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

身下的地面變成身體的一部分,呼吸越來越沉重,越來越緩慢。只通過樹脈支撐這塊大地,只通過伸展的枝葉維持祈願之姿,閃動的片片綠葉是她的眼睛,拂過的微風是她的低語。任無數禱告向她侵浸,沒過她,終将她的聲音侵蝕,她的存在,連分毫都不剩。逐漸向着天際主神湧去的聲音,作為符號引導那些是她的宿命。

這是夢吧。她尚未交換誓約步入棱鏡,她還不該用這未消彌之身獲取雲上視野。

是夢,該是夢。也許當她醒來,會發現這一切光景無非是場幻影:血從劍尖滴落,從劇院大門的黃銅把手蜿蜒而下,染紅了硬革铠甲的每一條縫隙,他的右臂懸挂支在劍柄,身體被劍整個洞穿釘實,靠在那裏仿佛只想小憩,半開着的眼中顏色如彈珠一般黯淡。長衣的青年向他奔去,雙手劇烈顫抖着,唯以左手緊按住同樣不穩的右手,将巨劍緩緩拔出,唇咬得發白。她跪着湊近那雙醫者的手,縱橫的熱淚一滴滴落在上面。救救他。

他整身極不自然的暗紅鮮紅,那是自周身大大小小的各處傷口汩汩而出的鮮血,頭臉以下深幾見骨的割傷、刺傷、以及那肋骨以下傷及內髒的生生穿刺,她想不看,但那些畫面一幅幅砸進她的腦中,讓她不住疼痛,哭得肺裏空氣一瀉而空,喉嚨都快裂開,每次呼吸都像在噴火,哭得胸膛快要炸開。求你了,救他!

她祈禱主神如記載的那樣仁慈寬宏,她祈禱他原諒她并未熟背聖書中的每一個字,她會重上天課,她會為所有的他的信徒傳達禱告,她會為這個國家獻出生命與靈魂,她只懇求別以此懲罰她的過失與罪行。

白色床單從側面垂落,他的一條鮮血淋漓的手臂垂落在外,拇指上的指甲只剩一半,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和煮沸的烈酒讓她無法透氣。沾滿血污的棉布一塊塊扔在盆中,救他,救他……油汗滴滴噠噠滴落,模糊了眼睛。

視野搖晃不定,她已不清楚自己在向誰祈禱。救救他,然則無論如何努力,她已聽不到他的聲音。她只聽見醫者不能自已地停下啜泣,被自己脈搏的轟鳴震得暈眩,她想把自己撕成碎片,恐懼和悲傷仿佛已将她的一部分剝離,像煙霧升起飄蕩而去,像蒲公英的種子飄往雲端。然而她就在這裏,身體像鉛一樣沉重,只能眼看着他的鮮血染紅大地、染紅水流、染紅薩克利亞『王印』缺失的顏色──

不,腦中一片混亂,她用手胡亂地擦去一直留到下颌的汗水,劇烈抽痛的眉間一跳一跳,就像鐵釘紮進了她的頭骨。這是個噩夢…

有人握住她的手,一種熟悉的安心感令她再度能視。她環視四周,布置簡單而淡雅的地方,不大的房間放着幾張白床。是Q.X.的保健室。安琪莉可,他們在對她說話,但她聽不見。沒有點燈的房間裏,陽光透過面前的水杯在床頭落下花紋溫暖散亂的許多白色光點,不遠處的藍色布簾後窗臺上僅有幾支百合作裝飾。四周的時間漸漸靜止,牆上的鐘靜靜發出生硬的滴答,她無知覺地歪着頭,耐心地等着他的影子從門那邊過來,嘲笑他們都上了當,臉上帶着難以捉摸的笑容,然而那影像僅存于她的妄想。

不必多言,此刻在此的不過一具目盲耳聾的行屍走肉。他們在争執,但她什麽都不在意。他不在,門的方向始終空空蕩蕩。

哐當擲于眼前的重物終于引起了她的注意。沾染污跡的金色劍柄,握持的巨翼張開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曾被人那樣注意保養擦拭的刃面如今布滿缺口,幹涸的斑斑血跡之後隐現少女蒼白的倒影。

太陽穴和王印的位置還在突跳,只有喘着氣才能維持住遲緩的呼吸。

她認識這把劍。

淚終于溫潤了幹澀的眼球。奇怪的是,她無法落淚,淚意在腦中捶擊,幹渴,胸口壓抑,她在夢中哭了太久,此時竟無法釋放,痛苦仿佛要在這個停滞的世紀永恒地持續下去。

「…這麽殘酷的做法,您為什麽要對她苦苦相逼?」盧米埃倉促抱住安琪莉可,用身體擋住她的視線。而朱烈斯一把将劍拿開。「克萊維斯,我不知道這把劍為何會在你的手裏,在切實找到…找到本人之前,我絕不會認定奧斯卡已死!」

「……『磬』又何須他人逞強之言,她自是比誰都清楚『犧牲者』的生死。」

她失重一般微微仰起臉,以那樣一雙全然清醒過來的眼睛望過來,清澈得讓人心碎。盧米埃不忍欲言,卻被揮手阻攔。

「西城門至此短短路途,補全了如此強大之力,自應對『犧牲者』心存感激。」路易斯馮安達因指向安琪莉可額中『王印』,深邃的輪廓上有冷冷的光澤,「金發的下任『磬』,你又何以厭惡自身選擇的道路呢。」

盧米埃一怔蹙眉,手心卻傳來少女整個身軀的微微顫抖,「……為…什麽知道?」

他垂落的眉發之間激流暗湧,指節中晶瑩一閃,随着半阖的眼神,攏起的掌心憑空升起一縷幽暗紫焰。

那顏色映入她毫無光彩的眼眸中,火焰跳動着,随之聚攏了焦距,她的呼吸停止了。

紫焰在眼前戈然熄滅。「你──殺了他!」強烈的恨意幾乎令人窒息,陰影如黑色蔓藤糾集彙攏,氣流在她周身緩緩卷起。她撲向他,殺氣流竄全身,在少女周身化為一具巨大的旋流,室內靜止的空氣轉作狂嘯,遽然向黑衣男子席卷!

「不!」「安琪莉可!」他們試圖拉住她,但被飓風阻截,千絲萬縷的流風化作繩索、聚結成紡錘形狀的風體,硬生生化去兩人竭力的沖撞,絲毫不能奔近半步。「路易斯大人,您為何要說令人誤解的話──!」盧米埃伸長了臂急切呼喊,「安琪莉可,你聽我說…!」眼見即将被氣流吞沒,而他不躲不閃,面對侵襲而至的狂風漠然閉上鳳目,唇邊竟是隐隐含笑。

強大的風力卻是倏然逆卷,風眼正中,少女茫然抓着他的衣襟,雙手忽然松開,風越轉越慢,以肉眼得以看清的速度四散抽離,直至消失不見。「不是你,」她的音色輕柔得近乎空洞,「擁有和它相似的力量,但你的心裏沒有破滅之音。你是希望我将這一切結束麽……可我會成為『磬』,而不是它…」

朱烈斯在身後疾聲打斷她。「安琪莉可,切勿因悲痛心情妄下決定,如你不願為『磬』,德加爾德洪家仍将視你為珍視的女繼承人,支持你與任何家族結姻。」

「不!朱烈斯先生,成為『磬』是我的心願。感謝您讓我在Q.X.而非洛特斯醒來…」她讓自己不露出悲傷,然而深刻的痛楚像稍縱即逝的浮雲飄過少女的臉。「請讓我一個人随處走一會兒。」

望着少女單薄的背影,不知為何,他卻無法違背她的意志追上同行。良久,盧米埃開了口,心中茫然若失,「讓她一個人……不要緊麽?」

光公爵看向總是諱深莫測的黑發同僚,見其緩緩搖頭。「就讓她去吧。」一種難以言喻的情感在心中漲得苦澀,甚至于上颚幹澀粘連,幾乎無法開口。有那麽會兒,朱烈斯竟是希望她不再返回,或是不曾出現在這裏。「無論你想利用她做甚麽,我不會任由你再對安琪莉可出手。」再開口,卻是對他生硬的話語,「我尤其輕視一個不珍惜自身性命和榮耀之人。」

他捧起劍大步離開,盧米埃心中一凜,憂慮地注意到他所跟随的黑發公爵只是遙望遠方,深潭般沉靜的面容上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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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輕觸在已被擦淨光亮的劇院門把手上,她全身劇顫着,将額頭靠就上去。她貼着的冰涼的金屬上留有刀劍深刻的斷口,以及隐隐融入漆和大門木質纖維、再也洗刷不去的血腥。那生生入肉的痛楚,傾瀉噴濺的鮮血,那不是夢。

門廊下修剪齊整的綠葉搖晃着,風溫柔拂過她簌簌發抖的身軀,它們都在試圖撫慰她,別哭安琪,別被白雪冰冷了心,然而她停不下來。她伏在門上無聲地痛哭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無法呼吸,為那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感知的他的存在。

淚在臉上潮濕冰涼,又逐漸被風幹,她忘了自己是如何推門而入,懷着怎樣的心情走進昏暗無人的劇院,走過舞臺,走過無盡回廊。

命運之神怎會如此輕忽、随意地做出這麽殘酷的安排,他怎會甘心如此輕易地被擺布?

少女游魂一樣的身影停滞下來。輕雪在漸暗的天光中落下,又再向上飛舞,曼然飄過一排明堪的窗前,晚霞映着昏黃陽光,在地面與各種場景的道具之間投射出種種圖案。她輕踏過整片光滑的木質地面,走過那全無間隙靠在一起的皇宮與下城的布景,如夢似幻,仿佛再不真切。

某一個他們最初相遇的黃昏,在她初到這裏不久,他就只是個妨礙了工作的讨厭的紅毛輕浮鬼。她想笑,卻又是潸然淚下。她只是想最後再好好地看一眼這片凝聚了太多邂逅與感動的地方,然而她的回憶裏是他,到處都是他。

過去依然呈現在眼前,宛如他的眼神揮之不去,或許他仍會與她同在。盡管聽不到他的聲音,但此刻暈暈沉沉的腦中,她并不覺得寂寞。她的白晝同樣所剩無幾。在她成為『磬』之後,死後的世界是否能重疊呢?但成為『磬』,她是否就此耗盡,還會不會殘有前往他處的自由魂魄?

你無法前往亡者的國度,有個聲音在說,只會為不相幹的輪回消失殆盡。她不想聽。

在身後停下的腳步聲中有太多複雜的情感,讓她回過了頭。少女站在窗前,向着一路始終隔開幾步跟着的銀發少年浮起一個隐約的笑容。「傑菲爾。」

他望着少女滿面幹涸的淚痕,握緊了雙手,還是低下眼睛走近過來,「你……還好吧?」

她想了一會兒,卻是無言以對。

為什麽要回來,他想問,但她的回答就跟浮現在腦中一樣直接,『因為還有等着我去做的事。』

『磬』的力量……他喉嚨發幹。想以她在臺上失去知覺後、席中觀衆竟不知為何紛紛昏睡來安撫她,勸說她可以安心繼續平凡的生活,又或是随口扯點有的沒的緩和下氣氛。但回憶掠過前一晚的光景,盡是察覺到當時內心深處湧動的力量為她牽引,又抗拒又不由為她所吸引、自己那激動不已的心情。「我知道你是不同的。」他開口,說的卻和最初設想的全不一樣。他希望由她使用自己的力量,卻又不希望見她因如此強大而孤單──他不希望她的肩上擔上那些不應她承擔的重責。「我知道那什麽『磬』應該不只是躲在王宮深處享享清福、象征意思上的神,這和『關系者』什麽的完全沒關系,我……該怎麽說呢,我就是讨厭你那樣子!」

他伸手拉近她,「我讨厭你那樣,讨厭你不在我身邊。」安琪莉可訝異的綠眼睛直視着他,清楚看到在這一會兒她的眼中只映着自己的影子,傑菲爾感到血都湧上了面頰,卻撇不開視線,「不要去當『磬』!和我一起,我會好好保護你。」

「傑菲爾……可是我,已經不想被單方面地保護着了,現在該換我來保護大家。」

「笨蛋!你是故意在裝聽不懂我的意思嗎?我是真心喜歡…」

「不要說!我不能回應!」她打斷少年急切的話語,慘白的臉上咬緊的唇微微發顫,「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我是都想明白才回來的,即使……即使奧斯卡因此…我…我也并沒有改變初衷……啊!」

他沖動地伸手抱她,那纖細身軀在雙手中是那麽脆弱,似乎再用力輕易地就會将她弄碎。「別走……!」少女柔軟的肢體在懷中逐漸變得空虛,他閉上眼睛,緊緊擁住她的肩,簡單溫暖的溫度,還有金發上屬于她的淡淡氣息,那是他渴望已久的東西。「我就不行嗎?」他聲音嘶啞,将頭深深埋入她輪廓隐去的肩窩,「你不知道我看到你這樣子有多難受,你是……你是只會在他懷裏安心流淚麽?」

金發的少女緩緩推開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比起流淚,還有更該去做的事。只是這樣,」在她周身的空氣扭曲起來,晶瑩的微塵在折斷的光線中閃動,他看見她的『王印』在皎潔的皮膚上一點一點映上光輝,「……謝謝你,還有,再見。」

她帶着留戀的微笑說着,逆着光的臉上,雙眸就和聲音一樣柔和清亮,最終消失在月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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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小小的少女長發映作深淺的金色綢緞披垂,眼睫垂合,似仍在向他述說。

主神殿之下,巨木穿破石頂向上伸展的枝葉,萬年不變的層層翠綠間漏下一縷月光,幽幽落在『磬』之棱鏡上。他微擡起頭迎着光,月光自墨色長發向後流淌,閉着的眉眼間說不出是什麽意味,仿佛是僅僅不能直視那隽久而深刻的夢境。

逝去的她總是徘徊在視線之外,仿佛從前來到身邊,然後悄然離去。她的氣味以及所經之處揚起微風,卻依然盤旋在先前所在的地方。然則身為羁絆的另一端,他卻無從再聽得她的聲音。

是啊,她早已棄他遠去,她選擇的只是那些不值得由她守護的東西,而不是他。

「你也早己……無法看到結局了吧。」

他開口,那低低的調中有着無盡寂寞的複雜,又或是單純的涼意,包含了無數感情竟不知是何種滋味。

「提早覺醒的『磬』的力量,她早自覺與你共承載薩克利亞命運的契約……除去蒂雅,無法再『感應』的你,理應因此減少暗的消耗。當她的心中沾染上暗,你定是連心一同封印,輪回的齒輪也随之缺了一塊。」

淡金光暈中,有那麽一下,少女的微笑雖仍是依舊,眉睫卻是輕顫。「而如她仍将前來…」他眼中的顏色慢慢深了,語尾卻是泛起了笑,「當你卸去這些之後,或無法于天地消亡。是我強行将你留下。」

音調,如松針在風中散落。輕聲叫她的名字,這一刻,他的聲音終于幹澀。「你不必原諒我,安琪莉可。」

光暈鏡中,少女的神情終于動了,雙眸碧光璀璨,瞬間千言萬語。是了解是憐惜,是自責是祈求──

「她沒怪過你。」棱鏡反射的月光交彙之間,先是幾點交融的螢火聚集,随後,薄而澄澈的光線中逐漸呈現一個少女的身姿。安琪莉可立摩朱波浪般起伏的金色鬈發浸染星光,白色裙擺微微飄散,皎美裸足從懸空中踏下,走到他的跟前。

他毫不吃驚地,薄唇上牽起一個幾近嘲諷的笑。「金發的下任『磬』,你還是選擇前來了麽…」她點了點頭。于是他鳳目微睨,審視着她的眼睛逐字說道,「即便,那個名叫奧斯卡的男人……他未死,也是一樣?」

她捂住微張的口,在那一刻猝不及防地震驚與動搖,不由去扶棱鏡,身軀幾是搖搖欲墜──即使他說別的任何,都不可能在她心中響起如此驚雷!

奧斯卡沒死……她驚得呆了,自觸在鏡上的手心位置微微發燙,無甚燈火的石室中,微螢在身旁飄落,就像是冥冥間無聲的低回勸撫。當她再擡起雙眸,其中的不敢置信變作一片慰藉與狂喜,卻是邊哭變笑,「…是我…是因為我切斷了聯系?!」

眼前的少女只是滿溢着最虔誠的驚喜和感恩,他的話語并未擾亂她的心,竟連絲毫躊躇的波瀾都不曾吹動。

他冷哼一聲,目光寒如萬年夜翳。「當以生命交換誓約之時,你自會知道。」

「克萊維斯先生,您……」就像是被他話語中某種冰冷的厭倦刺中,她定睛凝視着他,清澈的綠眼睛如湖水一般純粹。「我曾經不明白,您到底是希望我成為『磬』解開她的禁锢,還是希望我染上『拉伽』的黑暗不成為『磬』…然而我現在明白了,您自己也沒有答案。而她,只是希望您能從恨意中解脫。」

恨麽……

任日月變換,始終無法觸及的輪回,她只是在其中碾碎的塵土。權力者不知感恩的貪婪之心,全無意義地由幼小花朵碾碎澆灌而起的龐大王國,他看得分明,然而理智猶如一柄洞穿一切的匕首,令使用者同樣是鮮血淋漓。是的,肮髒的恨意緊緊纏繞着他,不容他忘卻。

「我會成為『磬』。」她靜靜地說着,閃現一絲羞澀而真摯的笑,「我知道她對您很重要,我無法将時間倒回,也不是那個真正能夠解救您的人,但至少我很清楚,我們不是活在過去,也不是活在未來,而是現在。」

他為她話語中不加修飾的單純觸動。「貴族和平民什麽的,階級啊制度這些我不懂,對我來說太複雜了,但是我希望給大家能坐下來心平氣和去考慮這些問題的時間。」她撫住棱鏡,複又牽起他的左手貼在自己面上,閉上了眼睛。

金發無風自起,在單薄的肩上飄動,一串水晶般晶瑩的音符在空中散落。

安撫與引導,我都與你同在,

讓黑夜得以安息,光明得以指向,

他見到鏡中少女朝他伸出雙手,淚在閃動的芒中淹沒。他微怔伸手,那鮮明的景象竟是落入懷中,抱緊,女童嬌小冰涼的身體确實已在雙手之中裏。

以身役石,

我将在此開啓淵本之輪。

圖騰交錯的九芒星陣中,銀鏡洞開。

佑持衡維系,生生不息。

那一個有着相同名字的少女周身透着耀眼白光,向着召喚她的地方走去。他大駭,起身右手捏訣驅使暗影逐去,唇型無聲歆動,然而那些都觸不到少女,星陣青光迸射,彈回的術幾乎讓他什麽都看不見。

踉跄幾步站穩身形,再睜眼,白衣欲融進光芒,風在少女燦金鬈發翻飛的耳畔吟詠,他向她的背影竭聲大喊,「這腐敗該毀了的一切,你卻要執意為之犧牲麽!」

守萬年基制,直至永世。

「別擔心,沒有人會因此受傷的。」她綻開最後的微笑。

在他面前,九棱鏡緩緩閉合。

「安琪莉可──!」藍眼睛的少女沖入石室,在那亮如白晝的光源之中卻已模糊了熟悉容顏。羅莎麗雅向她竭盡全力地跑去,而安琪莉可回眸露出釋然一笑。櫻唇上隐約含笑,低垂的雙眼赫然滑落一滴晶瑩淚珠,已在鏡中。「不,停下────!」

聲波帶着亟願之心,轟然融聚在鏡前,從樹根升騰至石室頂端,在那一刻,她聽到了時針停擺。疾疾擡頭,總帶着微笑的金發少女懸然疊手,在強熾白光中閃動聖潔光輝,宛然如夢。

日月兼程,卻仍是緣悭一面。

羅莎麗雅跪落在地,瞪大了眼睛,任淚水無知覺地湧了出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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