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故事

夏洛克打開電腦, 畫面上跳過很多幀照片, 配着多個國家的語言注解。蘇菲去過的地方很多, 語言信息很雜亂, 只有在蘇菲腦海中,這些信息才是準确而清晰的。

夏洛克緊皺眉頭盯着看, 桌面上手機震動,他看也不看, 拿過電話接通。

“格雷?”

“實際上是格雷格。”雷斯垂德內心感到好笑而無奈, “一直都是格雷格,你,和真,都念錯了。”

“這不重要。”夏洛克挑了挑眉毛,一秒不到就恢複如初。

“好吧。”雷斯垂德在電話那頭有點小郁悶的憋了一口氣。他感到不受夏洛克重視, 而且, 他是把念錯自己名字這件事當成一個隐藏笑話, 理想結果是全場哈哈大笑,現在夏洛克毫不賞臉, 他在氣憤中想, 應該先說給巫真聽的。

“夏洛克,你可以過來了, 讓你們見羅滌廢了點功夫,之前他怎麽都不松口,可不見你們。”

“讓我猜猜,你們嚴刑逼供?”巫真咬下唇, 小犬齒尖利刺破下唇。她最近急得嘴裏長了兩個火泡,猖狂的讓她時刻疼着。

這是心理上的不平衡導致激素混亂,她可以找同系的學長學姐輔導心理,會好受很多,但她想不出把這事告訴別人的必要。

“……真也在?夏洛克我以為只有你一人。”那麽問題來了,雷斯垂德有點好奇巫真到底對他的笑話反饋是怎樣的,好奇心像一根頭發絲撓着他的心。

夏洛克調皮的用手指撥了撥桌面的兩臺手機,通話界面都亮着。

一臺巫真,一臺雷斯垂德。

他說:“她不在221B。”

“對我是不在221B。”她還是沒忍住,問:“你們打了他嗎?就像狄倫那樣?”

“好——吧。這是必然的,小姑娘,他殺蘇菲的時候可沒手下留情。”雷斯垂德語氣不是很好。

巫真那頭電話靜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突然她說:“我打車來警局。”

“我也來。”

事實上夏洛克沒有認真聽,任他們兩個自說自話,聽到最後他心頭浮上一點悲哀——替巫真悲哀。

盡管她成年了二十一歲了,依舊是個小姑娘。

她可以很正常的生活,她可以不用經受生死之憂,她去過屬于二十一歲小女孩的歡樂人生,只要——脫離221B。

夏洛克挂掉兩通電話,雷斯垂德和巫真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

她想都別想。

她脫離不了,從一開始,她和221B和他就是綁定的,糾纏在一起的兩棵樹,長得已經郁郁蔥蔥,分離必須撕扯開,就是撕心裂肺的疼。

……

夏洛克和巫真在警局門口彙合。

雷斯垂德遞給他們身份牌:“跟我來。”

前面是一片熱鬧的辦公區域,警員們接電話接的人仰馬翻,紙片似乎都能在空中翻飛,吵雜而有序。

再往前走。穿過冷色調的走廊,沉悶的空氣令人不能呼吸。這裏都穿着皮鞋,踢踏在地板,冷硬的步伐聲讓人心頭發緊。

鐵門笨重,開啓的聲音非常緩長刺耳。

咔吱——

羅滌疲憊的面容緩緩擡起,他的頸椎似乎不堪趁受他的腦袋。面容上凝固着幾道深紅的血跡,額頭,鼻孔,嘴角,顴骨處破相了。

羅滌,看見巫真來,他溫柔的笑了一下。

然後說:“你不該來這裏。”

巫真喉頭發緊,身板僵直:“沒什麽不該來的。”

夏洛克說:“需要我為你們留下談話的空間嗎?”

“需要。”

“非常好。”夏洛克退出房間,緩緩拉上鐵門,然後走入了旁邊監控室。

羅滌所在的是個單向玻璃間,在監控室,可以完整看到室內情形。

羅滌與巫真,一個坐着一個站着,都像那面單向玻璃瞄了一眼。

夏洛克明了他們知道這監控室的秘密。羅滌勢必不會說的太多。

莫瑞亞蒂在羅滌被捕以來并沒有采取任何措施拯救他。也就是說,羅滌在殺了蘇菲之後,是一顆棄子。

他的任務完成了,于是被放棄。

但是這裏有兩種可能,還需要論證。

……

“是不是你幹的?”

“是的。”

巫真聽見羅滌回答的這麽幹脆,幾乎想要摔門而去。

自從聽聞羅滌出事以來,她一直咬牙堅持的底線就是,親耳聽見羅滌說,這一切都是他被冤枉。

然而他承認了。

巫真壓低聲音,然而她的聲音有逐漸不受她控制的趨勢。

“殺人償命,我不會救你的。”

羅滌笑笑:“好。”

靜默了片刻:“你怪我嗎?”

“不怪。”

巫真的腳像是焊在那裏,一動也動不了。她終于能走之前,說:“有什麽要我幫你帶的話嗎?”

說完,感覺他們的關系好像就終止在這“帶話”上,她在他人生最後一程,是個帶話的。

“我沒親人,我當你和巫盼是我弟弟妹妹,能夠見到你也就夠了。”他悠長的吐出一口氣:“你快跑吧,随便躲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我算看清了,夏洛克并不安全,當初不該讓你來這的。我還是不放心你。”

巫真的眼淚都咽到嗓子眼裏,因此聲音格外艱澀:“是莫瑞亞蒂?他要幹什麽?”

巫真快步上前。

“你走。”羅滌扯着嗓子喊了一聲:“把她帶走!”然後閉口不言,是個寧死不吐露一點消息的樣子。

巫真停下腳步。

鐵門緩緩打開,警官腰裏別着鐵棍,對她一招手。

“出來。”

夏洛克等在外面。她出來,他進去。雷斯垂德揮揮手,直接讓巫真出去透氣。

巫真胸中憋了一腔悶氣,确實應該出去透氣。

她快步闖過冷硬的走廊,穿過熱鬧吵雜的辦公區。出了警局的門,肺裏灌入新鮮空氣,這才感覺頭腦冷靜下來。

氣溫一下降到零下,呼吸間像是無數細小冰淩紮着她的肺與頭腦。

“大姐姐!大姐姐!”一個小孩揚着尖利聲音,站在馬路對面興奮警局門口揮手,見巫真看過來,焦急的等綠燈同行,飛跑竄過馬路。抓着她的手,将一封牛皮信封塞到她手中。

小孩臉喘氣喘的紅撲撲:“祝你好運!”撒腿就跑。

巫真急忙叫住小孩:“這是誰要你給我的?”

綠燈通行,車輛停靠在人行道前,小孩動作快,巫真追趕過去時紅燈已經亮了,車輛川流不息。

牛皮信封上沒有郵戳,沒有地址和收件人,大喇喇地印了一個她的頭像,是偷拍。圖書館裏,一堆複習用書墊在手肘下,她撐着手臂睡着了。

巫真站在路邊拆開信封,她現在還不太想進去,即使裏面開了暖氣。

裏面薄薄的,只有一張照片,蘇菲和一個十五六歲小男孩,兩個人兩張臉擠在一張照片裏,陽光在鏡頭下十分晃眼,開了強光濾鏡似的。蘇菲挑着眼角,很客氣的笑。小男孩亮着一口大白牙,笑得分外的野。

背景露出一角,是個金字塔,頂着藍天。

巫真想起蘇菲跟她說的故事,有關于她在埃及救的小男孩,那間有異味的餐廳,那個沒完的故事。

手腕一動,照片翻過來,空白背後黑記號筆寫的咖啡廳地址。

除此之外還有一行字,是英語俗語,翻譯成中文意思大概是:僅限一人,閱後即焚。

去嗎?去啊。

焚嗎?不焚。

巫真回身看了一眼警局,眼神憂郁。一甩頭發,決定不管它,裏面有一些人有一些事剪不斷理還亂。

她莫名被目前的事氣出一股豪氣,生活越艱難,她就越不肯低頭,有句話怎麽說的:光腳不怕穿鞋的,膽子大本事夠,這次就獨闖天涯。

走到半路,心念一動,還是給巫盼發了個短信報備一下。

這件事把巫盼也牽扯進來,她略帶愧意之餘是心安,他們兩個自小沒分開過,一母同胞,兩身一命。做什麽都在一起,這次也一樣。

……

這家咖啡廳她常去,前幾個月被炸過一次,咖啡廳的老板怕是有執念,裝修得和從前一模一樣,連老式時鐘裏的小布谷鳥也神似還原。

老式留聲機悠揚的放着音樂,舞女唱嗓華麗魅惑。

她一眼就在她常坐的座上看到了一個男人,蓬勃生長的棕色亂卷發。面對着門口,眼看着她,粗壯手臂撐着桌面,一手裏拿着長柄細勺子,歡快的攪着咖啡,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雖然笑得很親和,他曬得古銅健壯的身軀上帶有一種天生的攻擊力,非洲草原的豹子一般的野性。

巫真并沒放下警惕,只第一反應心道不好,她打不過,轉念一想,也不知道對方帶槍沒。

她打着和平談判的主意走去,态度不說特別好,面容微笑,也令人心生親切。

他放下勺子,自我介紹:“你可以叫我維卡斯,維卡斯·夏瑪。”

“真·巫,叫我真就好。”

“女孩,你膽子真大,敢一個人來赴約。”

“如果你經歷過搶劫綁架槍殺爆炸等等一切,你就會覺得這沒什麽。”巫真說的很淡然,然而心中有數:這些經歷可以讓她騙到不少女孩子傾心,如果她是個男孩。

而身為男孩的巫盼趨吉避兇,是一點危險也不願意趟的,成天化妝上舞臺,演小生與女角。對藝術與星辰很有興趣。自持吃不胖,常年不刻意鍛煉,面對危險,他比巫真還要柔弱。

她有時會想,她倆是不是生錯了性別,互換一下行不行。

維卡斯說:

“蘇菲有沒有跟你講一個故事?蘇菲是個騙子,她和很多人都講過一個故事,我和她,版本不同,但她對我有恩是真的,我坑了她也是真的。”

“故事的原版本是什麽?”

“我那天是故意去尋死,她路過救了我,然後,我們的命運交換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突如其來的2017年第一發更新,大家新年好呀!

?? ??? =??????雞年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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