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斯特布裏奇港,位于王都肯達卡帕特之東的海岸沿線,與王都之間有一條狹窄的運河相連。和西南位置的著名商港史塔奇奧相比,它遠揚的名聲卻不因商船進出的熱鬧,而是由于它身為王家專屬港口送迎各國名貴的緣故。

拂曉時分,港灣遼闊的水面上籠罩着一層玫瑰色的薄霧。透過薄霧,城市的輪廓朦胧一片,宛如夢幻中的都市,遠遠望去,洛特斯城的白色尖頂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粉紅色,聖潔的缥缈中突然顯出了一絲可親的溫柔。遼闊的水面以輕柔的規律親吻停靠的輪船的舷牆,一片緩慢的發動機聲仿佛整個斯特布裏奇仍在夢中的含糊咕嚕。

遠處傳來神殿的鐘聲,仿佛是為了響應這一喚醒船港的起床號,一艘汽艇上響起了叮叮當當的船鐘,而另一艘拉響了刺兒的汽笛。甲板上的男人們大喊大叫,唱着號子利索地穿梭着。顏色鮮豔的彩旗和裝飾用的三角旗迎風舒展,海鷗擦着被晨光染作淡紅的浪尖飛過,厲聲尖叫。随着這此起彼伏的聲響,緩緩地,斯特布裏奇熱鬧了起來。

一陣得得的馬蹄聲響了起來,毂辘的聲音在寬敞的鵝卵石路上嘎嘎作響。車夫拉停了兩匹奶蜜色的托雷特種骟馬,跟車立刻跳下來拉門。一個戴墨色絨質禮帽的男人先下了馬車。他用左手摘下了帽子,又舉起右手扶着一個少女走下馬車。

少□□雅地步下車來,緩緩打開手中綴滿花邊的淡青色絲花陽傘,環顧着四周。

她頭戴着一頂非常華麗的檀香色帽子,窄邊的式樣頗帶了點獵裝的味道,旋渦狀的蕾絲過耳的邊緣上綴滿一排珍珠,将一頭濃密的秀發整整齊齊地束于其中,只餘兩絡精致的發卷露在外面。帽子左邊裝飾着一簇簇揉成小股蜷曲的羽飾,由閃閃發光的寶石固定住,周圍纏繞着質地輕薄的絹網。即使遠遠望去,也可看出其昂貴。她的穿著也很高雅,與帽子同色系的深色天鵝絨外出服,除了大幅半透明的金色絲質花邊以打磨成暗色的黃金扣子釘在領口,其餘只是素緞。

少女打量着眼前這些龐然大物中最為光亮奪目的一個,腳夫們在一隊號衣華麗的侍女與随從組成的人群之後扛着箱子走過踏板。「盧瓦先生,這艘就是蘭維亞號麽?」她轉過頭,一對晶瑩的紫羅蘭色眼眸燦爛如星,問向扶她下車的男人。

盧瓦笑了。他身着暗青外套,精致的金色刺繡取代了多餘的肩章或是紐扣,單片金絲邊的水晶鏡片架在鼻梁上,做工細巧的鏈子嵌着珠貝一直連到束發帶,沒入了細密光滑的藍綠色發絲。他柔和的灰眼睛微微眯起,點了點頭。「啊,沒錯,羅莎麗雅。」

一只修長的手掌先伸了出來:腕處互相踫撞着叮當作響的華麗首飾,形狀修剪完美的指甲上塗抹着鮮豔的甲油,保養極佳的白皙光潔——偏偏是屬于男性的寬大尺寸。這只美麗的手撥開門上裝飾用的穗須,緊接着奧立威?凡-斯瓊的那張臉現了出來。他揚揚手腕撩起頸項一端的長發,微昂首睨視着船港,「所以我說九點出發的船沒必要這麽大清早就來嘛~看,準備工作還沒完呢。」他撇撇嘴,魅人的淚痣透出一股輕蔑的味道。

「您大可以選擇不跟來啊。」羅莎麗雅以眼角瞥了瞥他,波光一轉,笑盈盈地旋過了陽傘的長柄。

奧立威毫不猶豫地低頭鑽入她的傘下,羅莎麗雅驚訝地輕呼一聲,他已接過了傘柄。「太叫人傷心了羅莎麗雅,不要這麽絕情嘛~」

「奧立威先生!」

「你們兩個,吵架是不好的哦~」盧瓦只是微笑着聳聳肩,悠然地走向了蘭維亞號。

蘭維亞號是一艘性能優異、極其堅固的王家大船,新近還在水下船體部分裝了一層質量上乘的銅護襯,完全不漏水,能頂住風浪的襲擊。船頭的神像下密密麻麻地刻着向『磬』祈平安的小字,渡有渦形柱頭金飾的船體白得發亮,大明輪的罩蓋上也鑲着金邊,高聳的旗杆和桅杆上飄着繡有薩克力亞王族白蓮圖案紋章的殷紅綢旗。

兩個半鐘點以後,蒸汽拖船牽曳着蘭維亞號,沿着港口兩岸前行。羅莎麗雅?德?卡塔爾娜站在明輪上端的寬敞平臺上,最後一次向送行的人們揮手道別。

巨大的船舶緩緩移動着,在河口一頭紮入了藍綠色的波濤。屬于她個人的頭等艙早由先行派抵的随從布置妥善,從那兒的窗口也能一覽海景,羅莎麗雅卻只是選擇停在臺上。

蘭維亞號拉響了汽笛,向離去的拖船致意,同時放下主帆。

從港口出發,抵達弗芮瓦德的波裏昂港需要整整一周的時間。

一周……距離她完全離開薩克利亞的領域也還有兩天時間。她的十指牢牢抓住欄杆,目光堅定卻又迷離地望着逐漸遠去的港口。

「下去船艙吧,羅莎麗雅,待在這裏小心被曬黑喲。」

「恩。」她輕輕應了一聲,卻是不動。

奧立威看了她一會兒,不再出聲催促。平直的海岸線在并肩而立的兩人的注視下快速退成一條綠線,然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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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莎麗雅走後不到一周,安琪莉可就被任命為內侍女官,在洛特斯內立刻擁有了自己的房間,随時可供她搬入居住。她那一廂房子總十二間,每層六間分作兩層,一面臨着河沿,一面與蒂雅的內宮毗連着,可由狹窄的通道和裝在壁龛裏的暗梯彼此相通,還像地下迷宮一般從不同的岔口通往不知何處。

她站在雕刻細膩的黑胡桃木梳妝臺前,從鑲金框的鏡中看着那個有些陌生的模樣:精致絕倫的發卷,纖細優雅的身軀輕裹在華服錦緞之中盛開,織物上如波粼閃爍的銀色刺繡和碎鑽,映得象牙色的皮膚仿佛透明,雙目晶瑩得恍惚,花瓣一樣嬌豔柔嫩的唇輕啓——

「這樣子還真像是隔着相框看那種大貴族的畫像呢……」

似乎在哪裏見過如此似曾相識的一幕……安琪莉可想了想,搖搖腦袋。很美,簡直叫人着迷,但這就不像是她了,瞧着倒像是某個陌生人。她收回了被鏡中映像吸住的視線,前後搖擺着雙手向後退。絨密厚實的羊毛地毯一直沒到腳踝,她小心翼翼地挪動陷在地毯裏的雙腳然後蜷着腿朝後一下仰倒在床上,甚至沒有拉開長長的床幔,而是連同它一起壓在了整幅足有四英尺的錦緞裙裾下面。

她安靜地躺着、蹭着柔軟的亞麻床罩,擡着頭,把天花板吊頂上繪着的歷代傳奇人物看了過來,直到那繁複的人物和花案讓她開始頭昏為止。于是她閉着眼睛,伸手在寬大的床墊摸索枕頭,拽着花邊拖過來抱着,四肢立刻纏了上去。

(好舒服~)

這絕對是她有生以來躺過最舒适的床。在前一天晚上——也是她的皇宮初體驗之夜——她本以為自己會緊張得睡不着,偏偏毫不争氣地沾枕即眠了。

覺得有些丢臉地赧紅了臉,安琪莉可翻了個身,原本打造完美的光滑發卷已是有些毛躁,腦後細碎的金色發絲從瑪瑙石的月形小梳子裏調皮地滑了出來,流淌在床罩凹陷的陰影中閃爍。

不知為什麽,她對着洛特斯這麽多有沉重歷史感的東西卻少幾分畏懼。也可能是與整條長廊點着的熏香有關,這地方,給她的感覺是寂寞和憂傷。

——就像這兒的主人,蒂雅大人一樣。

『恕我無禮,在無關的人面前,由于身份上的冗贅,我無法對您加以敬稱……安琪莉可,你先在這兒小住兩天看看吧。只要你做好準備進宮,我就将一切都告訴你。之後,選擇在你。』蒂雅大人輕輕将手覆在她僵硬的手背上,眉目中閃爍着柔和到心痛的光芒,『……只是我必須先提醒你,一旦選擇了來,也許…你就無法再次返回原本的世界。』

她不知道,也來不及問。

溫柔的蒂雅大人,知性、美麗、叫人從心底油然仰慕。可這樣的蒂雅大人在和她說話的時候,為什麽……總顯得如此悲傷呢。

安琪莉可在床上又翻了身,緊身褡勒得她有些不舒服。

蒂雅所指的『準備』是什麽她完全不明白,但的确,她還沒有做好準備。想回到原來的世界,但也強烈地希望弄明白在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那個『也許』說的過于含糊,多少讓她還存了點僥幸,想先看一下選擇的分量。對未知,她恐懼大于期待,偏偏又無法抛于腦後,仿佛冥冥之中總有什麽在齊聲呼喚着她的名字。

(還是讓我再多考慮一下吧……雖然我沒什麽主見也向來不聰明…………唉,這種時候該怎麽辦呢?不過我覺得朱烈斯先生的奶奶…夫人她一定是很想讓我快快進宮廷的。)

越想越是胸口苦悶,于是她不得不把身體舒展伸直,最後還是決定跑出房間找侍女幫助她換衣服解頭發。

半小時之後,安琪莉可晃着一頭金色的鬈發小跑了回來,身上穿着的已經是純白的睡衣了。長及地的飄逸面料,寬寬大大的,僅有胸下一圈絲帶微微收起個蝴蝶結做裝飾,穿在身上又透氣又舒服。蓬松的袖口上蕾絲一直蓋過指節,領口一圈小花邊下簇着的光潔綢帶和泡泡袖——簡直就像公主裙!相比起之前不得不拿鋼條抽緊挺直的華麗禮服(在私底下被她稱呼為『奶油蛋糕』),她可更喜歡這樣的打扮。

盡管被德?加爾德洪跟來的侍女再次教育譬如『您只須在房間內拉鈴就可以了』之類,仍是不能影響她卸下沉重的套頭後的好心情。「奶油蛋糕和泡泡袖∮啦啦∮奶油蛋糕和泡泡袖……」安琪莉可随意地哼起歌,輕快地在身後合上了門。

窗簾突然被吹動起來,裏襯漫天揚了起來,一瞬間甚至能看到外面露臺的每根欄杆。浸染了一片燈光的顏色,薄紗如潮水般緩緩退去,輕而無聲,然後她面前的小圓桌上露出一封擺放端正的信函。

安琪莉可不可思議地瞪着那封信。墨色的厚羊皮紙紋上,燙金的花紋靜靜反射着燈火,在窗簾搖曳的月色中明滅。她終于忍不住靠過去,打開了信封。

從沒有封蠟的信封中展開的信紙上只有一行字——

『金發的下任磬:如想目睹真實,三次叩門後打開門,随從者前來。』

沒有署名,甚至沒有稱呼她的名字……她猶自握着信紙,心頭狂跳。叩門聲卻突然響了起來。

咚、咚咚、咚咚-咚。

節奏規律奇異的聲音,卻不是來自她背後的木門,而是來自凹室的牆面。

安琪莉可壓抑着指尖的顫抖,目光驚慌失措地從攤在桌上的信封看到壁燈下的挂飾。深吸了一口氣,她下了決定過去打開暗門,緩緩将手扣在了軟槭木護牆板的凹槽上。

一整塊看似牢固的牆板突然松動了開來,然後輕輕插入了凹室一旁高出的牆面。一個異常高大的男人渾身罩于披風之下,站在黑暗中。安琪莉可直愣愣地盯着對方額間的一點青光,忘記了害怕。他平靜地垂下藍玉色的眼睛,俯身行禮,深邃的輪廓在暗處了加深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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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藍綠色的海浪成了灰綠色、吹在臉上的空氣變得幹冷刺痛,羅莎麗雅就知道,距離目的地已經不遠了。望着閃爍的粼粼碧波和船艏兩側激起的白色泡沫,她輕輕展開雙臂,迎着瑰麗的落日,裙裾在身後如盛開的花朵般飄舞。頭頂上,一只翺翔的海鷗呱呱地叫起來,一下竄入了染着濃重色彩的深銀色雲層。

這就是奧立威和盧瓦在黃昏的霞光中走上甲板看到的一幕。

「羅莎麗雅很喜歡旅行呢。」海風尖利地吹過來,盧瓦伸手護住頭頂的帽子,眯着眼睛微笑起來。

(不錯,她只是被鎖了太久。)

奧立威沒有接話,像貓一樣慵懶地仰起頭伸個懶腰。緩緩的陽光落了下來,他不覺阖上了眼睛感受。冰冷得毫不容情,帶有鹹腥味的海風,真是久違了。

盧瓦只是靜靜看了他暮光下的側臉一會兒,「……啊~很舒服吧。」

怎麽說呢,他總是很喜歡盧瓦的脾氣,什麽都知道,又似乎什麽都不知道。

「是啊是啊,免費的旅行是最~叫人神清氣爽的☆」他盡情拉伸着肩膀和手臂的筋骨,然後猛地發動襲擊,一把拉掉了盧瓦的帽子,「太狡猾了盧瓦,連我都沒有戴帽子,你就給我一起曬曬黑吧!日光對老年人有益的喲~」

「啊—奧立威——」

羅莎麗雅聞聲,在一片紛飛的絲帶與霭雲中回過頭。她綻開笑顏,雙瞳神采奕奕,臉頰被風吹得如同紅潤嬌豔的玫瑰。他不覺一呆,覺得她從未如此動人。「先生們,你們也是在飯後散步麽?」

他們向她走了過去。「羅莎麗雅,你穿的有些少哦,要不要叫人給你去拿大衣?」

「沒關系的盧瓦先生,站在日光下面很暖和,我再待一會兒也就下船艙去了。」她禮貌地搖搖頭。

一件豹紋的大氅落在了肩上,奧立威伸手一圍一圈就将她白皙的頸項好好地掩了起來。「太陽下面還算有溫度,海水可不比冰暖和多少。等浪花飛濺把你的鼻子凍掉就來不及啦。」

在他的目光下,羅莎麗雅伸手拉緊了茸茸的領口,低下兩片濃密的睫毛,面上現出一絲恍惚的懷念。「…謝謝。」大氅上還隐約帶着擦拭皮草的香水味。仿佛是為了躲避那種屬于他的味道,她突然昂起了頭,「不,我不能要。」

「奧立威說的沒錯,羅莎麗雅,你就穿着吧。弗芮瓦德有『冬國』之稱,我們現在已經靠近它的北部,可不能對自己的身體太大意了。」盧瓦按了按羅莎麗雅抓着大氅領口的手,示意她好好穿着。

她向盧瓦感激地一笑,然後輕巧地做了個手勢指指奧立威。「可是奧立威先生自己穿得這麽少……」

奧立威揚揚手,将緞子一樣閃亮的黑色羽毛披肩裹了起來,身上只穿了一件裝飾繁多的羊毛薄恤,「安心~我可是很耐寒的哦~」

盧瓦搖搖腦袋,神色中顯然是對奧立威的解釋不以為然,「不過奧立威,我知道你對這樣的天氣很習慣,但是也不要太……」

奧立烏伊拉着披肩的一端轉起了圈,「啰~嗦啊盧瓦,什麽叫『習慣』!你沒聽說過『風度美人不怕凍』麽~?」他一個轉身雙手靠在盧瓦肩上,故意将披肩上的羽毛落在盧瓦下巴下面,捏起兩撮輕搔他的耳廓。

「啊,奧…哈哈,奧立威,你…」盧瓦只覺瘙癢難耐,伸手招架着試圖躲開。

卻怎敵得過奧立威笑意狡詐如影相随,把整條的披肩都挂上了他的頭。「嗯~你想說什麽呢,盧瓦?」

羅莎麗雅在旁不由笑出了聲,「還真是老樣子愛欺負人呢,奧立威先生。」

他轉過頭,盯着看戲似的羅莎麗雅,突然欺近。「我說~羅莎麗雅,你也是戴着帽子哦,給?我?脫?下?來——」

一陣強烈的海風吹落了羅莎麗雅的帽子,吹掉了奧立威頭發上的發夾,也讓他的臉色頓變,大喊起來。「呀啊啊!要變禿頭了!!」一大絡金色的亂發立刻卷入了他張開的嘴巴,弄得他又吹又吐,連忙把頭發拉了出來,連同糾纏在一起的一堆海藻般的亂發塞入了盧瓦的帽子,雙手壓着帽子跑進了船艙。

盧瓦和羅莎麗雅直看得目瞪口呆,待得反應過來不禁相視一笑。

「不過…這風可還真大呢。」羅莎麗雅捧着松散的頭發,對着跑去替她撿回帽子的盧瓦不得不勉強承認道。

(距離波裏昂港只有最多一天的航程了,希望不要在這裏出什麽事……)

盧瓦迎着強烈的風眯起眼睛,注意到遠處正在聚攏的一片烏雲。

羅莎麗雅不由随着他的視線望過去,臉色也變了。「盧瓦先生……」

「不要擔心,在氣候寒冷的地方海陸對流強烈很尋常,這是預料之中的。再說呢,蘭維亞號也完全能經得起風雨。」他出言安慰道,語調一如平日的悠慢,帶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她盡管心下慌亂,卻還是點了點頭。

一個可怕的撕裂聲突然蓋過了狂風的呼嘯,他們轉過頭去,只見那一大片烏雲穿過海鋪天蓋地地飛馳而來,帆片宛如一群巨大的銀鷗在空中四散飛舞。

狂風遽然撲來,烏雲遮天,黑夜剎那來襲,籠罩了一切,豆大的雨點狂瀉而下。羅莎麗雅張開嘴,來不及發出尖叫就立刻被雨水灌滿。

「收帆——!前桅杆斷了!!」她的眼睛被雨水砸得生疼,簡直睜不開。只聽到一片雜亂的腳步跺着水聲,一個男人擦肩撞到了她,大聲撕吼着命令。

羅莎麗雅踉跄了一下,巨大的浪打在背上,像被人從背後打了一拳,于是她再無法抗拒地撲倒下去。「羅莎麗雅!」盧瓦的手伸過來拉她,她站不起來,唯一的本能就是伏在船板上,緊緊抓住他的手不放。

一塊船板突然被大力推開,水花一下子全濺到了臉上,羅莎麗雅這才發現通往船艙的樓梯門原來就在近在眼前。奧立威站在樓梯口,一手牢牢抓着欄杆,雨水順着他的鼻尖、眉梢和張開的嘴旁縱橫流淌,「快下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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