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慈子孝
故事的最後,一個黑發男孩邁着跟臺階差不多高的小腿,顫顫悠悠又穩穩當當爬上了廢棄大樓三樓的天臺。
冷風呼呼的刮着男孩的臉頰,細碎的黑發随風搖擺,小小的身影獨自站在這裏,看着那只呆愣癱在原地的綠色生物,惠竟然覺得一人一咒靈有點同病相憐的感覺。
怎麽可能呢?
因為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有些惱羞成怒的惠握緊拳頭,正好有這麽一個沒人監管的機會,他決定試一試自己的咒術是否存在。
“玉犬。”
軟糯的孩童的聲音,偏偏帶着說不出的莊重、嚴肅。
惠一臉冷淡,只是當身邊出現了那兩個許久不見的一黑一白兩個小家夥的時候,眼裏的冷漠才有些松動。
“乖。”
這一次,不用再去彎腰低身,他一伸胳膊,手就搭在了玉犬的額頭間,柔軟又溫暖的毛發順着他的指尖緩緩滑動,他的聲音也不自覺軟了幾分,帶着一種懷念的色彩。
只是現在還不是敘舊的時候。
惠的目光移向了眼前的咒靈,大概是突然出現的兩只士神犬帶着的威壓讓它感到生命被威脅,原本癱軟在地的綠色咒靈搖擺着肥大的身軀,在地上游移,拖出一條暗色的黏漬軌跡。
只是千辛萬苦趕了過來,甚至弄髒了褲子的他又怎麽會放任這條咒靈逃跑呢?
“玉犬。”
男孩淡淡的喚了一句身旁兩個式神的名字,手指輕輕一擡,指向了正在流竄的咒靈。
在這個世界,這是他和自己的式神第一次見面,可他們之間那親密的只能用羁絆形容的關系,瞬間将他們的距離拉到最近,哪怕沒有多餘的言語,也能感受彼此的心意。
剛剛還吐着舌頭咬尾巴撒嬌賣萌的玉犬在接收到主人的命令那一刻起,立刻收起溫順的模樣,眼神帶着狼一般的殺氣,尖銳的獠牙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噗斯。”
好像是空氣爆裂的聲音,又好似穿透皮肉的聲音。
威風凜凜的兩只犬快速地奔跑,縱身一躍直接咬住了咒靈的身體,随着伴随着咒靈無聲卻猙獰的面孔,咒力化作點點星光分子最終消散在世間。
祓除咒靈加一。
對惠來說,祓除咒靈的日常就跟喝水一樣,自然而然的融入了他的生活,小小的男孩面無表情地轉身,單手插兜帶着幾分潇灑的感覺。
“啪、啪、啪。”
在通往露天屋頂的大門邊,傳來了慢悠悠的掌聲,總共三下,不多不少,沒什麽誠意,謙遜的鼓掌反而襯托出了來者隐藏的傲慢個性。
或者說,他根本沒有隐藏的意思。
大門口,那個偷窺的家夥慢慢走了過來,順着漆黑的門內,漸漸露出他的真面目。
一個熟悉的白毛。
惠淡定的摸了一下鼻尖,濕潤潤的手感讓他不自覺皺緊眉頭,他環住自己的肩膀,溫暖的臂膀保護着自己不在寒風中得上風寒感冒,順便跺了跺腳,免得時間長把腳也凍住。
“啊,是時候回去了。”
細碎的陽光灑在自他的臉上有些曬人的光線讓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出來很久了,惠對着天喃喃了一句,随後便雙手插兜,縮着腦袋,就這麽準備離開了。
“…阿咧?”
還在那邊裝深沉試圖吸引男孩的五條悟豎着耳朵偷聽男孩這邊的動靜,沒想到這半天男孩不僅沒有搭理他,反而還事與願違,這個小孩就要走了。
五條悟張着大嘴在風中淩亂,可作為五條家家主的身份以及超強大的準特級咒術師他也是有自己的驕傲的,偶像包袱極重的中二少年還是選擇輕輕一笑,聳了聳肩膀。
“你這小孩,簡直有意思,沒想到禪院家的孩子也是個正常孩子不是機器人啊,話說你是哪一脈的,本少爺還從來沒有見過你的身影呢。”
惠選擇拒絕回答,依舊沉默的看着男孩,眼裏寫着三個大字“要離開”!
“啊,冷漠型人格麽。”
五條悟不在意的擺擺手。
“只是不知道,禪院家知不知道自己家有個會十影法的小家夥還流落在外的事情,對此,我倒是蠻好奇。”
戴着黑色蛤蟆鏡的少年看上去已經毫不在意眼前的小人了,他雙手插兜,輕輕一躍就躍到了鐵網織成的欄杆山,居高臨下的俯瞰着遠處的風景。
禪院家又怎麽會知道呢?畢竟連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的事情。
但惠能聽出來,五條悟這話的目的只是為了逗他,看別人緊張局促的樣子也不失為他的一種樂趣,至于真的去做一個告密者?那可不是五條悟的風格,或者說,因為禪院家不知道這件事故事才會有意思,為了趣味性他也是不會這麽做的。
“快走吧。”
沉默半天,惠開口,淡淡的說了一句。
此時此刻,不管是去詢問對方的身份還是去詢問禪院家是什麽地方,聽上去都有點怪怪的,懵懂無知的他本就不該知道這樣的信息,也不該在這個時候就和他結識。
最終,他只能開口讓五條悟離開。
可五條悟又怎麽可能被人一勸就乖乖離開?他體內的反骨可是一節比一節高,聽見惠的話後,他的眼神一亮,來了興致。
“這裏還有別的小秘密怕我發現?”
沒想到啊,只是來祓除一只小小咒靈的普通任務,竟然能讓他遇見這麽多有趣的事情,這一趟來京都的工作太值了。
“秘密倒是沒有。”
惠悠悠地說道。
“只是可能有一對兒擔心孩子被變态拐帶的父母正在趕來的路上。”
“切。”
五條悟對這個沒有意思的故事走向十分無語,大概也是他最近太無聊了吧,雖然說工作還是很多,可沒有了傑的陪伴,總覺得生活少點什麽,一點也提不起勁。
啊,為什麽咒靈那麽多呢。
一頭白發的少年看着遠處的樹林和游樂場,一面是萬物無聲的寂靜,一面是人潮鼎沸的喧嚣,簡直就像兩個世界一樣。
五條悟歪頭,不禁思考到是不是因為人口太多的緣故,人們才能産生這麽多的壓力、怨恨,才能擁有這麽多咒靈。
或許,應該消除人類試試看?
五條悟只是開玩笑的,他的摯友都在為保護弱小人類做貢獻,自己又怎麽拖後腿。
不過是無聊的遐想罷了。
少年微微踮起腳尖,站在不足三厘米寬的欄杆上,轉過身,蹲了下來。
陽光照在他的後背上,仿若神明一般散發着耀眼的光芒,偏偏他的臉卻因為沒有光線的照射暗淡的讓人看不清他的五官和輪廓。
“對了。”
白發少年打量了一下還站在原地的孩子,突然開口問道。
“你不會是禪院甚爾的孩子吧?”
獨自在離京都禪院老宅這麽遠的地方,怎麽想都不可能是生活在禪院家的孩子,更何況,如果家族有人學會十影法的,他們怕是要昭告天下這個大消息。
五條悟想起了有過兩面之緣的那個天與咒縛,還有他身邊的那個強大實力的女人,對這個孩子的好奇心就更大了。
“啊,神奇的家庭組合。”
少年低聲感慨了一句。
惠本以為五條悟會跟自己繼續說下去,比如追問他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會咒術的,順便偷偷拐帶他回東京,怎麽想這都是他可能會做的事情。
可,五條悟并沒有。
讓人意料不到的是,他直接身子朝後,頭向後仰去,好像要倒在床上一般直接從高空墜了下去。
少年看似消瘦的身體融入了寒風中,衣角不斷快速翻騰,他卻一臉惬意緩緩閉上眼睛。
哪怕知道五條悟不會受傷,惠還是下意識瞳孔一縮,按耐不住自己的身體走到了欄杆旁邊。
只是樓底早就沒有了五條悟的身影。
沒有得到五條悟的回應,惠還覺得心裏有些別扭,一絲悵然和不自在的感覺充斥着他的心髒。
是因為那個人嗎?
多年前咒術高專叛逃的另一個特級人物,夏油傑。
還沒等惠回過神,他那一對兒活寶父母姍姍來遲。
從兩人略顯淩亂的衣着和發型不難看出,這兩人背着他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戰鬥。
至于那紅潤的嘴角,惠就假裝自己看不見的好。
悲哀啊,心涼。
小小的黑發男孩站在原地,冷清的目光掃視着兩個人的身影,禪院甚爾倒是覺得不痛不癢。
“可以回家了?”
男人不經意的瞥過屋頂的一角,低沉的嗓音帶着一絲慵懶。
自家小鬼已經解決了,那就沒有什麽停留的必要了吧。
“嗯,不是已經找到我了麽。”
惠輕輕點頭,說着游戲結束的同時也在暗示自己已經祓除咒靈了。
兩人心照不宣地扭頭,同時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姜戈。
女人眨着漂亮的丹鳳眼,黑色的眼眸亮晶晶的,透露出靈動的氣息,她正屏住呼吸看着這兩個人交流,嘴角上揚,彎出一道絢爛的弧度。
“果然還是得有家庭活動啊。”
姜戈肯定的點了點頭,非常滿意這次的出行。
看她家這一大一小,竟然開始溝通了,而且還有了一些不讓她知道的小秘密,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麽,但姜戈不想追問,畢竟這都是兩人感情提升的證明,她不想破壞。
如果再多幾次,這兩個人不會都能抱在一起,變成什麽親密父子吧。
姜戈腦海中想象着惠焦急喊爸爸的樣子,禪院甚爾用充滿愛意的眼神撫摸惠的腦袋,這樣一副父慈子孝的畫面,可她怎麽感覺有點不舒服呢。
她猛地搖了搖頭,将腦海中的畫面全都甩了出去,最後還是排板做了一個決定。
“下周去水族館玩!”
禪院甚爾、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