。

樂靈玑給贏魚洗好了,籠罩在陽光下的手晾幹了,掏出手帕遞給他,“衛安起的名字,主人自是喜歡,擦擦汗吧。”

白色手帕籠罩在樂靈玑的身影下,都顯暗淡失色。衛安如珍似寶握在掌心,愣了片刻才有意無意的擦着鬓角汗珠。

“你們也不能白跟着我,我在想一月要發多少俸祿給你們才合适了?”樂靈玑提着裙擺往回走,“嗯,我對銀兩也沒數,衛安你覺得三十兩如何?”

衛安對銀子也沒怎麽在意,但是逍遙教會他要想在世間存活下來,必須要有銀子,至于數目他還真不大清楚。

“主人說了就是,其實,只要能随着主人左右,那些銀兩豈能相提并論,都是身外之物。”衛安随在樂靈玑身後緩慢跟着。

贏魚順着主人逆流而上,興奮說道:“主人,贏魚也要!不過,主人你哪裏來的銀兩發給我們了?南峻山要發俸祿嗎?”

樂靈玑側目,回想起贏魚說自己很窮的情景,為了掩飾自己的尴尬,扯開話題打趣道:“你們有了銀子了,就可以去街上撒野啦,好好想想你們缺什麽吧。”

衛安心裏倒是什麽也沒裝,日常生活所需能有就無所欲求。贏魚還就真在腦袋裏琢磨着要買鎮上什麽稀奇玩意。

半響之後。

“主人…….”衛安覺得還是有必要告訴主人,“逍遙有異樣。”

樂靈玑并不意外,逍遙一直很神秘,來去自如,在雪山洞中,在魅族洞底,逍遙的出現如何看都不簡單,她順手折了一根小枝葉,端詳着淡淡道:“他的異樣很早就有了,何止一點。”

午飯藍舟墨執意要樂靈玑陪才肯用,樂靈玑想着他也是為了救她,如今傷成如此,哪也不能去,知道他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只是僞裝,卻還是讓樂靈玑動了心軟。

“待會逍遙來替你擦藥,想要早點下床就乖一點。”

樂靈玑言語柔軟如蜜,聽得藍舟墨想把人吃進,鼻尖卻嗅到苦藥味,眉頭緊鎖,跟着眼前多出一碗蕩着漣漪地苦藥。

藍舟墨看着碗裏棕黑色漣漪漸漸平靜,擡首望着樂靈玑,她歪着腦袋不動聲色的看着他,不需要甜言蜜語,也不需要任何動作。樂靈玑單單只是桃花眼裏飽含對他的情意缱绻,藍舟墨就是已經開不了口,斷然動不了身;只需要再添一把火,他就唯命是從俯首稱臣。

樂靈玑又乖又柔的嫣然而笑。

這把火輕而易舉滅了他生出的小心思。

樂靈玑在心裏默數:三,二,一。

藍舟墨接過藥碗,沉重的閉上了眼,一口氣喝得丁點兒不剩。

藍舟墨情願與人打一架也不想喝這麽苦的藥,他将空碗遞出去,埋頭撇開不想讓樂靈玑見到他煎熬的樣子。

樂靈玑滿意的接過碗,明目張膽的壞笑,“看不出八大惡人之一的藍二公子也有軟肋。”

藍舟墨悶聲扶額,被踩小辮子痛心疾首,聽着響動聲才急忙擡首,映入眼簾的是一身黑色的逍遙,左右沒了樂靈玑的身影。

“逍遙?……靈玑了?”藍舟墨來勁了,對人剛下眉頭又上心頭。

逍遙把藥放在案幾上,左右看看,道:“出去了,你不知道嗎?”

藍舟墨心道:這人倒是腳底抹油溜得快。

“躺好,擦藥。”

逍遙坐在床沿,他的言語固然沒有樂靈玑好聽,藍舟墨還是立馬配合,趴在枕上,正兒八經道:“趕緊的說一下昨夜發生的事,最好一個字也不要漏。”

“松衣領。”逍遙拿着藥無處下手,命令的口吻說道。

藍舟墨這邊慢條斯理松着衣帶,那頭火急火燎的催促道:“快些說來。”

逍遙沉聲道:“你可要有心裏準備。”

藍舟墨回頭當即一怔:“……….”

屋外,石案前側兩株樹苗,一高一低,最高的有一人之高。樂靈玑扶着矮木株給它綁了一根木棍,它太弱了經不起風雨折騰,需要借力支撐,衛安在一旁協助。

“這是主人去了南峻山後,藍…….二公子覺得此屋棄了可惜,便擴張重建,随後在這安了石桌石凳,又在這種下了兩株樹苗。”衛安立在樂靈玑前端,他的倒影正好替她當了直射的陽光。

樂靈玑在天問之征前夜便在他言語中明白藍舟墨是想有一個家,就如同自己渴望擁有溫暖一樣。沒想到昨日的有心今日便派上用處。

衛安随着樂靈玑的目光望向右面空地,頓了頓,“那邊院子空地,藍二公子不讓動。”

“小美人。”

蘇雲逸幾步行來,“你這樹種得不錯嘛,不過,種點爬牆院的香花更有趣,除去寒冬,月月有花香可聞,花瓣做茶、熏香、沐浴皆可,再種一株冬梅,可謂整年花香四溢,妙不可言。”

他在老毒怪物面前大義凜然想幫人,盡管有些勢單力薄,但到底是一片赤誠。樂靈玑方才想起來,連對方名字都不知曉,道:“聽起來很好的感覺,這位公子定是見多識廣,竟還不知道公子名諱,是靈玑失禮了。”

蘇雲逸迎着陽光,眯着眼微笑道:“哪裏,我姓蘇,名雲逸。人稱九爺。”

樂靈玑在衛安遞上的水盆裏淨了手。她此刻才發現此男子長得有些陰柔之美,在華麗繁複的衣着下顯得無人可及。他溫和有禮,此等好看貴氣之人自己何時認識,一時還真想不起。

“九爺,我們何時………”

蘇雲逸見她叫出了九爺,也不為難人,将頭靠近着微笑說道:“小美人真是貴人多忘事了,我是來報恩的,那夜見得贏魚神獸方才認出。”

他靠近時飄來一股說不上來的香氣,樂靈玑聞起來覺得有點濃,就仿佛他的容顏一樣。她恍然想起,擡指間輕聲說道:“我想起來了,是在河邊,猿猴怪,對嗎?”

蘇雲逸霍然開朗,笑着點點頭,從腰間拿出風鈴,“昨夜聽你說喜歡風鈴,今日去了鎮上就挑選了一個,那,你看你喜歡嗎?”

樂靈玑側首垂眸,瞧見他挂在指尖上的風鈴,仔細一看是個佛蓮白玉倒墜,蓮花花瓣頂端泛着晶瑩剔透的紅色,佛蓮白玉中間墜下一個金色鈴铛,小巧精致。

蘇雲逸見樂靈玑看得細心,他動了動指尖,風鈴發出了清脆悅耳之聲,叫醒了沉浸的人。

“喜歡就送給你啦。”蘇雲逸把風鈴放在樂靈玑掌心,溫柔笑道:“禮輕贈恩人實屬不當,只當九爺一番心意,他日需要九爺,只要傳信告知,定不負所望。”

樂靈玑第一次收到禮物,不管如何,心裏甚是歡喜,“逢人遇險出手相救,實屬機緣巧合,九爺這般客氣,倒讓靈玑略顯俗氣,這風鈴我且收下。”

衛安在一旁看着,蘇雲逸這套近乎的本事娴熟得很,這麽快就讓主人歡喜,好像很熟似的。哎,長得又好看又肯對人花心思的男子,如此絕世風流都不知道騙取了多少女人心…….衛安看着看着就愣了,他與主人站在一起,這不就是就檀郎謝女嗎?

樂靈玑當然不知道衛安的胡思亂想,她纖細指尖挂上風鈴,偏着腦袋盯着它。

指尖晃動,晃動,再晃動,鈴聲逐漸響徹。

她輕踏步履,逆着陽光使她睜不開眼,風鈴和她沐浴在和煦的輕風裏。

這情景如畫,美出與世無争的閑情散漫。

樂靈玑卻在畫面裏望着風鈴,想到了諸葛長老輪椅上的青銅風鈴,突然生出奇怪的想法,風鈴能殺人于無形嗎?老毒怪物的風鈴一定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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