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耳邊一聲男子冷笑:“這布了四百年的局,終于可以收網了,也不枉費我殷衡,斬腰斷魂,守這銀河渡整整四百年!”
話音剛落,只覺我全身瞬間被星光包圍,漫無目的,左右搖曳,蕩漾在銀河之中,搖得我七暈八素胃裏直翻。
銀河看着雖美,但毫無支撐,暢游其中并不是件美事,更何況于我一個不會游泳的鬼差。
我迷迷糊糊終于感覺腳着地,腳下一個趔趄,趴在地上狂吐不止,只聽一個那男子冷聲道:“竟然是此等貨色,真是枉費我布下四百年的局!”止住吐,擡頭循聲一看,眼前是臉色慘白,瘦骨嶙峋的書生模樣男子。
我正在迷茫間,卻見我腰間的鬼差簿突然铮亮。項上的仝僆玉在我頸間蠢蠢欲動,似乎預示着這四周危機!我往後退了一步,銀河是凡間與天庭的模糊界限,我一後退,蕩漾的星光,就又将我晃得七暈八素,胃裏直吐,突然那瘦骨嶙峋透着白骨的手爪抓住我的腕部,一把将我拉了出來。
我歪身栽倒在地,掙紮着爬了起來,匆匆掏出鬼差簿一看,上面殷衡兩個字大亮。
我詫異擡頭追問:“你是殷衡?那個眼神不濟的小白臉鬼差口中消失四百年的鬼差殷衡?”
書生臉色瞬間更白,文文弱弱地道:“看來葉栾大人,也是有備而來的!”
我低頭思考,擡眼望着他:“四百年前,正是我馴服忘川獸之時,你們從那刻起便開始布局算計我的?”
他笑着道:“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輕松,看來葉栾大人也并不如傳聞中的那般呆愚!”
“我不夠聰明,我不知你們究竟所為何物?”
“我們為的是小少主殿下,為他能魂魄齊全!”
我說:“如若,你們帶我去東來神殿盜取絡魂草,我定舍命取草,為你們的小少主殿下聚魂結魄。但是,我想知道,為什麽一定是我?”
那夜,在妖華瑤的洞府中,麟冉川也問過:“我也想知道,為什麽是阿栾!”原來,他至始至終都知道,我是他父君局中最後的目的。也許他最初的出現,就是要同他父君一同完成這個任務,卻到最後因愛上我而迷茫了!
麟冉川,你迷茫不能決定的事情,我葉栾來替你決定,絕不讓你為難!
“這個,你最後自然而然會知道。不過,葉栾大人以為東來神殿你想去就能去的嗎?”鬼差殷衡陰陽怪氣地說。
“我不能,但是蔣家墓奇特,墓室建築師是個真正懂風水的大師,将蔣家墓建在上古神族之守護陣八步安之上,以佑後世,官高權重、榮華富貴。”我不緊不慢地說道,這些都是子岚仙君講與我的。
一想到子岚仙君,我心下一痛,不知他何時才能如願出得了撣子塔。這些恩怨糾紛,是起源于他愛上了個不該愛上的人?還是,起源于,那場草木之劫不該有的相逢?!
殷衡笑道:“不曾想,你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看樣子我對葉栾大人不能輕敵了!”
“帶路!”我吐出兩個字,便不想再看這個陰險小人。
殷衡也不過是個棋子,枉費了四百年的光陰在銀河渡口這裏暗修渠道連接天庭。原本凡界銀河只是用來觀賞的,回不了天庭。剛才我退回那一步,卻輕而易舉進入銀河中,想來這暗道已經修葺完畢,只待有朝一日,為幽冥地府陰兵可攻打天庭之用。
只是這場棋的布局之人,竟然料事如神,在四百年前就安排好了今日的一切,甚至包括我上去天庭,私回凡間之事。那麽,四百年前,他就料到了我的真正身份?他也料到了麟冉川會包庇我之行為?他甚至料到了我身邊會出現個算計我摯友?
如若真是如此,即使麟冉川再心狠手辣,也鬥不贏他的!還好,他們是父子,不是敵人。幽冥大帝,果然是個連天君都要忌憚的人物,怪不得天君會對蒼裰儲君下殺手,欲斷幽冥大帝之後!
殷衡帶我轉身又進銀河渡口,想到每次進入銀河翻胃直吐,我對銀河望而卻步,殷衡冷言冷語傳來:“想去八步安,便随我來!”
這殷衡竟真的能将天庭守護河岸與神族守護之陣連接一起。當年神族應劫、仙族趁機滅亡神族之時,這兩道防線固若金湯,不可攻陷,如今這般相連相通,未免不是一場諷刺,諷刺世事變遷!
閉眼蕩漾在銀河中,我胃裏翻騰依舊沒有停止……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星星光耀都消失殆盡,我置身在腐朽的墓室之中。這墓室便是蔣家墓,只是比上次同籬铄仙君同來時屍體腐化氣息變得濃重,八處甬道交相變換,變換速度十分迅速,幾乎眨眼就散去,看得我眼花缭亂,頭中嗡嗡作響。
突然前方強光一閃,我用手遮住眼睛,從指縫中瞧見個熟悉的青衫女子,正是那當初和清歡魂魄一同布置下的鬼之圈陷阱的蔣菀小姐。她容顏依舊,右臉上卻有個類似鱗甲磕破的疤痕,這疤痕上一次是不曾見過的。
她說:“葉栾大人,我們又見面了!”
我拿下手,笑了笑,說:“蔣菀小姐,哦不,碧梧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她面色一青,表情吃驚,道:“葉栾大人竟然知道我是誰,看來我們都小看你了!”
我突然也來了興致,笑着說:“我初到人間時,那個小白臉鬼差差不點就抓到碧梧姑娘的魂魄了,你卻将他扔進河裏。那次你們尊貴的小少主就告訴我他遇見故人了!這個故人就是因對他下了媚藥而被貶到人間、他原來的貼身侍女碧梧姑娘。”
“哼!”她輕聲一哼,眼神輕蔑:“說起這事,還要感激天庭的那位花花小仙,若不是他搗亂生事,我也不會抑郁而終變成鬼魂想起幽冥大帝交代給我的任務!不過,小少主殿下對你可真是好啊,在霓虹林中他寧可自己受霓虹之苦,也要将你護在身下,甚至為了阻止我将你帶到東來神殿,不惜毀掉我的臉,啊……”她慘叫一聲,似乎回憶起那日十分痛苦。
我戒備的看着她,她突然吼道:“阿栾究竟是誰?葉栾,真的就是小少主口口聲聲念着的阿栾嗎?你為小少主又做過何事?為什麽自小少主醒來這幾千年裏,次次生病難耐,昏迷不醒都忘情地喚着阿栾?為何上古神獸忘川獸會在四百年前被你這個轉世魂魄所馴服,對你俯首聽命?呵……我倒是忘記了,如若你沒馴服忘川獸,任誰也想不到,小少主缺失的半只魂魄會在封印在你的身上!”
“你說什麽?麟冉川的另外半只魂魄封印在我的身上?”
“就封印在你的琥珀色的左眼中!”
我一直知道幽冥大帝想讓我去偷絡魂草,我卻絞盡腦汁也沒想到其中的緣由,原來,是因為麟冉川的半只魂魄就封印在我的左眼中。我記得,麟冉川說過,他不想取回那半只魂魄,原來他至始至終就知道那魂魄在我的眼睛中。
我不可置信地擡頭盯着穿着一身極不合身的綠衣的碧梧姑娘,她盯着我的眼睛,清清楚楚地說:“你的左眼是他魂魄的封魂印。封魂印以魂封魂。”
“你胡說八道!”我語無倫次。
碧梧姑娘笑了笑:“我胡說?哼,不管怎樣,我都要帶你去東來神殿,取得絡魂草挖出你眼中小少主的那半只魂魄……”
“好,我心甘情願的同你一起去!”不待她說完,我堅定的回答。
碧梧姑娘明顯一愣,壓下吃驚,說:“既然你這麽說了,我們立即起程,你不許玩什麽花樣。也許你還不知道,取下魂魄之時,便是你灰飛煙滅之際。不過,不管到時候你同不同意,我們都會強行下手!”
我笑了笑,心中卻平靜無比,麟冉川這個人我是心甘情願為他死的。
只是,我想不明白,為何他的半只魂魄會封印在我的眼睛中?傳說,封魂印只有至死相愛之人才可以魂封魂,那麽,曾經的我們相愛過嗎?為何,我記起了過往曾經的一切,可是記憶中卻沒有麟冉川的半分影子?
麟冉川,你究竟是誰?
不過,你是誰已經不重要,我要你魂魄齊全,永世平安。如若可能,我想再見你一面!
碧桐姑娘左右搖擺腳下步伐變換,交疊相錯,突然白光乍現,光束沖天,蔣家墓內四壁翻轉,腐朽屍爛之味全然不見。碧梧姑娘以蔣菀小姐身份常住蔣家墓,對蔣家墓和八步安了如指掌。幽冥大帝當年偷取絡魂草想必走的就是這條路,四百年前他就安排碧梧姑娘和殷衡兩人有朝一日帶我進入八步安通往東來神殿,定是将對我左眼中封印的麟冉川的半只魂魄勢在必得。
待牆壁翻轉停止,眼前一片霧氣蒙蒙,完全分不清方向。只聽碧梧姑娘輕聲道:“葉栾大人,東來神殿已經到了,請!”
作者有話要說:魂緣伊夢小劇場:
魂緣伊夢:殷衡,采訪一下,你腫麽會和眼神不濟的小白臉鬼差成為摯友捏?
殷衡:“你都說他眼神不濟了,我們怎麽會是摯友?”
魂緣伊夢:啊?!
葉栾:“大許小白臉鬼差和花花一樣是賴上去的!”
小白臉鬼差在人間一邊打噴嚏,一邊晃蕩,自言自語道:“怎麽又打上噴嚏了?”
56五十六劫 銀河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