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身為主角嘴炮技能應當最先點滿,武力值次之
從某種意義上看來,一個路癡的引路人薩莎再加上一個臉盲的守護者伊諾克,兩人的缺點倒也算是配合默契地組成了一個絕殺的陷阱。先囧你一下,然後再給你一劍,也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訪客因此而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劍士什麽的,說白了也就是手底下有點真活兒的一群萬年中二病患。比方說伊諾克,我本以為這位常年擔當守衛之責的家夥會先從我這兒下手,畢竟我的實力較團長稍弱,我們又是一起的,要是先制住了我,說什麽也能讓萊恩維特投鼠忌器一會兒。然而對方卻強悍地沖着戰鬥意識和單人實力有目共睹的萊恩維特去了,那一劍灌滿了一往無前的氣勢。
再比如說萊恩維特,作為受到邀請的貴賓,哪用得着真的和守衛動手呢。以團長大人的沉穩氣度,只要在那兒一站,伊諾克的劍再怎麽樣也沒辦法真的穿心而過。可是大概是難得見到了實力一流的同道中人,就連萊恩維特這等人物都按耐不住技癢,長劍一撩就和人家對上了。
我抱着剛從腰側抽出的帶鞘長劍,默默地靠邊站着,雙眼緊盯兩個在狹長走廊上輾轉騰挪的身影。铿锵的劍刃交擊聲在耳畔響起,尖銳刺耳卻最能令身體深處潛伏着的血液激蕩沸騰。凱普林和蘭蒂斯雖說是萬年盟友國,然而一家人也不免比較下長短。聽說那邊出了一個百年難遇的天才劍士,這邊就不禁要扯一個齊名者出來膈應一下。所以後來人們都說,在這個光輝的時代,在巨龍早已湮滅在歷史縫隙的今日,有這樣兩個劍士能夠将劍技變成神技。人們迫切的希望他們能夠有朝一日對立而戰,最好能夠出于一個浪漫的由頭,最後制服染血、分個高下。
俗話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別說那些與武器沒什麽糾葛的普通人,就連像我這樣常年見慣打鬥的內行,都很難面對這樣的場面而不動容。
“伊諾克大人!這位可是凱普林前來支援的騎士團長,昨天陛下不是給您看過畫像認人了嗎!”薩莎一見着好像要争個你死我活的架勢,臉都白了幾分。女官無意識地揪緊了手中的絲綢帕子,正打算上前兩步将人強行分開。我忙伸手将她拉着後退兩步,然後貼到牆邊靠着。
“啊!”萊恩維特的長靴就落在方才自己站立的地方,長劍齊刷刷從面前劃過,薩莎不禁掩着嘴驚呼出聲。
“近距離旁觀據說是當下兩大劍聖的對決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機會啊!薩莎你就不要插手管啦。”我朝女官側了側臉,但是目光仍舊緊緊纏繞在那兩柄長劍上。薩莎聽我不負責任地吐出這麽一句話來,差點兒甩開我的手直接沖上去阻攔。無奈兩人着實鬥得驚險萬分,就算薩莎再怎麽擔心自家女王陛下的宮殿會被拆出個天窗,也無從上前。
伊諾克善用細劍精通刺殺技術,幾乎通直的走廊不過是深處少點了幾盞燈,就能使他的藏身地變得無可預料。不過标準制式長劍一半的寬度,在對方的手中便如同驟然閃逝的流星,每一次刺擊都從意想不到的角度襲來,劍鋒直指對手眉心、左胸之類的要害,力求一擊致命。偶爾劍路被半途打斷,伊諾克也絕不戀戰,而是選擇果斷而迅速地抽身退開。
比起整個人如同虛影般上下翻飛的伊諾克,萊恩維特則是十分穩定地站在原地,即使對手逼迫得再緊,也很難看到他大幅度地移動腳步。右手從身側擡起,劃過一個半圓,随着清脆的“叮”的一聲,伊諾克便已肉眼幾乎不可捕捉的速度重又退回到黑暗的掩護之下。萊恩維特手腕翻轉,長劍在胸前旋轉一周,然後橫向停栖在與眉相齊的位置;伊諾克長劍垂地,整個人如同一道斜向前的二維線條般加速助跑,然後足下一頓、騰身躍起,銀發的男人雙手握劍,劍鋒兇悍地迎向萊恩維特。萊恩維特以左腳前腳掌為軸心,整個人向右側身讓過對方的蓄力一擊,然後左手扶上劍柄,由下自上挑擊過去,硬生生地扭轉了伊諾克的劍路,長劍尖端如刀刃般細微的弧度,立即侵入伊諾克肩頭。
一擊得手,兩人暫時分離。伊諾克在陰影中發出冷哼,而萊恩維特的劍鋒上卻有鮮紅的液體蜿蜒淌下,深藍色頭發的男人右手握劍振血,瑪瑙般的血珠立即從平滑的劍刃上斜向飛出。
兩個人就這麽一攻一守,戰況看似穩定卻暗含驚濤駭浪。伊諾克的劍鋒如同吞吐的蛇信,每次出擊都帶着絕殺的氣勢,無數次逼得萊恩維特側身躲閃,甚至還有幾次險險自他的咽喉處掠過;而萊恩維特攻擊氣勢雖弱,但防反穩定精準,此刻已經一擊傷及伊諾克右肩,盡管這也不過是無傷大雅的皮肉傷罷了。
“艾蒂小姐!”
“仗着遭遇戰的由頭和久已聞名的另一人比個高下,看來所謂高手也不過是些幼稚的家夥。薩莎你說是不是?”如果是在正式場合面對面認識,可能就很難像現在這樣痛痛快快地出手相搏了。明明看上去都是一副“責任大于一切”的沉穩樣子,可是只要求勝心還在胸腔內鼓動,就很難時刻壓抑熱血的奔流吧。
“這可不是開玩笑!”
“我知道。”伊諾克休整了不過五秒,就再度襲來。從表面上看來,銀發男人的确已經落入下風,不過攻擊型的劍士只要還有緊握長劍的力量,勝負之說就言之太早。“這不是惡劣的玩笑,而是劍士的對決。自家團長大人偶爾的任性,也需要被理解嘛。”激戰中的兩人顯然尚有餘力控制交戰的範圍和對家具牆壁的傷害程度,這說明他們只要願意就可以随時暫停。在這種情況之下,我們為人下屬的也該盡些義務,至少留下一片戰場給那個人獨自面對,等到勝利降臨之後,再上前說一句“真不愧是您啊”。
一個照面之後,伊諾克出劍的頻率明顯降低,然而每一招卻顯得更具針對性,銀發男人一個淩空後翻躲過萊恩維特前進一步之後的斬擊,伊諾克右腳在牆壁與地板間的結合處輕輕一點,整個人就好像完全沒有重量一般再次騰空,這一劍正好對準對手的胸腔。原本以萊恩維特的反應速度,這樣一劍勢必可以被擋開,可是伊諾克卻強行扭轉了劍鋒切入的角度,細劍從自己武器的側面劃過,萊恩維特此刻胸前空門大開,眼看就要中招。我不自覺将劍柄攥得緊了幾分,左手的手腕微微旋轉,一道銀白從黑色的劍鞘中露出猙獰面目。
萊恩維特有些狼狽地側身躲閃,右手別扭地反向別過對手的劍格,伊諾克的長劍從他右側肋下擦過,制服連帶着裏面的襯衫頓時破碎,只是一時還看不出傷勢輕重。我伸手将站在我身旁的薩莎往身後一帶,對方因極度緊張而繃緊的身體和如同被扼制住咽喉般停頓的呼吸,我自然不可能無法理解。
伊諾克的劍路被萊恩維特勉強移開,前者自信于這一擊定能分出勝負,所以用足了十分力道,只待在對手心口留下标志勝利的傷口,卻不想還是差了那麽一點。銀發的劍士皺眉想要收手,但是卻在劍路偏移後顯得有些力不從心,而此刻暴露在對方攻擊範圍中的正是薩莎和我。
一直按在劍柄上的左手向上熟練的一提,拉克西斯呼嘯着迎上伊諾克的細劍。因為對方有意收手的緣故,我并沒有花費太多力氣便将危機解除。不過若不是我出劍的速度比一般人要迅速,只怕在掩護了薩莎之後,也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伊諾克此刻正與我面對着面,在我們之間是豎起的拉克西斯,以及劍鋒水平釘向我的細劍,“叮”的一聲輕響之後,兩個人、兩柄劍同時凝固。銀發蘭眸的男人垂眸對上我的視線,“你是誰?”
“……我記得我們六年多前見過面,而且還是在同一個地方,只不過當時你差點把我給捅了個透心涼。”虧我記了你那麽多年!結果你這薄情的男人居然完完全全把我給忘了!
伊諾克眉頭皺得更緊了,“不可能,如果我們交過手我就應該記得住。”
……拜托你別說了,這是完全沒把六年前的我當對手看的節奏啊混蛋!我左手半抽出長劍,右手握着劍鞘,倒也騰不出第三只手來打招呼。于是,就着這個別扭的姿勢,我說:“那就當做是第一次見面吧,我叫艾斯蒂爾·布萊恩特。”
伊諾克歪頭眯眼地瞅了我半晌,又很認真地把我的名字含在嘴裏念了幾遍。等到差不多不會忘了,他才将長劍放下并且有禮貌地沖我點了下頭。“锵”的一聲,我左手一松,将半截銀劍灌入劍鞘。
“你又迷路了?”
“是是是、是的……很抱歉,伊諾克大人。”
“你們跟我來。”
伊諾克好似完全不在意肩頭的傷口,只是默默地回身引路,一頭銀色的長發随着這個動作蕩漾地晃了兩晃。細長的劍刃暴露在空氣中,劍鋒下壓卻帶着犀利的氣勢。薩莎還和以前一樣,在伊諾克面前保留着十成的少女情懷,低着頭咬着唇跟了上去。我落後兩步,和萊恩維特并肩而行。
“傷口沒關系吧?”
“皮肉傷,別擔心。”
“全力出手的話,團長會贏嗎?”
“……不會輸。”
萊恩維特的目光落在前方的對手身上片刻,然後又很快移開,他額頭的深藍色碎發因此波動了一下。我側仰起臉,可以看到對方眼瞳中閃爍的好勝的光芒,在評估完後便随着眨眼的動作被深深埋藏。這麽走了兩步,萊恩維特突然擡手将側面的衣服面料扯了扯,右手自然垂放的時候,那道破口就能被右側衣袖和腰帶擋住不少。我趕忙裝作欣賞牆面上懸挂的油畫,權當自己什麽都沒有看見。
“我也可能會有贏不了的人,你……失望了?”
萊恩維特突然開口,吓得我差點原地跳起來。更何況這個問題的回答難度,簡直令政/治老師都會皺眉沉思。我本人到不至于為了萊恩維特不是世界最強而失望,畢竟這種要求對于一個人來說太過苛刻。然而會詢問這種問題……團長大人你的自尊心到底是有多敏感啦!
“要對團長大人感到失望所需要的勇氣,我還沒有計算過,不過很可能要比對自己失望還要難吧。”我對萊恩維特的信任,遠遠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不過,還是等到團長自己認輸之後再來考慮這種問題吧。”
“只要您還是相信自己的,我就不會輕易懷疑。”再說出這句話的那一刻,我似乎看見萊恩維特的表情一下子松動了下來。他微微低下頭來,嘴角彎起柔和的弧度。
“放心。”
雖然說話時的聲音很輕,不過那種鄭重其事的語氣,卻好像承諾一樣。這是對我的……承諾嗎?
——似乎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