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赤龍恢複以後,沒有離開的舉動,更多的是天天粘着樂靈玑,氣得贏魚在衛安面前訴苦。
衛安手裏握着冰涼的掃帚,沖贏魚吹了一口熱氣過去,“我都沒有發惱騷,贏大人,你就省省吧,要不你來掃一掃。”
樂靈玑在一次給小赤龍換藥的時候,發現它胸前的龍鱗少了好多片,看得她莫名心疼,對它更加悉心疼愛。
衛安和贏魚的眼神都望着黃梅樹下,樂靈玑想帶小赤龍和藍小醋樂小強玩兒,小赤龍似乎黯然神傷,獨自縮進樂靈玑衣袖。
先前還好好的,突然就不開心了,樂靈玑想着小赤龍估計心性高傲,看不上這些凡間事物。
就在這時,籬笆院子的木門口出現一個黑色身影衛安擡眸看去。
逍遙!
樂靈玑起身看去,逍遙的身體沒有上次那般透明,已經開始在恢複,他的眼神卻盯在了樂靈玑的衣袖下,小赤龍探出腦袋伸長龍頸,與逍遙四目對視。
樂靈玑終于等到逍遙出現,大步喜迎上前:“逍遙,是不是舟墨已經恢複,他人了?”
衛安贏魚也湊上前等他的回複,逍遙卻一直神色不豫的看着小赤龍,衛安疑惑道:“逍遙,你怎麽了?難得見你一次,你卻一次比一次不開心,是不是又出什麽問題了?”
說話間,小赤龍悄然縮回樂靈玑的衣袖,逍遙欲逮它的手落了個空。樂靈玑頃刻後退,“逍遙,你抓它做什麽?……..難道…….”
難得看到逍遙生氣,聽他沉聲對小赤龍道:“沒出息,還沒幻成人形就溜出來尋人,是想再死一遍?”
小赤龍又怯生生的探出小腦袋,知錯的搖了搖頭。
逍遙對它道:“人你也見到了,跟我回去。”
樂靈玑與衛安對視,她難以置信的颔首垂眸看着與她睡了多日的小赤龍,它眷戀的眼神撞過來,樂靈玑傻眼了:“你是…….舟墨…….”
小赤龍想點頭卻又難為情的樣子讓樂靈玑又質問他:“那你溜出來幹嘛?早日化身不好嗎?”
小赤龍似乎很委屈,下一刻,它就已經被逍遙逮回去,逍遙頭也不回的走了,看來這次真的氣壞了逍遙。
衛安看着逍遙離去的背影,清瘦高挑,他鼓起勇氣喊出口:“逍遙……..”
喊着人卻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而此刻,兩道身影由空中落下,樂靈玑此刻還在回想着小赤龍被逍遙逮走時望着自己的眼神,深情而不舍。
這邊人影落下,樂靈玑衛安回神定眼一看,是李清風與張燃,兩人着着校服,一臉正色而來,李清風低沉道:“小師妹,天樞仙尊心絞痛又犯了,他讓我們來請你回去。”
樂靈玑聽聞,臉上剎那間變色,她暗自猜測,難道是因為自己遲遲不歸,她往屋子裏走,問道:“嚴重嗎?我收拾一下立馬就走,贏魚先随我一起,衛安你找村裏的人前來幫忙看着院子,還有照顧好駁和藍小醋、小強,花花草草的都看好了。”
張燃和李清風對視,張燃急不可待道:“小師妹,你就別收拾了,先跟我們回吧。”
樂靈玑腳步驟停,轉身看着兩人着急的神色,大步上前,驚色道:“很嚴重對嗎?——好。”
衛安按照主人的吩咐安置妥當,才趕去南峻山。
當他行色匆匆趕到南峻山時,絲毫沒有防備的衛安被暗襲打暈關押。
被李清風和張燃帶回來的樂靈玑半路上同樣被李清風打暈,贏魚被張燃迷暈,當她被寒氣凍醒的時候,人已經被關在了雪窟,她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一切來得挫不及防!快而狠!
她方想起李清風和張燃的焦急催促是別有用心,而且發鬓上的龍形頭釵也不見了,李清風和張燃都屬秦寬弟子,顯然此事與秦寬脫不了關系。
接連幾日過去了,也沒有等到衛安,便猜測衛安估計也中計,金色符文讓她和贏魚不能僭越,心急如焚的樂靈玑大聲喊着:“有沒有人啊?誰來給我解釋解釋?”
她溫柔清脆的聲音穿透在白茫茫的雪窟,待聲音消散又靜得可怕。
贏魚安慰她:“主人,喊也沒有用,他們不來,我們就是在消耗體力。要不我們靜下心來仔細分析一遍,到底出了什麽事?”
樂靈玑沮喪的蹲坐在地,“李清風和張燃是秦師伯的人,這件事一定與秦師伯有關,他連天問琴在我頭上都知道。”
她細思恐極。
贏魚道:“上次是褚若蘭放我們出去的,衛安不在,這次我們只有靠自己解決。”
樂靈玑擔憂師尊,他一定出事了。贏魚說得對,但是這符文咒如金剛堅不可摧,可不是一般人能解決的。
逍遙的生氣并不是沒來由,萬年雪來之不易,藍舟墨才剛剛成龍形有意識,居然就偷偷溜出來尋人也是野的不顧後果,途中有個什麽閃失,小命就不保了。逍遙費了那麽大的心血,不只是害怕自己消失,兩人在這麽多年的同甘共苦,已然如同手足。
這萬年雪蓮更牽扯重大事件。它之所以是南峻山的至寶,是因為它放在南峻山開派掌門的棺椁裏,它能讓逝者安息屍身如常,每年祭祀供給足夠的法力,它便能以幻境保留逝者身前重要事跡。
對南峻山長老以及各峰峰主來說,江進未為了樂靈玑犯了彌天大錯,他卻認為祖師若在也會同意他的選擇。
說輕點藍舟墨是為樂靈玑心甘情願撲死,說大點,他是為整個葉城而獻身,救他也在義字當中。只是南峻山的人不這麽認為,他們的祖師上千年的存在豈能為一介魔族犧牲。
盡管江進未每日在棺椁前以消耗自己的法力支撐護住,事情很快就讓秦寬發現,并且他毫無保留告訴了長老以及各峰峰主。
南峻山的水牢是秦寬改進過的,水牢中央有一方綠石,江進未為了代替萬年雪蓮護住祖師,他消耗過多法力,被秦寬趁機制服關押在水牢,趴在綠石上昏迷不醒。
“師弟……..”
秦寬溫和無比的聲音極近暧昧。
秦寬站在綠石上俯視江進未,此刻他無比興奮,連呼吸都是勝利的滋味。
江進未鳳眸微動,他想試着起身,手腳上沉重粗犷的鐵鏈嘩嘩作響,瞬間讓他清醒幾分。
江進未聲音極輕問道:“師兄,祖師的遺骸務必保存好………”這是他目前最擔心的事。
秦寬蹲下身,看着他發絲微亂,看着看着深邃的眸子裏染上詭異,他指尖撫在江進未有些髒的臉龐上,“你還擔心祖師?他很好,不好的是你,你沒想到有一天高高在上,無視他人的天樞仙尊也會跌入神壇吧?”
江進未側首滑開他的手指,努力撐起半個身子,自己犯的錯自己遲早定要承受,他此刻才徹悟在山林間,從抱上嬰兒那刻起,他就偏離方向。
當秦寬将他的錯昭告南峻長老以及各峰峰主時,并不怪他,但是他不顧及祖師遺骸時,他就懷疑他的師兄不太對勁。可是,掌門之位随時可以還他,他卻次次推脫,不知他到底意欲何為,江進未淡漠的眼神看着秦寬。
“你——到底想說什麽?”
秦寬臉上沒有先前的溫和,轉瞬變了個人似的,露出了狂妄的笑聲,響徹水牢。
他揚起雙手得意道:“告訴你,如今天下都是我的,你要護的蒼生,我偏要毀了,你心愛的女人我也要親手将她毀了。”他的拳頭攥得骨節“咔咔”響。
江進未神色一怔,忽而冷靜自持,“什麽心愛的女人,怕是你想太多。”
秦寬随即哼笑一聲,“當然是你的寶貝弟子靈兒,我已經将她關入雪窟,她的生死就握在你的手中。”
江進未撞到秦寬怪異的神色,“師兄弟情分多年,為何逼至如此,我自認從未對不住你。”
秦寬眸子裏瞬間迸發出複雜的仇恨,他捏住了江進未的下颌,沉聲質問:“你還敢說從未對不住我,多年前為何我一夜間變得不喜碰觸他人?人人都說我有病,諸不知從那以後,我也讨厭女人,特別是——褚——若——蘭,你很驚訝?”他一陣冷哼,眼眸變得漆黑,他沉聲道:“都是因為你!”
江進未被他兇狠狠捏到生痛,自己什麽也沒有做,如何是他?
秦寬不想正視他面對這個問題,一把甩開他,站起身。江進未痛到揉了揉下颌,望着他高挺的背影,又颔首忍痛說道:“對于她,我已經盡力了,我沒有對不起你。”
“那你就把我伺候好了。”
江進未驚愕的眼神驟然望去,被他的身影完全籠罩,此刻他仿佛就是一個怪物,讓江進未從未有過的陌生,更不敢相信他何時有了龍陽之好。
“…………想羞辱我妄想!”
秦寬轉身,他垂眸猶如野獸俯視他的獵物,“我會先要了你的雙腿,哪也別想去,你再不願意也行,我就把你的靈兒讓南峻弟子每人嘗一次甜頭,相信那時候她早已小命不保呵呵!”
江進未終于被他惹氣惱,沉聲喝斥:“你瘋了嗎?你是秦寬,不是禽獸!”
秦寬俯下身對他挑眉邪性笑道:“還有很多好事你不知道,待你伺候好了,同卧榻上再與你講來。”
江進未瞬間覺得事情沒有自己想的那樣簡單,他倏地問道:“師妹了?我要見她。”
秦寬饒有興致地撫着江進未的鬓角,見他嫌惡地撇開,慢條斯理冷冷說道:“她多年前就是我的下屬,她不會對你說實話的。”
江進未聽了冷笑道:“原來你是口蜜腹劍,可謂外寬內深,城府多年诓了我們多少人。”
秦寬笑得輕松,“拜你與師尊所賜,接下來更精彩的盛宴随之而來,你就安心在此等候。”
秦寬一揚手動了水牢旁邊石壁上的機關,綠石旁邊的水赫然噴起一丈多高,嘩嘩噴水聲将綠石團團圍住。頂上撒下微弱光亮,迷離暧昧。
江進未看到秦寬俯身而來,他拖着鐵鏈後退,秦寬手腕翻轉,樂靈玑被困于雪窟的畫面浮現在眼前,“想要放過她就全靠你了,何況,”
他的指尖撫來,附耳過來:“你法力耗盡,連握皓蒼劍的力氣都沒有——”
江進未神色凝視他,仿佛凝望深淵陡然爬起來的魔獸,“你早算計好了這一切?”
秦寬手裏退去他染髒的白衣,溫和道:“不然了?我畢竟不是你的對手,還有九峰長老也要他們心服口服不是,只能先設計掏空你的法力,為此付出的代價不小啊!”
江進未惱羞成怒,罵道:“禽獸……….”
……………..
他日的雪胎梅骨昂昂之鶴,終究跌下神壇,被污穢沾染、任由蹂|躏,在屈辱中只願還能護住他的白玉。
秦寬終于心仇得報,發洩後為防萬一,遽然狠心斷了江進未雙腿,絕情收拾離開,就在他轉身的時候,他二指輕松滑過一道靈光,綠石上的血跡赫然長出一株褐枝,頂端盛開一朵白玉蘭,他躍身離去。
江進未此生沒有多災多難,總是順風順水節節高升,他都不知道哭是什麽滋味,如今,眼角的淚水仿佛是身體的自溢,浸濕了雙鬓。
他承受了撕裂般的心絞痛,也感受到任人擺布的屈辱,如果說這便是他的歷劫,那麽他還要在絕望裏搏一搏。
躺在綠石上,狼狽不堪的身體麻木得動也不能動,垂眸間看到盛開的白玉蘭,他恍然想起年少時,秦寬捧着一束鮮豔的白玉蘭,他想去送給褚若蘭做生日禮物。
原本開心接過花束的褚若蘭,見到江進未走來,他不但沒有準備禮物送給她,褚若蘭見他不開心,反到把玉蘭花遞到江進未手裏,她燦爛的笑着:“二師兄你喜歡蘭花,這個就給你了。”
江進未不明白他此刻放一朵白玉蘭是什麽意思,待他端詳花朵時,白玉蘭漸漸被鮮血侵蝕,如斑駁色變,轉瞬被摧毀。
就在此時,褚若蘭走進來。
聽水牢對面的褚若蘭問:“二師兄?你還好嗎?”
江進未艱難的撐起身,喑啞道:“如今,好與不好都一樣。”
秦寬如今是南峻山的掌門,他早已下令除了他本人,任何人不得躍過水牢私自見江進未,褚若蘭更不能例外。
她能見到江進未,也是秦寬開了尊口,褚若蘭早在多年前的一夜之後就被秦寬所控,可惜那夜後他從不碰她,私下他就是冷酷無情的主人。
褚若蘭看到江進未如此慘狀,雖說早有心裏準備,卻已經黯然神傷,“早知如此,當年我又何苦………”她終是無顏說下去。
江進未道:“若是可以,幫我把窗前的蓮花風鈴給靈兒………”
說到“靈兒”兩字,江進未心口剎那間開始疼痛,他捂住仿佛快要撕裂開的心口,喉間腥氣上湧。
“噗哧——”
他噴出一口鮮血,灑上他染髒的白色裏衣,也濺在綠石上,他無力躺下,仿佛看到綠石上盛開着朵朵豔麗的紅花,他回到了鵲山,他的靈兒在桃樹下翩翩起舞,而後含情眼望着他,溫柔的問着:“師尊,我能吃這花瓣嗎?”
“靈兒……..”
對岸的褚若蘭見江進未昏倒在石上,急道:“二師兄!你等着,我去叫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