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粉梅(03)

第72章 粉梅(03)

03

海姝再次找到張典治, 不過這次不是在九衣位于城市邊緣的工廠,而是商圈裏的品牌中心。

“海警官,你看, 我這馬上要去開會。”張典治顯露出适可而止的焦急, “你有什麽事,能等我開完了會再說嗎?”

海姝點開平板上儲存的視頻, 拿到張典治面前,“張總, 我核實過這輛車的信息,是你的座駕。這位下車的女士, 是趙雨夢吧?”

看清楚視頻的一刻, 張典治神情忽變。

海姝說:“看來你得推遲一下會議了。這是4月7號,也就是展銷會開始前一天的監控,趙雨夢為什麽會從你的車上下來?”

“不是, 這個我可以解釋……”張典治陷入短暫的慌亂, 半分鐘後拿出手機給秘書打電話, 說臨時有事,不參加會議。打完電話後, 他似乎冷靜了不少,鎮定地看向海姝,“海警官, 來我辦公室說吧。”

和張典治在工廠的辦公室相比, 這裏顯然才是他常駐的地方, 櫃子裏擺着各種收藏品、照片, 海姝一眼就看到了一張全家福——張典治和一個成熟溫婉的女人, 還有一個紮着馬尾辮,不茍言笑的女孩。

海姝回過頭, 再次将平板放在張典治面前,“上次我們聊到趙雨夢時,你說你們并不熟,她為什麽會從你的車上下來?”

張典治嘆氣,尴尬地笑道:“怎麽這樣一說,顯得我和她有不正當關系似的?是這樣,那時我們不是在準備展銷會嗎,小趙是我們這邊的首席模特,她想提前去場館看看。”

海姝說:“于是你這個老總親自将她送過去?”

“湊巧,真的是湊巧。”張典治說,7號他根本不在公司,中午和人應酬完,恰好遇到了準備去新會展中心的趙雨夢。趙雨夢在路上攔車,半天沒等到一輛,他便載她過去。

海姝将視頻拉到停車後和趙雨夢下車之前,“我對這兒很好奇。”

張典治向前一探,“這兒怎麽了?”

“我們打工人搭老板的車,到了站不是會立即下車嗎?”海姝說:“但趙雨夢等了5分鐘才下車。你們在車上聊些什麽呢?”

張典治脖頸繃了繃,“怪我,這次展銷會對我們公司來說很重要,我一路上都在給她強調重要性,停車後還沒說完,耽誤了些時間。”

海姝笑道:“看出來了,你是個對工作很上心的人。”

張典治:“創業不容易,還有一大家子要養。”

海姝指了指全家福,“你妻子很漂亮。”

張典治明顯放松下來,“那是。說起來,我們九衣這名字就是從我太太的名字裏取的。”

“哦?”

“她名字裏有個依,我們一起創業時,就把這個依拿過來,改成了衣。”

張典治看似說清楚了趙雨夢為什麽會坐他的車,但在警方的視角裏,疑點已經像漣漪一般撞開。

“我懷疑他沒有說實話。”海姝給隋星打電話,“碰巧遇到趙雨夢,就捎了趙雨夢一程,還話多到停車之後說了5分鐘的地步,那他還裝和趙雨夢不熟?”

隋星道:“好辦,我正愁不知道從哪裏查起。既然有了他這個可疑目标,我就從他的住處着手。”

海姝說:“嗯,我再去找王斌聊聊。”

王斌在走廊上見到海姝,第一反應是轉身就走,海姝快步追上去,“王總,怎麽看到我就躲?”

“沒,沒躲。”王斌只得停下來,“你又有什麽事嗎?”

海姝說:“還不是新會展中心的案子,還有趙雨夢,這不還沒找到人嗎?正好遇到你,有點線索想跟你溝通溝通。”

王斌嘀咕:“我能知道什麽啊?”

海姝笑笑,和他一起來到樓下,“趙雨夢失蹤這麽久,你覺得她可能出什麽事了?”

王斌搖頭,“我又不是警察,這我不敢亂說。”

“那你擔心她出什麽事了嗎?”

“不至于吧,說不定是壓力太大,找個地方躲起來散心。”

“壓力太大?因為工作嗎?”

“應該吧,現在幹啥壓力不大,她又年輕,抗壓能力不夠吧。”

海姝轉過視線,“王總,你有一點讓我很在意。”

王斌吓一跳,“啥?”

“案發時,你得知趙雨夢失蹤,顯得非常擔心,甚至手足無措。”海姝說:“但過了會兒,你突然平靜下來。你還記得這個轉折點出現在哪裏嗎?”

“這有啥轉折點,我只是想明白了她不會……”王斌像是卡住了,眼中流露出震驚。

“想起來了吧?”海姝說:“是在你給你們張總打電話之後。我越想越好奇,他到底對你說了什麽?”

王斌反複吞咽唾沫,不與海姝對視,支吾道:“……張總只是讓我別擔心,我擔心也沒用的……我要是太着急,還會影響你們調查。”

海姝說:“你們張總也太會為我們着想了。”

王斌點頭如搗蒜,“他是這樣的。”

海姝卻道:“剛才我去見了張總,因為我們找到一段監控,趙雨夢從他的車上下來。”

王斌身子輕微地僵了一下。

海姝又說:“那天你怎麽突然平靜,還知道趙雨夢什麽事,你要是想起來了,随時聯系我。趙雨夢一天沒有出現,我們肯定就會追她一天,到最後所有真相都會浮出水面。”

王斌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我……好的。”

海姝确信王斌知道些什麽,離開九衣品牌中心前忽然多問了個問題,“我聽說九衣這個名字和張總的家庭有些淵源?”

王斌放松些許,“是張夫人的名字。”

海姝說:“張夫人怎麽沒去展銷會看看?”

王斌說:“她應該有自己的事吧?都挺忙的。”

海姝從王斌這裏打聽到,張典治的妻子名叫水依婷,和張典治一起打拼,後來做了全職太太,專心相夫教子,公司有活動時會出現,光彩照人。不過最近幾年來得少了,因為回到職場,又有了自己的事業。

至于水依婷現在在哪所學校當老師,王斌說不知道。

張典治的家在千心區有名的別墅區——韶光金庭,但隋星調取監控後發現,他從1月到4月,回到這裏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住在其他地方?

張典治名下還有四處房産,經監控和行車核實,确認他頻繁出入高檔小區綠意灣,隋星旋即在這裏看到了趙雨夢。趙雨夢幾乎每天都會回到綠意灣,監控甚至拍到了她與張典治成雙成對的畫面。原來她将自己的房子讓給吳佳琪住,是出來和張典治同居。

趙雨夢最後一次被拍到是4月10日早上6點半,她獨自從綠意灣離開。當天她還出現在新會展中心,但此後再未回到過綠意灣。

刑偵一隊因為這條線索而振奮起來,失蹤的趙雨夢和張典治關系不簡單,而趙雨夢的臨時證件掉落在被害人附近,被害人是被九衣的圍巾勒死,張典治百般掩飾與趙雨夢的關系。

這起命案怎麽看,都與九衣脫不開關系。

這時,海姝接到王斌的電話。他結結巴巴地說,自己想通了,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警方。

“張總,張總是趙雨夢的情人!”王斌滿臉汗水,臉上的神情十分糾結,他很不願意說,知道說出來他的工作也就泡湯了,但是他又不敢不說,害怕将來警察說他知情不報,把他當共犯。

海姝道:“不着急,慢慢說。”

王斌道,公司裏知道這件事的人非常少,張典治看上去一視同仁地對待所有模特,和趙雨夢很少說話。他知道這件事,是有次開車去接趙雨夢,隐約聞到趙雨夢身上有一股熟悉的男士香水味。他一琢磨,張典治用的就是這種香水!

那次是趙雨夢不小心,她自己就愛用香水,很難沾上別人的味道。

有了猜測後,王斌就很難不去注意張典治和趙雨夢,越觀察越覺得他們之間不正常。再加上老板娘已經很久不參與公司的活動了,他更加肯定張典治出軌。

但老板的家世和他有什麽關系?他一向嘴嚴,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可也許他的觀察過于明目張膽,張典治有一天找他聊天,故意提了句“雨夢”,他便知道——張典治知道他知道了。那是敲打,也是警告。

從那以後,他盡量減少和趙雨夢接觸,工作兢兢業業。也許是看在他對公司有用的份上,張典治什麽都沒有對他做,年底還給他加薪。

那天新會展中心發現屍體,趙雨夢又失蹤了,他作為九衣在展銷會上的負責人,頓時方寸大亂。直到和張典治打完電話。

他說了這邊的情況,強調趙雨夢失蹤,而張典治告訴他沒事,不要緊張。這話旁人也許聽不出問題,但他是知道張典治和趙雨夢關系的。趙雨夢失蹤了,張典治居然不緊張?那就說明張典治知道趙雨夢沒事!他一個打工的還瞎操什麽心?

“我知道的就是這些!”王斌緊張道:“他們搞婚外情,但趙雨夢為啥失蹤,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們可以,可以多查查張總,我覺得,我覺得他肯定知道些什麽。”

不用王斌說,海姝也早就盯上張典治了。

這次張典治終于裝不下去,崩潰地承認:“我和小趙是,是在一起,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裏!那天我們吵了一架,我要是知道她會突然不見,我說什麽也不會和她吵架啊!”

海姝立即申請搜查令,讓溫敘先去綠意灣尋找線索,自己和隋星一起審張典治。

“你和趙雨夢從什麽時候開始不正當關系?”

張典治哭哭啼啼,此前的老板樣蕩然無存,“去年,我們沒有開始多久。”

趙雨夢已經在九衣工作了三年,但在她剛來時,張典治并未注意到她。用他的話說,這些模特再好看,也是中老年裝扮,一個正常男人怎麽會對她們産生興趣 ?

不過有一次,公司嘗試推出一批稍微年輕的服飾,趙雨夢便化了符合自身年齡的妝。就是那次,張典治對她一見鐘情。

海姝說:“你的妻子也是一位美人。”

張典治臉上卻露出厭煩的表情,“她讓我太難受了,我犯了錯,我認,但我為什麽犯錯?還不是因為我們家被她搞得雞飛狗跳,我在家裏太累了,我看到她的臉都惡……都不舒服!”

海姝眼裏有些冷,這又是個典型的出軌男,錯的不是他,是老婆。

說回趙雨夢。張典治對她感興趣之後,就調查了她的背景,得知她這麽多年來一直獨自生活,業務能力很強,是個很獨立的女人。追這種女人很有挑戰性,更加激發了他的興趣。他開始向趙雨夢示好,制造偶遇機會。

趙雨夢輕浮地揭穿了他,那之後,他們便在綠意灣同居了。他本想讓趙雨夢退掉之前住的地方,但趙雨夢不願意,說綠意灣并不是自己的家。

他覺得挺好笑的,小車街那老房子不也是租的嗎?不過租房的小錢對他來說不算什麽,趙雨夢要繼續租,他便多給趙雨夢一些錢。

這大半年來,趙雨夢可算是讓他稱心如意,他們各取所需,他不幹涉趙雨夢的模特事業,趙雨夢也不會想不開要他離婚。但是4月10號,他們卻吵了一架。

海姝問:“為什麽吵架?”

張典治一副悔不當初的樣子,“她突然讓我給她買房子!還要韶光金庭同級別的!這怎麽可能?”

張典治解釋,自己并不是舍不得錢,繼續和趙雨夢處下去的話,他肯定會給她買房子,但現在還太早了,他已經給趙雨夢買了包、首飾,房子要等感情更穩定之後再考慮。而且就算買,也不可能買韶光金庭,趙雨夢不值這麽多錢,韶光金庭也不是他一個人買的。

海姝說:“是你妻子的家庭出的錢?”

張典治皺着眉,很是不悅,“反正我就告訴她,韶光金庭不可能!我當時語氣重了點,傳達給她的意思可能是,別說韶光金庭,就是換個小平房也不可能!”

這話徹底激怒了趙雨夢,她當即下車,張典治也沒去追。

“下車?”海姝說:“你們當時在什麽地方?”

張典治說,趙雨夢10號站完臺後大概是下午3點,他在離新會展中心一公裏遠的會展支路接到趙雨夢,然後他們就去兜風。晚上大約8點,在回程路上說起買房的問題,他就将車停在平守路掰扯起來。趙雨夢下車後,他心裏也很煩,待了一段時間才離開。

海姝問:“你們再無聯系?”

張典治苦惱道:“我那時也在氣頭上,我想的是彼此都冷靜幾天,她還要房子,我就給她買!但我沒想到她就這麽不見了,更沒想到展銷會會出事!”

海姝頓了頓,又問:“但王斌告訴你警察在找趙雨夢時,你好像很冷靜。”

“我……”張典治懊惱地嘆了一聲,“我總不能在員工面前顯得手忙腳亂吧?再說我不是和小趙吵架了嗎,她不是那麽有責任心的人,丢下工作不管她做得出來。我那時就是單純地以為她賭氣,不願意見到我們。”

海姝說:“和趙雨夢分開後,你又去了哪裏?”

“我心裏煩,開着車随便逛了會兒,11點多就回家了。”張典治摸了下鼻子,“呃,我回的是綠意灣。”

海姝問:“你的妻子知道你和趙雨夢的事嗎?”

張典治沉默,不久搖頭,“我們早就各過各的了,我不參合她的事,她對我的事也沒興趣。”

張典治交待的事需要核實,海姝也打算見見水依婷。刑偵一隊調取了平守路的監控,張典治的車在10號晚上8點11分出現,之後進入監控的盲區,10點才又出現在監控中。但沒有一個攝像頭捕捉到趙雨夢,她是不是像張典治所說,從平守路離開,這一點存疑。

水依婷這個名字海姝已經聽到過幾次,也在張典治的辦公室裏見過她的照片,但她似乎一直沒有正式出現在警方的視野中。海姝問她的近況,張典治也是一問三不知。

海姝正要去韶光金庭,隋星忽然将她叫住,“我發現一個不對勁的地方,你來看看。”

“什麽?”海姝和隋星一同來到電腦前。

“這是我上次從韶光金庭拷回來的監控。”隋星拖動着進度條,“這是水依婷,她基本上每天上午都會出門,采購一些必需品回來。下午有時也會出門,但下午的打扮比上午正式得多。”

海姝點頭,“王斌說她是老師。只有下午上班的話,是培訓機構的老師?”

“但從7號開始,她就消失了!”隋星不斷點擊鼠标,“她7號中午離開,當天晚上就沒有回去!”

海姝感到肺裏灼熱起來,“7號……就是展銷會開始之前的一天,趙雨夢和張典治被拍到也是這一天。難道……”

韶光金庭的安保措施十分嚴格,海姝提供了完整的搜查許可之後,物管才打開張家的門。

別墅內部裝修得十分華麗,落地窗外還有一個小花園。水依婷确實不在,屋裏也沒有其他人。餐桌上有一個放着玫瑰花的大花瓶,幾天沒有換水,玫瑰已經半枯,桌上落了許多花瓣。智能設備、空氣淨化設備一直在工作,如果住在這裏的人回來,馬上就能繼續生活。

電視牆邊放着全家福,和張典治辦公室裏的差不多。二樓是卧室,主卧顯然屬于水依婷,被子沒有整理,隔壁的衣帽間裏挂着數不清的名牌。二樓另一頭的卧室看上去是他們女兒的房間,有一些書本,但不多,住讀差不多就是這樣。書房的桌上放着十多本英語教材,水依婷似乎是在這裏備課,一個筆記本上印着logo:漁舟外語。

“漁舟?”海姝經常看到這家公司的廣告,主打英語培訓,有面向各年齡段學生和職場人的小課。

水依婷的字跡娟秀,有好幾個筆記本,各自寫着不同的內容,其中一個專門寫着工作安排。她也許是個做事很有條理的人。

“4月9號下午3點,對話課。”海姝皺着眉,“星星,聯系漁舟,問水依婷這幾天有沒有去上課。”

隋星找到漁舟成人教育部的負責人,他一聽水依婷的名字,連忙說:“你們怎麽也在找她?她出什麽事了?”

隋星:“出事?”

負責人:“她缺了好幾節課了!我根本找不到她,你們要是找到她,麻煩告訴她一聲,以後不用來了!”

隋星立即問:“她最後一次來上課是什麽時候?”

負責人翻開記錄,“4月……4月6號,她8號9號都安排了課的,學員們等她半天也不見人,全都有情緒了!”

“怎麽水依婷也失蹤了?”隋星頓感不妙,對海姝道:“不行,我得去一趟漁舟。”

海姝再次找到張典治,得知妻子從7號開始就不知所蹤,張典治大驚,“我不知道這事!我今年就沒見過她!你們不會覺得她的失蹤也和我有關吧?”

海姝問:“你不擔心嗎?”

張典治噎住了,幹笑道:“她應該沒事吧?她那個性格,不至于和人結仇。說不定是去哪裏旅游了。”

不可能是旅游,海姝很清楚這一點,水依婷從家裏離開時只帶了一個随身手包,看上去很快就會回來。

令人唏噓的是,這麽一個大活人不見了多日,她的家人居然毫不知情。

海姝盯着水依婷的照片,突然心頭一緊,立即打開裝藥的櫃子,并讓隊員收集水依婷的生物檢材。

水依婷的保健藥就像她梳妝臺上的護膚品一樣多,并且包裝上全是外文。只有一瓶沒有标簽。海姝分別取樣,和生物檢材一起帶回市局。

別墅說起來是個三口之家,但是生物檢材、足跡卻只有水依婷一個人的。別說張典治,就是女兒也已經許久沒有回來。

海姝焦急地等待着比對結果,晚上10點,溫敘拿着報告來到一隊辦公室。

“怎麽樣?”海姝問。

溫敘放下報告,臉色有些難以置信,“海隊,你猜的沒錯,被害人就是水依婷。藥也和被害人體內檢測到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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