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世界上的真正惡魔就是那些編織了黑童話的成年人!

第99章 世界上的真正惡魔就是那些編織了黑童話的成年人!

眼前這艘不足九米長的漁船是這個村子裏最大的出行工具,它看上去就像是個剛從博物館修複室提調出來的老古董,船艙和錨鏈上甚至還粘着半掉不掉的宣紙。決定和我們同行的三位男性漁民矮身鑽進吃水線以下的船艙,順便從裏面丢出幾條卡在邊角裏的死魚……

“我們不是真的要駕駛這東西航行吧,而且還是黃昏時分啓程!”我驚恐地指着被村民們供奉為“神級座駕”的老漁船,順便為自己忘記點游泳技能的失策點上一根蠟燭。

“姑娘請放心,這艘漁船在海上航行的時間不會比姑娘的年齡短多少。看見上面的紙質符咒了嗎?那些都是由巫師親手書寫,用于穩固船體結構和速度加持。”洛旭用贊嘆的目光掃過那些幾乎都要被海風吹飛了的宣紙,然後便跟着準備停當的漁民們走上船板。

……我一點都不覺得這些話可以被當做安慰。不如說,我幾乎已經看到了自己漂在海面上随着明日的浪潮一起一伏的樣子了。

看上去似乎要用自己整個生命來與我做對的除靈師沈遙緊跟着洛旭的腳步,走上船頭。少女落在胸前的長發被明亮的翠綠色發帶松松地捆束,鵝黃色的絲綢裙衫被風撩至小腿,露出內裏的白色長褲。沈遙登上船頭的時候看上去意氣風發,她顯然不是第一次面對惡靈退治的工作了,出門之前我看到她将自己腰間的小布袋用一堆揉在一起的紙片填到鼓起來。

我最後跟着萊恩維特不情不願地上了船。原本除了我們幾人以外,貓也想要跟着出海,可惜被我死拉硬拽地留在了村長家裏。我們這一船人,除了那三個漁民之外,再沒有哪個人能在沉船的時候自己撲騰上岸。可以說一旦與那個傳說中的“海神”進入遭遇戰,我們所有人的首要任務都是保護住那由木板和宣紙組成的落腳點……在這種情況之下,我自然無暇顧及自家寵物的安全。

船尾很快傳來搖橹的聲音,燦爛的橘黃色夕陽如同被打翻的顏料罐一般,潑灑在不溶性蔚藍底色上。這是一個美麗的黃昏,它象征着這幾天都不會有人在近海遭遇暴風雨的襲擊。如果是這樣的話,也許兇手還能按時将我們的屍體送回岸上……好吧,我不該因為聽到有些不妙的木質摩擦聲而如此悲觀。

近海的海浪較為平穩,如同走在河道一般的感覺正将我們送往第一次發生事故的海島附近。那裏經常有海女前去采珠,所以周邊暗礁的位置都已經被漁民們摸索得很清楚了。半年前,第一艘漁船在那裏沉沒,在此之後又有六個人一同去那裏調查事件原委,結果悲劇便再一次發生。邊海居民對惡靈并沒有相應的概念,他們更傾向于是大魚作怪。

我在船的左舷吹了會兒風,灰色的頭發有些時候沒有處理了,它們被風一吹就糊在我的臉上。看着岸灘從視野中遠去的感覺很神奇,我幾乎已經忘記了現在的處境,只覺得自己在同幾個人一起朝向世界的盡頭流浪。

在我身後不遠處,兩個正在搖橹的漢子正和天性活潑的除靈師少女談笑,剩下的一人則在向洛旭介紹海上的情況。狄瑟人的習慣,在來到陌生的環境時就要首先和那裏相熟的團體打成一片。如果不是因為語言不通,我也想上前去聊上兩句,因為這多少會讓我覺得自己并沒有與整個世界漸行漸遠。

走在時空夾縫中的人最懼怕的,無非是在兩個時空之間被無數人路過。

“漁船上附有加速的言靈,再過兩個小時就能到了。”

“呃,團長……剛才洛公子他們提到的嗎?”

萊恩維特默默地走到我的身旁,對方的聲音還是那般沉靜。“只要聽到聲音就感到可靠”,這不僅僅是萊恩維特想要塑造的形象,也是團員們對他的期待。

深藍色頭發的青年人颔首,他站在船舷的姿态如同在平地上一般穩健。修身的深藍色制服勾勒出對方挺拔的身形,銀色的鑲邊被霞光暈染上溫暖的色澤。我覺得自己似乎觸發了乙女游戲中什麽階段性的cg。

我好希望自己現在能夠看到與萊恩維特的好感度進度條……畢竟對方不管對待誰都是一視同仁,這也是令我每次都表現得戰戰兢兢的重要原因。高嶺之花嘛,好像理應被能夠接近他的人,認真地對待。

浪花将漁船向遠處推送,逐漸強烈起來的起伏感令我伸出左手握住了欄杆。不知道萊恩維特在現世的聲源是哪位,我心中想着,等我回去之後一定會成為他的腦殘粉。

我聽到那個随我們出海的漁民的聲音,側過臉去,就看見那個漢子從船艙裏鑽出。那四個相連的艙室不僅可以用來裝載海物,還能夠同時讓八個人在裏面過夜。但我想大概沒有這個機會,今天晚上注定是一個充滿血色的不眠之夜。

熱情好客的漁民将下午剛剛搬進船艙的一筐水果拿了出來,我朝他做出一個虛接的姿勢,對方便笑着扔了其中果肉飽滿的兩個過來,結果自然是被我接了個正着。我随便咬住其中一個,然後掏出餐巾——誰知道我是從何時開始帶着的,我用餐巾将另一個水果細致地擦了兩遍,然後在手指不接觸到果肉的情況下,将它遞到萊恩維特的面前。

頂頭上司是個潔癖,而且還兼具嚴重的強迫症。這兩者相輔相成,無疑使病症變得更加頑固。不過,到底是相處時間加起來也有兩年多了的人,要在日常生活中遷就對方的這些小習慣還是很容易做到的。

萊恩維特看了我一眼,他的動作似乎不像平時那麽幹脆。嘴裏叼着的那個水果傳來沉甸甸的重量,我有些苦悶地将手收回來,想看看到底是哪裏沒有達到對方的要求。

“唔——?!”

“謝謝。”

萊恩維特飛快地從我手中奪過那顆水果,看也不看就送到嘴邊咬了一口。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在萊恩維特轉身離開之後,才想起來去嚼口中的那塊果肉。如果我沒有會錯意的話,自家團長的潔癖似乎誕生了治愈的希望啊……

等天色黑到要拿出魔法石來照明的時候,沈遙已經開始跟換班下來的漁民打牌休閑了……平民出身的少女被乳白色光芒照亮的臉孔,顯得活潑又溫柔。他們的聲音與浪濤聲融彙在一起,使如墨的深海變得不那麽陰森可怖。

漁民們出海時一般在黃昏前就會回去,如果遇上意外則會在附近熟悉的海島上暫且停留。船艙中放着足夠用上三五天的油燈,但是洛旭所帶來的魔法石在效果上則更好。從船頭到船尾,從左舷到右舷,柔和的光芒使任何方向襲來的未知,都足以在對船體造成傷害前,暴露在我們的視線中。

據說那座海島就在我們左前方不到五百米的位置,無論從哪個方向靠岸,經驗老成的漁民們都能準确地回避暗礁的所在。這樣的認識本應給船上的衆人帶來生命受到保障的安全感,然而事實的情況顯示,我們這四個戰鬥人員無一不緊握手中的武器,嚴陣以待。

“海女說她當時在水下聽到了女人的歌聲,等她浮出水面,只看到一個那個女人的背影。她正坐在一個漂浮的小海島上……”我會想起當時萊恩維特轉述給我的情報,聽起來就像是海妖塞壬一般,用歌聲迷惑過往的水手,并将他們拖向深淵。

這一段情節的設計者八成是哪個被黑童話污染了的程序員,用來報複社會的産物。

雖然在這之前考慮過要和洛旭一同作戰,不過在我被自己內心各種惡意的猜測吓到毛骨悚然之後,我決定還是相信自家團長的判斷,先待在對方身邊算了……因為原本就站在靠近船尾的地方,我和萊恩維特一左一右守在搖橹的兩位漁民身邊,而換班下來的另一位則暫時躲入船艙。與此同時,洛旭和沈遙也已經在船頭就位。大概是看着身邊有人持械看守,漁民們搖橹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些,不過九米長的小船排開幾乎海水,朝着傳說中的領域前進。

原本在黑夜中前行的漁船突然如同被施術定住了一般,在滾滾的海浪間停頓了片刻。出鞘的拉克西斯之劍的劍身上,映照出漁民頓時變得慘白的臉色。我感覺萊恩維特不着痕跡地朝我所在的位置移了幾步,沈遙幾乎是自娛自樂的說笑聲也凝固在了海風中……我們都聽到了,大海中央的歌聲!

并不像我之前想象中的凄厲,如果不是在眼下的情景中,那歌聲本應是屬于一個妙齡女子,懷着無限的溫柔和輕快。雖然在我聽來,這還遠遠沒有達到可以“引誘水手主動跳下船只”的地步,不過這種不合時宜卻營造出了詭異的氣氛。

歌聲漸進,我整個人凝神屏氣,原本是想要擡頭從萊恩維特的臉上尋找安慰。結果,我卻順着對方的視線,看到了位于漁船右後方的那個人——

借助魔法石的照明和我自身不錯的視力,我可以看見一個身材曼妙的女人正側坐在一座十五米左右長短的小海島上,動情地歌唱。泠泠的月光将女人的身影暈染出聖潔又柔情的光暈,就好像人們可以借着這束光看到對方身體後面的黑暗……

也确實,對方是個惡靈嘛,身體是半透明的啊。我在心裏吐槽了一句,頓時感到緊張的情緒被壓制下去了。

不過超出邏輯的事情還不至一座海島、一個女人的憑空出現,那座似乎是惡靈座駕的漂浮物,正以穩定的速度朝我們的漁船前進。速度雖然不快,卻帶來捕獵者般的壓迫感。惡靈的歌聲空靈悅耳,她似乎才意識到這裏還有一艘滿載着觀衆的漁船,于是她睜開眼睛,然後将視線投向了正好站在她正對面的萊恩維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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