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似乎是一種利于聲音傳播的介質。酒杯的碰響,音樂和談笑,乃至窸窣的緞子長裙聲,橐橐的高跟舞鞋聲,從這兒就能聽見。金碧輝煌的馬車整列于禮堂之前,每一夜舞會的燈火照亮了林木之間、滾球道之側,隔湖遠遠望去都是點亮夜空的燦爛顏色。夜夜笙歌,牌桌上幾千金銀的輸贏,舞場中震蕩回響的嘩笑。
如果不是學園嚴格的宵禁,這樣的狂歡可以每日達旦。那些跳舞會和大宴會,那些風流韻事和賭博,都極盡瘋狂的舉行着,仿佛他們的快樂和興奮是永遠沒有窮盡的。
一個身形嬌小的騎士坐在馬上。烏黑的風兜幾乎将整個人罩了起來,只露出一雙清澈的眼睛,被眼前宛如奢華不落的夢境般的光景映得隐約發亮。騎士向禮堂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即辨明了方向,拉轉馬頭偏離了路燈明亮的大道。
「住了半年還是沒什麽真實感。這裏好美,美得離譜,可是啊,琥珀,這不是我的世界。」一只纖細的手從風兜下伸出,雪白的手套在昏暗中異常顯眼。騎士輕輕撫摸座下馬兒的長鬃,認真地向它解釋着,「我知道不會得到批準……就是要麻煩你送我一程了,對不起,我一個人步行的話到門口一定會被盤問的。」
這騎着匹栗馬的騎士正是安琪莉可?立摩朱。謝幕後,她借着去更衣室換服,換上了一套男式的戲服。SEASON的女性團員僅她與羅莎麗雅兩人,《青鳥》一劇羅莎麗雅沒有登臺,她們專用的更衣室自是無人。然後從角落摸出早早藏在那裏的小包裹,罩上風兜就從劇院的邊門繞了出去。其時正是觀衆離席、整個劇院最熱鬧最亂的時候,她就這樣成功地不引起注意離開了。公演日出入人流大,較容易混出去,又正恰逢周末,她可以在日曜日的晚點名之前趕回來。
沒錯,這是她計劃好的。她還在前一天借着彙報,趁朱烈斯不備從他的桌上抽了一張已蓋章的空白信封,萬一門口查問的話就可以冒充送信的小厮。結果他什麽都沒察覺反是送了她一匹小馬。小萊——這是安琪莉可在聽聞那串超拗口難記的名字後立刻為它起的愛稱——太顯眼,不适合夜晚出逃計劃,于是她還是借來了琥珀——這當然也是她擅自起的名。
對不起,朱烈斯先生,她不由有些歉疚地在心中小聲忏悔。但随即被緊張而興奮的心情淹過。
母親僅有的兩封來信是她的寶物,平日壓在枕頭下枕着,此刻揣在懷裏也深怕揉皺。她伸手進去摸了摸,只覺得從信的位置溫熱出來。
終于遠遠地看見了Q.X.的邊際,圍牆上每隔數米便有的一點光亮。
安琪莉可用力深呼吸,心中激動的鼓點竟是怎麽也平息不了。如果不是因為太過緊張了無法集中注意力,也許在這寂靜的秋夜裏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她這麽想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中茱萸和波斯菊的香氣——那幾乎是一種類似麝香的隐約氣息,微甜地直沖大腦。琥珀突然豎起耳朵,不安地轉動着頭。
「怎麽了,琥珀?」安琪莉可低頭拍拍它的脖子——透過薄手套,她感覺到它的脖子上滿是涔涔冷汗。她驀地擡頭,整個樹林沉默地在她頭頂伸出纏滿亂藤的手臂。
沒有……任何聲音。
沒有聲音,除了她和琥珀壓抑的鼻息,樹林裏常見的枯葉響、蟲鳥聲、風聲仿佛瞬間被隔在玻璃瓶外。空氣在扭曲,不正常的力量将磁場往某個點急速收縮,随之而來一股強大的惡意,伴着腦中的異香洞穿了她的身體。
安琪莉可抓緊了馬鞍,與黑暗中無形的某一點彼此瞠視。不知為何,心中的懼意不再那麽強烈。「你是誰…你是什麽?」
黑暗中的寂靜仿佛特別漫長,她瞪着眼睛卻什麽都看不見,更不知自己周身隐約流轉發亮的微光。
………
如果不是因為那種異樣的感覺,她幾乎會認為黑暗中的某種東西業也離去或僅僅是自己的錯覺。
落葉沙沙的響聲突然從四周沖出。怎麽了?!
下一個瞬間琥珀驚吓地直立起來,極聲長嘶。安琪莉可幾乎立刻反應了過來,彈起來抱住了琥珀的脖子。
未明所以,她已被人重重地拖下,滾落在地。琥珀幾乎擦着她的身旁轟然翻倒,沉重的悶聲和氣流揚在潮濕的發際。
安琪莉可透不過氣,只是憑感覺拼命亂踢,并想要扳開抓着她肩膀的手指。她狠狠地咬其它伸來的手,卻被猛力一推,随即憑着突如其然的月光瞥見了一道亮晶晶的反光。方及在模糊的視線裏辨認其形,刃的徹寒已奔襲上鼻尖——
「盾?結!」
她面前頓時聚起綠光,嘶嘶巨響。利刃就在此時奔到,沖撞在綠光上當地一聲如金屬相接,竟是被彈開了。那道綠色也發出弱鳴,消散在她的肌膚之上——不,是沒入她的體內!突然有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只覺瞬間騰空,随後撞入一個懷抱,耳邊響起女子尖銳的嘯聲,「夜空之形,星墜希音,隐!」
無數尖利的金屬刺寒滑過她的肌膚,身下馬兒凄楚地痛嘶,竟從缺口揚蹄沖了出去。她被挾在臂下,倒懸的視線在上下颠動中隐約看着那一片寒光仿佛失去方向似的仍在原地揮舞着,終在視野中逐漸變小。
後腦随着癫狂的節奏地撞在馬鞍上,她勉強抓緊了抱着她的人擡起頭,只能看清兜帽下臉頰的曲線和一弧濃密的睫毛——是屬于女子美麗的輪廓。女子轉過頭來,額上一點寶石在回旋的發絲間閃動着紅色的晶光。
正當女子低下一對金色的眼眸看着安琪莉可,座下的馬一個踉跄,竟是屈膝而倒。
事出突然,兩人順着馬的俯下滾落,安琪莉可卻不覺半分疼痛,睜眼一看原是那人護住了她。紅發女子放開安琪莉可,從地上一躍而起,輕撫愛馬沾滿鮮血和白沫的下巴,「虹,起來。」她咬牙拉住籠頭,翻手抽向馬股。
馬兒似是感覺到了主人的意志,蹄上雖是力虛,卻硬是撐起,提足拖命再奔。女子甚至不及向遠去的愛馬再投一眼,拉起安琪莉可竄入了灌木叢伏下。
「萬物之源,借您之形,請供我驅使,光?隐。」她在耳邊低吟,扯下寬大的風兜一旋罩在兩人頭上。
片刻之後,她們跳離的小路上追來了腳步聲。女子安靜地掩住了安琪莉可的口——即使不這樣做,她也不敢出聲音,只是睜大了眼睛,看着黑衣人出現在視線中。
一隊,兩隊。她默數他們的人數,數着漆黑之夜中點點的劍光。
一個個黑影鬼魅一般飄過她們眼前,彎腰拈起路中央的一撮泥土嗅着,走了過去。她方舒一口氣,腳步聲突然繞來,就在她面前緩緩停了下來。
如同天然的籬牆,這一叢灌木與一人高的石壁之間形成的方寸之地從方才的小路上看來幾乎是視覺的死角。他看不到她們,手中利刃的光芒映得她面上一片徹寒。他低下身,穿過樹葉的縫隙安琪莉可幾乎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人耳飾上的花紋。随後,兩道冰冷的視線緩緩掃過她的臉頰。
她驚慌失措,死死地閉緊雙眼。害怕與這視線交錯便被發現。
(他是發現我了嗎?不,他一定是發現我了……)
安琪莉可屏住了呼吸,恐懼比起鐵一般沉重的死寂更令她面色發白。
劇烈的心跳聲,耳中如輕刷鼓皮般的血脈跳動聲——也許只持續了短暫的片刻,對她而言,時間卻無疑永恒漫長。她渾身僵硬,身上每一個毛孔都敏感地戰栗起來——畢竟還是一個孩子,安琪莉可不由自主地發顫,不得不繃緊全身的筋骨竭力克制着。
仿佛是發現了這一點,身後的女子環緊她,安琪莉可這才稍稍松弛。屬于人類的呼吸從頭頂發出。她始終閉着眼睛,那種混合着金屬磕觸在地的腳步聲漸漸聽不到了。
許久,女子松開手站了起來。安琪莉可睜開眼睛,對着黑暗茫然地扇動羽睫。她甩甩腦袋試圖回過神,轉頭正卻呆呆地望着女子一頭閃爍着月光的發絲在空中飄蕩作紅玉圓弧——以及夜色中幾近透明的兩片鳍翼。
鳍……?
「如您所見,德拉克火族莎拉。」沖她微微一笑,女子報出名字的同時也沒有停下,而是不斷地從綢衫邊緣折下一段段流蘇圍在四周,「沒想到會有機會向您自我介紹……呵呵,雖然這不是什麽适合介紹的時候。可以的話,還要勞您動手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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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立于陣圈中心,指示安琪莉可以金絲連接每一個對角。在兩人身旁的地面上,隐約的閃爍逐漸形成了一個金色的九芒。
她曾想問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莎拉卻只是語焉不詳。
(……莎拉姐為什麽會跑這兒來呢?)
長這麽大,她還是頭一次在課本以外看見德拉克族。安琪莉可看看莎拉的臉,暗忖自己的問題可能太失禮,于是強捺豐茂的好奇心轉過臉去。
夜色中濃密近黑的深綠中椴樹一道道筆挺的銀色線條,浮空沾衣若濕的霧氣和水聲,她凝神摸了摸石壁,确定了位置正在神像噴泉的背後,小聲提議道,「往那個方向的話,禮堂裏有很多人,到那邊就安全了。」
「絕對不行!在普通人聚集的地方可能會造成更多『感染』!」莎拉厲聲否決,避開了安琪莉可詫異的眼神,「我的隐之朮只是暫時的,即使有虹引開他們,『它』也一定能感覺到您,但只要能拖到天明或者……」
『它』一定能感覺到我。
安琪莉可眨眨眼睛,電流突然通過了她的全身——那是一種異樣的淡香。她倏地仰頭抓住了莎拉的衣袖,衣袖的緞帶在空氣中劇烈跳動,仿佛握着一條能致人死命的蛇。
而我,也能感覺到『它』。
沒有時間去考慮腦中浮現的古怪想法,她只覺得自己像在水下以慢動作奮力向上游,無力地瞪着近在眼前卻又遙遙無期的水面。
但終于沖上了水面。
她本能地低呼出聲,「它要來了!」
莎拉倏地轉過頭,啓唇吟唱,無聲地墜入黑暗。仿佛燈火,地上的金絲逐一點亮,從地面開始帶出一道道流動的金光,剎那旋就了一個流光的半球形。
謝天謝地,留下的是她。
她不擅攻擊,卻長于防禦的魔法。以她在隊中無人能及的防禦之力,再加上這孩子的增幅,興許能支持過去也說不定……不,無論如何,必須保護她。
是任務,也不僅是任務。從夏天開始就從遠處支持暗中保護,她幾乎是第一眼就感覺這孩子的氣很特殊——而她的“感覺”向來相當于“預言”。即使所知不多,她也隐約明白,被如此重視着的少女擁有對這個世界而言罕見又彌珍的清澈。
身邊金光在她們身旁起舞,與漸黯的月色透着晶燦旋轉着,經過金發少女的上空卻不曾在她身上投下絲毫陰影。她有些詫異地瞥了少女一眼,這孩子分明能令她的魔法增幅,難道竟還是……
撞擊聲一下下響徹于防護壁外,防護壁圍着她們是美麗的薄金色小圓,而其外則是黑衣人和背後噴泉石壁圍做大圓。她笑得好不妩媚。盡管這兩隊編制的黑衣人來路不明,被感染者,再怎麽着也不過是普通人。如果來的只是這些人,她倒不信會被他們攻破。然後耳中傳來安琪莉可的驚呼,她在一團紫焰中身不由己地向外直跌。
這是哪兒冒出來的?防護壁明明沒有破……炙熱的火舌剎那卷上了她的手臂她的臉,她卻只覺刺寒。連動彈的力氣都消失了,疼痛卻清晰地刺穿大腦。
灼傷,卻沒有發炎……她腦中不知為何跳出了曾為奧斯卡處理過的傷口,眼前一片模糊。不行,不能停下……
「莎拉姐!」安琪莉可驚叫,撲向滾地的莎拉身邊。她僵着雙臂撐起她半身,顧不得炎氣燙手,拼命拿衣袖往她的臉上揮打。只見莎拉的半邊臉被灼成詭異的白色,面容看似無損,痙攣似的竟仍維持着吟唱,火紅的長發被豆大的汗水浸濕,卻又纏繞着浮水一般流淌的紫色詭火。「滅掉啊…滅掉啊啊啊我求你!」她只能無助地揮打着仿佛永不會滅的紫焰,淚水沖上了眼眶。
一陣燒燙的風自她頭頂遽然而起,她擡起頭,望着無邊的漆黑中兩點巨大的血紅——不知為何,她就是知道,那是一對充滿籠罩了整個天地的惡意與仇恨、殘忍地抿起的眼睛。
紫焰撲近她的下颚,順着肩頭竄上了金發,在風聲中烈聲作響。燒灼的痛覺電流一般沿火舌的親吻刺激着她的神經,安琪莉可一窒,疼痛絲縷地鑽進四肢百骸。
好疼。她痛苦得面容扭曲,卻似毫無察覺地直瞪着紅色的巨眼。防護壁的金光遽黯,顫了兩下勉強還是閃着光,但金光流動的速度逐漸轉慢,又一道紫焰在紅色巨眼中迸起,參雜着發黑的暗紅,通亮的火箭刺穿無形阻礙筆直奔安琪莉可而來,霎那沒胸。
轟然的爆裂聲自地面的撞擊中響起,碎石飛濺紛亂地砸在微弱的防護壁上,與漸淡的飛塵一起反彈回了地面。驟塵散去,噴泉的石像俨然只剩破碎的地基,幾股微弱的水流緩緩淌過女神的斷肢殘骸——
而她呆坐在地上,毫發無傷。
你傷不了我。
身體比意識的反應更慢,少女此時才開始顫抖。「你……」莎拉在她懷裏咬牙顫索,她無視自己猶自發軟的雙膝,直瞪着眼前的巨眼,先是茫然恐懼地瞪着,随即一股怒氣取代寒意,在她體內陡地升起。
包裹全身的紫焰令她疼得幾乎暈厥。
疼痛只不過是幻覺,你傷不了我。
「你的目标是我,不要對其他人下手!你…」碧眼裏燃着亮色的火,安琪莉可不顧一切地怒叱,「你傷不了我!!」
她額頭晶光大作,和她的眼神一般剎那令人睜不開眼睛。只一下,兩人身上的紫色詭火頓滅。
她聽到暗空中卷起的無聲咆哮,紅色的巨眼憤怒地圓睜,在瞳眼發紫的霎那,原本噴泉的水池向上激起了無數水片,一一懸浮在空中凝成冰刃。無數銳片在黑暗中閃着幾不可辨的銳光,凝然端整,散布無形天網。劍陣一般,将正中的少女包圍。她瞪着裂片尖銳的冰刃微微拉開,倒吸了一口冷氣,劍陣随即朝着防護壁的中心點俯沖直下——
她閉上雙眼,顫抖着,腦中閃過連串記憶的碎片。墨夜星光下,一個隐約而溫存的微笑突然浮現。那麽鮮明,鮮明得叫她心口一悸,就此定格。
「帕薩…」莎拉虛弱地呻吟,仿佛只是病痛中無意識地呼喚着戀人名字的小女孩。安琪莉可突然恢複了意識,掙脫死亡的倦意,俯下身去竭力用自己的身體遮擋住莎拉。
不能讓她死 !
在即将觸及兩人的一剎,她強烈的心念席卷而出,冰刃突然化作了一片水汽。耀眼的白光中旋散的霧氣彌漫,彙集如雲,形成了一幅冰與水的雨簾,月空下透着隐隐的晶燦旋轉着。冰片、水束、霜球,四濺射下。半空的水幕簾外,片片雪花飛舞。霜雪和着水,不斷漂融。
安琪莉可起身仰着臉,怔怔地跪坐着,細冷的水與冰落了她與莎拉滿頭滿身。
原來它真的傷不了她。
她這才發現黑暗已經褪去。那雙眼睛不見了,她卻依然能感覺到它确實的存在。
安琪莉可不敢放松地凝着神,風兜突然被輕輕扯了一下,「……請逃吧,防護壁已經快維持不住了。」莎拉混沌的眼睛終于恢複了明亮,勉強撐起身來,「噴泉毀了,這個位置就出現了一個缺口,從這裏出去。」
環顧四周,的确,她這才發現半透明的金光幾乎已經停止了流轉,透過搖搖欲墜的空間扭曲可以看到圍擊的黑衣人手中的劍越揮越烈。「我不走,我不能丢下你…而且你看,它的力量好像對我沒用!」看到她皺眉,安琪莉可急聲補充道。
「聽着!您也許是魔法免疫的體質,但在刀劍面前只不過是個小女孩,一旦防禦壁破裂,您要怎麽辦?讓我來牽制敵人吧。」
「它只會跟着我,他們也是。如果我跑掉了你也就根本沒有“牽制”的意義,這一點我還是很明白的。何況……」安琪莉可飛快地瞥過莎拉慘白的面孔和猶自凝結的冷汗,「莎拉姐,拜托了,你去搬救兵吧,在那之前……我答應你一定會活下去!」
她捏緊了顫抖的拳心,拼命支撐着挺直起來。那時她的臉在月色下映得雪白,站在那裏瞠視隔着無形牆的劍刃,連莎拉臉上帶着一種欽佩的關注望着她,她也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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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目标果然是我,不過還好,這倒讓莎拉姐安全地逃了出去。)
在莎拉搖搖晃晃拖着腳步從毀壞的噴泉的缺口走出包圍圈時,那些黑衣人甚至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請記住您答應我的話,親手還給我。』莎拉教她兩個應急的朮法,随後褪下一只镯子套上了安琪莉可的手腕。
「要遵守諾言啊……好像很有難度的樣子。」她輕輕嘆了口氣,「大概比理科成績超出傑菲爾一截還要難吶。」
苦笑聲中,她聽到了空氣中不協調的聲音,跳到一塊碎石上,在心中默數。
三……
「風,空之耀下四聚,」
二……
「成型,來蘇,阻擋吾之敵,」
一……
「風?屏!」
喀嚓、喀嚓,仿佛一個破碎的巨大蛋殼,她在清晰看到死亡的劍光的一瞬,向後跳了下去。不去回頭,她聽到身後聚起的風聲,徑直跑了起來。
她想自己大概是找到答案了,在看到黑衣人雙雙血紅的眼睛,她終于明白那對巨眼一直都在。
這是莎拉說的『感染』嗎?
不知道。她只知身後緊跟的怨毒。
能怎麽做?她只能——
逃。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