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當安琪莉可聽到暗門在身後重又關上,她打了個激靈,仿佛那剛剛合上的門關閉了她所有的退路,關閉了光明和黑暗之間的通道。

她這是在哪裏?

展開雙手,左右都可以觸摸到牆壁。她是在一條走廊上,不知從什麽地方滲進地下的蒼茫微光和領路的陌生人手中的火把就是全部的光源,漸漸地,瞳孔擴大适應了這幽暗的環境,她才能分辨出有些地方的輪廓,遠方的走廊模模糊糊地看出一點端倪來。

安琪莉可并不能由上方縱觀全局,不然這暗道形成的迷宮可能會把她吓壞了——這是個初來乍到者的迷森,枝桠分叉錯綜複雜,一環扣着一環,從肉眼可見的門和鉸鏈固定的暗洞之後,螺旋樓梯可通上通下,一旦迷失就可能永遠也走不出去了。

這是條向下的路,因而令人感到格外陰森。好在走道始終保持着幹燥,空氣流通。他們往前走去,走道越來越窄,現在如果她還想伸開雙手的話,一定會撞到手肘。水泥和花崗岩砌成的拱頂每隔一段距離就有斯達瑪姆大理石的拱架,在她看來,只見一片昏暗中有隐約的反光,與火把一起形成了一座柔光搖曳的小島。

一路上,她的領路人不曾開口說話。沉默、肅然、冷峻……這就是他給她留下的印象,她誠惶誠恐地跟緊了他,生怕跟不上那兩條長腿的步速就會被一個人抛在這片黑暗中。不過對于這個從一開始就将腳步調整到适合她的緩速、她險些撞到一旁低矮的隘口之時默默伸出手來護住她的額頭的男人,安琪莉可的恐懼不覺變淡了。

「先生,」她望着他在火光中高大的背影,怯生生地問道,「請問您要把我帶到哪裏去?」

他側過眼睛掃了她一眼。但是她仍是沒有得到任何回答,他只是稍作停頓,随即繼續向前。她只得快步跟上,不再開口。

在忐忑不安之中,時間仿佛變得格外地漫長。也不知又走了多久,不知不覺地路在腳下逐漸開始上升,過道略寬了一點。

男人停下了腳步,将手中的火把插在一旁的壁槽中,轉動半周。

喀,齒槽裏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在她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方光線。

這不是很大的光亮,只是微弱的光亮,屬于黑夜與星光。可這突如其來的光線令安琪莉可大吃了一驚,有好一會兒她放大的瞳孔中什麽都沒有辨認出來。然後,她發現自己置身在一片柔和的夜色之中,樹木發出的清香和不知名的芳菲浮動在黑暗中沁人心脾的溫馨。

「徑直向前走五分鐘,茶花園中有一個臺階向下的入口,大人在那兒等您。」

男人的話把安琪莉可瞬時拉了回來,她回過神看到他準備離開突然慌了,只差沒伸手拉他的衣角。「您…那個,您不帶我去了嗎?」

他低頭望着她瀉露出不安和對他的依賴的綠眼睛,「……不,我沒有權限再往前走了。」掃過她手腕上晶亮的金絲镯,男人冷峻的目光突然變得溫柔起來——充滿柔和情意的回憶和對她的感激,簡直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請放心吧。」

她愣在原地,過了好半天才意識到那是他對她的安慰。回想起那張在月光下清晰的輪廓,額間的寶石,遮住大半張臉的兜帽……對了,那個人,該不會也是德拉克族吧?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頭等艙的火爐裏熊熊燃着整棵的白蠟樹,映得角落漆飾玫瑰紅中泛着綠,溫暖如春,其中的人們卻籠罩在一片不詳之中,房間裏盡是女子驚恐的嗚咽聲。

銀燭臺上的蠟燭在搖晃中早已熄滅,于是換上了普通船艙用的牛油燈尚在放光。劇烈的搖晃在持續了一兩個小時以後反而趨于疑似平穩的顫栗。但從門外船員匆忙錯亂的腳步聲聽來,海洋似乎只是在變換花招戲弄它的獵物罷了。

大難臨頭,平日訓練有素的侍女都成了一群無助的羔羊。羅莎麗雅環視四周,心下有些煩躁。本已是不安的心情,再配上這一屋子吓壞的人,叫人怎麽定得下心來?想歸想,她還是挺直了脊背端坐在帶腳墊的長椅上,這種時候要是連她也亂了套可怎麽辦!

『乓乓……』她側耳細聽,在亂糟糟的吵鬧和風浪中分辨出是敲門聲。瞥瞥四下,大概也不可能指望有哪個侍女注意到去開門,只得自己走了過去。

「羅莎麗雅,呼…呼……你聽我說…」

羅莎麗雅吃了一驚,只見盧瓦喘着氣,頭上、肩上沾滿了細細的雪粉。「稍等。」她壓低聲音對他示意,随後優雅地旋過身,「奶媽,你帶她們先回房間,我有客人。」

盧瓦站在門外,直到房內只剩羅莎麗雅一人這才走了進來,感嘆道,「真是體貼啊,羅莎麗雅。」

她遞上一塊手絹,甩了甩手,「這不是她們該聽的話題不是嘛,不必要的驚慌只會更糟,天知道這情況已經夠糟了。」

「那麽我帶來的就是『更糟』的壞消息。」盧瓦輕聲道謝,随後停下來看着她。見她深吸一口氣,卻仍是維持着冷靜這才繼續下去,「我剛上過甲板,在黑蒙蒙的天空中看到了一塊藍熒熒的雲,藍得近鉛。」

她睜大了眼睛。北方海域,烏雲中的藍雲代表的是……目光停留在殘留在盧瓦發端的雪片。「……雪暴?」

「是的,雪暴。」他嘆了口氣,「啊,本來嘛,能親眼目睹雪暴的機會還是頭一回,可是這根本就不是興奮的時候……」

她沉默起來。盡管不曾身臨,他們都明白雪暴意味着什麽。

不論怎麽說,作為一個女孩子,羅莎麗雅已經很具膽識了。他在心中贊嘆。

「盧瓦先生!」

「是?」他被她的氣勢壓倒,不由自主地應道。

「我要到甲板上去。」

「欸?」盧瓦一愣,立刻搖首反對,「太危險了,不可以!」

羅莎麗雅昂起頭,目光堅定,「與其坐在這裏死得不明不白,我寧願迎着即将來臨的命運而亡,這是我德?卡塔爾娜家的驕傲。」

「不,事情還沒有到那一步,蘭維亞號船體堅固,能頂得住風雨,船員和領航對這一帶的海域也有足夠的了解,待在船艙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相反,甲板上情況混亂,你現在上甲板只會給自己招來危險。」

「盧瓦先生,您不必安撫我,我很清楚現在的情況,在剛才的風暴之後桅杆斷裂了兩根,船體也已經進水了不是嗎?」她毫不退讓地反問道。

「浪花濺入船艙是很正常的情況,主帆也都還完好無損,只要風速足夠我們甚至能比追來的浪跑得更快。」盧瓦耐心地一一做出解釋,眼看羅莎麗雅的态度軟化了不少,再添上最後的有力一句,「而且呢,必須要有人穩住留在艙內的人們的情緒,這只有你做得到。」

「可是……」她似乎被說服了,只剩少許猶豫。

「上甲板,統統上去。」兩人一驚,聞聲望去。一個男人靠在不知何時被推開的門旁,他身上套着一件肮髒陳舊的油布衣服,束成一束的金色長發甩在幾乎分不出原本顏色的外衣外面——花了一會兒工夫他們才認出此人是奧立威。他撇撇嘴,仿佛在說『什麽表情嘛』,把手上另外兩件油布外套兜頭罩在盧瓦和羅莎麗雅身上,「不過,要出去就給我換了衣服。那種衣服一下就會被雨雪淋濕,還是你們想體驗弗芮瓦德的美妙凍?人?」

「呀啊,您在做什麽奧立威先生?我這輩子還沒碰過這麽粗糙的東西呢,皮膚都要磕壞了!」她猝不及防被套了個正着,有些着惱地叫道。

「哦,這樣?那就恭喜你還得和它更親密接觸呢,我的豌豆公主。」他燦笑,點點扔在地板上的褲靴,然後一把拖走了尚與寬大油布外套掙紮的盧瓦,「記得把你那身礙事的裙子給換了,沾了水你就知道裙撐襯裙裙裾能有多沈。」

「你到底把腦袋套到哪兒去了呀盧瓦?」退到門外,奧立威幫着盧瓦套好油布外套,忍不住嘲笑起來。

盧瓦只是認真地問,「……奧立威,到底什麽事?」

「我們必須想辦法離開這條船,」他嘆口氣,随後流露出罕見的凝重,「水是從吃水線以下滲入的。」

蘭維亞號的水下船體新近才上了一層銅護襯,剛才風暴發生時也并非靠近暗礁群的位置。即是說,進水是由于有人在龍骨上做了手腳。

——打從一開始,這就是個陷阱。

究竟是如何洩露?他不動聲色地審視每一個擦肩而過的船員。消息會是由自己身邊進出的麽?多半不是,若是被對方得知他也在這條船上,手段應該是更為雷厲風行。非要等到接近目的地再動手,可能是因為對方人數不夠,或者就是想借助弗芮瓦德的天氣,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既想妨礙和議,又不敢明來。這種前後矛盾的手段,來的似乎不是主戰派。)

也好在不是強硬的主戰派,以他對羅昂公爵的了解,那個男人絕對會直接派人下殺手,讓他們全員死在弗芮瓦德境內就是最好的戰争導火線。目前對方打算僞裝成失事,倒也給了自己這一行人機會。

繼續留在船上,要麽如敵方所願沈入海底,要麽還有後着伺候。不論如何,他可不想束手待斃。

(不過該怎麽做?即使可以把其它人都抛了,我還得保護這兩個家夥。)

揪出對方首腦然後奪船?利用救生艇前往最近的卡德蘭一帶的淺灘?盡管他對弗芮瓦德海域的狀況與脾氣的了解是優勢之一,可無論是哪個都還得和雪暴與大海這一對麻煩的對手扛着呢,真是沒勝算……奧立威望着走在前面的羅莎麗雅和盧瓦,不停地在心中盤算對策,一直想到頭都疼了。

(啊!麻煩死了!!要是就我一人大概能很方便地混進船員裏面。誰都不管算了,早知道跟他們出來幹嗎!)

羅莎麗雅突然回過頭,向他的方向張望了一眼,似乎是在确定他是否還跟在後面。他心頭所有的陰郁和埋怨的火焰一下子就全都撲熄了,只得暗啐自己不過說的氣話。

艙門一開,漆黑的蒼穹仿佛整個覆蓋在船上的地窖拱頂。羅莎麗雅倒吸了一口冷氣,第一次目睹雪暴的人都會這樣為之一震。天是無盡的黑色,而海卻是一片白色。沒有雷鳴的閃電,比震天的怒吼更陰冷,在這一片可怕的戰栗下,只有雪花和冰雹在其中漫漫揚揚地飄蕩,仿佛黑棺上碾成一片片的慘白的眼淚。

彈雨砸在人的皮膚上生疼,濺起的浪從衣服上淌下來,靴子裏積滿了冰寒刺骨的海水。她卻仿佛毫無知覺地仰着頭,緩緩邁步,被眼前的自然所懾。

「發什麽呆?!」奧立威趕在一個浪頭之前按下了她,訓斥道。

兩人跪倒在濕漉漉的地板上,他滿是怒氣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她卻只能借着白雪的反光才勉強能看清他。「…對不起。」

他不及回答,立刻轉頭尋找另一個同伴,「盧瓦!」

「我沒事。」盧瓦的聲音就從他們身後傳來。他憂心忡忡地望着紫銅色的閃電,「風暴開始了。」

天空和海洋的第一次發作看起來對于蘭維亞號有利無弊。所有的風帆挂了起來,有時候它們與海面形成可怕的四十五度角,船身劇烈地搖晃着,但結實的龍骨牢牢紮入海中,狂風沒能把它卷起來。于是蘭維亞號瘋狂地向前沖去,迸起的黑色浪頭高過桅頂,雪花飛濺着、旋着,阻礙了人們的視線,只能從越來越小的可視範圍內看到兩三個追在後面的長湧浪。掃過甲板的陣浪容不得他們再作交談,但這卻是最安全的局面。風如果就這麽進行下去,湧漲的潮水可能在一個小時內就能把他們送出雪暴的範圍。

可惜在持續了一段時間的高速行駛後,風勢卻突然緩和下來。這只能意味着很快将有第二波更猛烈的發作來臨。風中突然傳來锺塔的鐘聲,甲板上的人全部停下面面相觑。喇叭筒中船長急促的聲音壓過了一切,「拉緊支桅索底盤,松開絞帆索,把所有的帆都卸下!」

命令立刻被執行。正當衆人将帆索絞起、卷起帆的時候,船長躍上操縱臺,突然看到了仍在甲板上的奧立威三人,向他們吼道,「先生們,快回船艙去!」在黑暗中,他雖看出這停在原地的人并非他的船員,卻看不清他們的面容,将做男性打扮的羅莎麗雅也一并看成了男人。

奧立威幅度誇張地揮着左手,「沒事沒~事,我們就喜歡湊這熱鬧。誰叫我們這兒做主的是個重視考察勝過生命的大學者呢。」

「對不起,是我想要上來看看。」盧瓦立即接上。

船長眯起眼睛認出盧瓦,口吻客氣了一些,「閣下,請您回到自己的房間,不然我就無法保證你們的安全了。」他不再顧他們,而是接過船舵親自掌舵,并向掌舵手下達了明确指令,「去找根帆索過來,把我綁在舵柄上!」

「我也不能指望你們來保證我們的安全呢。」奧立威壓低聲音輕笑,轉頭面對盧瓦和羅莎麗雅,「趁現在還算平穩往側舷去,然後我們也得把自己系牢了。」

三人避開往返釘上舷窗蓋、卷起所有帆的船員,繞到了側舷。「奧立威先生,您到底打算幹什麽?」突然一個震蕩,羅莎麗雅險些被一團團卸下的帆邊索絆倒,終于忍不住問道。

「滿足你『德?卡塔爾娜家的驕傲』啊。」他的目光迅速來回掃過船的最邊緣,用一根系在樓梯口的長索綁在腰間。「抓牢身邊的東西別放,在這裏等我一會兒。盧瓦,羅莎麗雅就拜托了。」最後一句卻是對盧瓦說道。

「我明白了,你也要自己小心,雪暴特有的磁性張力會加快繩索斷裂。」

飓風性急地卷起了第二波攻擊,似乎随時都能将他們從舷牆上面抛出去。奧立威趴在滑溜溜的甲板上匍匐前進,小心翼翼地躲閃過在半松的索具上搖晃的滑輪和在颠簸中滑落的其它墜落物,向在吊艇柱上搖搖欲墜的救生艇摸去。

巨浪的高度空前絕後,轉瞬之間兇狠地撲上來席卷,他們眼前頓時失去了奧立威的身影。「奧立威先生!」羅莎麗雅沖動地放開樓梯,向他的方向跑去。

奧立威突然出現在一個力竭而退的浪頭之間,他跪在甲板上沖她吼道,「當心後浪……」話猶未完,好幾噸的海水越過船艏的頂飾湧到船上。他被撞在船口,一個柔軟的身軀立刻被抛投入懷,長發海藻一般纏上了他的手腕。他心知是羅莎麗雅,一手緊緊抓住她,以防兩人從船舷上被抛出去,終于扣住了系索耳。

幾秒之後這個浪過去了,他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羅莎麗雅咳了起來,聲音聽起來像仍隔着幾尺海水。奧立威卻突然驚惶地四下張望,「盧瓦?」

甲板,無。樓梯口,無。「盧瓦…不會吧……!」他圓睜的雙眼閃爍着不敢置信的狂亂,仰起頭大聲疾呼。又一個浪頭淹沒了兩人。「盧瓦!盧瓦——!」他的聲音在狂風暫息的幾秒鐘之內響亮地回響着。

羅莎麗雅手腳并用地迅速爬起來,奔向鉸盤,「抛錨!我們的同伴落水了!」她尖厲的怒叱被駭人的呼嘯席卷而去,一座從深海湧起的浪峰在船舷邊緣的海面上聳起,泡沫飛濺地掃蕩而過,轉瞬之間就帶走了一部分船體。災難的爆裂聲震耳欲聾,他卻什麽都沒有聽見。奧立威以最快的速度抽出匕首割斷腰間的繩索和吊住救生艇的纏索,另一個浪頭退下後,側舷上就已不見他和救生艇的蹤影了。

冰冷的海水毫不容情地沖涮、拉扯着他,即便是他也立刻牙齒打起戰來,砸在身上的雨點反成了一種溫度。救生艇幾乎是在落海的同時就翻了個身,他只是死死瞄準自己的目标,抓住船幫向前游去。

羅莎麗雅的長發随波散開,宛如綻放在海中的大朵青蓮。救生艇的承力面積較大,對他糾纏不清的漩流她卻輕易擦過。奧立威心急如焚,眼看着與羅莎麗雅的距離越來越遠卻毫無辦法。好在托住她的那塊浮木始終如有天佑,待他擺脫了漩流,終于在幾個沈浮之後又追上了她。奧立威潛下将她拖過來,躲在傾覆的救生艇內部。「羅莎麗雅!」他拍拍她的臉頰,「醒醒!」她看起來冰冷而蒼白,他心頭不由一涼。

奮力蹬着船內側的一邊,同時抱着她突然以背撞上另一側,『嘩啦』的水聲,小小的救生艇一下子翻了過來,載着它的乘客晃悠悠地以船肚朝向黑色的天空。

半個小時以後,他托着她的頭部游過群礁上的一個漩渦,精疲力盡地被潮水沖上了卡德蘭淺灘。滾滾湧來的後浪擊在他的背上,他一時哼不出聲,護着羅莎麗雅跪在泛着白沫的水邊。

等浪退了下去,他這才抱起她跌跌撞撞地向岸走去。沙礫和銳利的貝殼碎片在他裸足的完美皮膚上留下了無數劃痕,換成正常狀況下奧立威早就抓狂了,可此時對此竟似毫無知覺。他一直拖着步子來到一塊避風的岩石後,這才小心翼翼地将她輕輕放在沙地上。

羅莎麗雅濃密閃亮的亂發披散在臉上、肩上,雙目緊閉,蒼白潮濕的臉頰上隐見青色。泡在水裏的時間太長,與其說是溺水,還不如說是徹骨的寒冷令她失去了知覺。

情況不妙。

同在救生艇上一樣,他不停用雙手摩擦她的冰冷的肢體,一遍一遍呼喚她的名字,直至近乎絕望地崩潰。

「別死,羅莎麗雅,你不能死。我跟你來弗芮瓦德不是為了眼看着你死去的……給我起來!」

他狠狠拍打她的面頰。雙手終于無力地垂在她一動不動的身體兩側,「給我…起來……!」

她似乎已經停止心跳的胸口突然戰栗起來,他急忙把她的頭扶起來,羅莎麗雅劇烈地咳嗽起來,嗚咽着,海水自口角邊淌了出來,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怔怔地盯着她看,顫抖着俯下身,伸出雙手從她肩下穿過,将她緊緊擁入懷中,「我還以為你死了,我的公主,我還以為……我還以為我永遠失去你了,可你還活着…」他口中喃喃着,喜極而泣,用力親吻着她的額頭、她的頰、她的指尖和頸項。

她只對滴落在臉上的溫熱留下了一些模糊的印象,雙眼骨碌一轉就再次失去了知覺。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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