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瑞莎……？”
霍華德和瑪利亞都驚呆了, 兩人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 這個地方, 以這種方式看見泰瑞莎。
她，她應該是乖乖待在家裏的才對啊！
瑪利亞不知道想到了什麽, 原本就蒼白的臉色在月光下越發慘白了，“不！泰莉！你快走！快走！這裏很危險！”
瑪利亞雖然不知道殺他們的人是誰, 目的是什麽, 可是她知道，這裏現在很危險，那些人随時都有可能回來！
泰瑞莎不能留在這裏！
瑪利亞沒有去思考泰瑞莎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只希望她的孩子馬上，立刻離開這裏, 平平安安的，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當她那麽用盡全力地喊出來後，她才恍然認知到一個事實，她，她和霍華德, 已經死了。
瑪利亞呆呆地轉過頭看着車內已經死去的自己和霍華德，臉上流露出絕望又掙紮的痛楚。
“不！不可以！泰莉不可以！”
【呆寶……】
【斯塔克一家子都對阿泰沒話說啊……】到現在都還想着泰瑞莎的安全。
【泰瑞莎要怎麽辦啊？我真是不忍心看了……】
【阿泰會怎麽做啊？】
【泰瑞莎, 你要知道，這是你的試煉啊！】
泰瑞莎伸出手輕輕地摸摸瑪利亞還有餘溫的臉, 她拿出小手帕，将瑪利亞額頭上的血跡擦拭幹淨，然後抱着瑪利亞的脖子親昵又依戀地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 宛如在窩巢裏的小鳥，對着歸巢的母親做的那樣。
又将霍華德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扶正，同樣的，将他嘴邊的血漬輕輕拭去。
“泰莉……”瑪利亞多希望自己可以哭出來，可是她沒有眼淚，只是眼睛酸澀得厲害。
“泰瑞莎……”霍華德也是一臉複雜地看着泰瑞莎的舉動，他焦糖色的大眼睛裏流露出幾絲難掩的痛楚。
對于泰瑞莎來說，哥哥沒了，巴恩斯叔叔也沒了，現在連自己這個叔叔也失去了，這對一個孩子來說太殘忍了，霍華德捂着臉，雙肩輕輕顫抖，那托尼呢？
托尼一下子，就失去了父母。
霍華德既是慶幸托尼已經不是孩子了，他能有足夠的時間和能力去支撐，卻又是後悔，後悔沒有好好的和托尼交流過，沒有告訴過他，自己有多愛他……
屬于父子倆的時間太少太少了，霍華德從不後悔為這個國家做的一切，但他卻對他的家人抱有非常深切的愧疚，他陪伴他們的時間太少了。
“我們還能見到泰莉，可托尼呢？”瑪利亞顫抖着嘴唇，她從不知道人死後還會有魂靈，可誰又知道他們這樣能維持多久呢？
“托尼要怎麽辦？他要怎麽接受這個事實？”瑪利亞搖頭，她無法想象，托尼還是個孩子，他還盼着一家人一起過聖誕節啊！
“瑪利亞，別說了……”霍華德疲憊地閉上眼睛。
“我，我多想再見見托尼，一想到随時會有危險在那孩子身邊，我怎麽能放心啊！”瑪利亞一想到那種可能性，她的心髒就緊緊揪成一團，疼得讓她沒有一刻可以喘息。
“是，是我的錯……”霍華德整個人宛如老了十歲，他腦海中掠過許多人的名字，可卻找不到一個範圍，想殺他們的人的範圍，怪他，行事一直張揚傲慢，全不顧後果，現在一想到或許會連累托尼，霍華德就再沒辦法思考其他的了。
“泰莉，快走啊！”
泰瑞莎一直耷拉着眼睫，沒有人能看見她眼睛裏交織的究竟是什麽，聽見了瑪利亞着急的呼喚，泰瑞莎睫毛輕輕顫了顫，她緩緩掀起眼簾，那雙深幽濃如墨的瞳仁有了焦距，她微微擡起手……
【泰瑞莎……猶豫的越久越下不了手的……】
【呆寶，你該動手了。】頻道裏都是催促泰瑞莎動手的死神，他們知道，一旦選擇拖延，什麽時候動手就由不得泰瑞莎做決定了。
【阿泰，你得記住自己的身份，你是死神啊。】
【他們的死亡不是你的錯，呆寶，你的工作，只是引渡斯塔克夫婦的魂靈而已。】
泰瑞莎擡手，将瑪利亞從車上抱了下來，雖然有大半身子她太小，抱不住，塔納圖斯非常快地跑了過來，用自己的身體去搭着瑪利亞的雙腿。
【泰瑞莎！你在做什麽！】
【阿泰，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泰莉？”瑪利亞不自覺被自己的身體牽引過去，她有些慌亂地看了霍華德一眼，卻沒有辦法。
泰瑞莎取出了自己的睡袋，她已經很久沒有用過這個睡袋了，這個曾經拖過巴基的睡袋，泰瑞莎抿着唇，将瑪利亞的身體小心翼翼地塞了進去，然後又去搬霍華德的身體。
“唔……”好重，泰瑞莎的手被繩帶勒出了紅印，她拖着兩個人不知道是要去哪裏。
【阿泰！你松手啊啊啊啊！你忘記你的考核了嗎？】
【或許……呆寶只是想帶走他們的屍體呢？】
【泰瑞莎，你究竟在想什麽啊？】
泰瑞莎在想什麽？
泰瑞莎在想，什麽呢？
她不知道。
泰瑞莎拖着兩人，漆黑茫然的眼睛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她披着黑色的小鬥篷，像只無家可歸的小烏鴉，可是烏鴉，本就是報喪的鳥，不吉利也不讨喜，泰瑞莎拉了拉衣領。
人類都不喜歡死神的。
因為人類都不喜歡死亡。
對于他們來說，死神就是帶來死亡的存在，可是分明，是死亡喚來的死神。
不，這個因果關系已經不重要了，泰瑞莎搖頭，她停下了腳步。
她已經走了很遠了。
這裏是一條比較偏僻的小巷，就算殺手重新回來，也不會找到這裏，泰瑞莎垂下眼簾，她慢慢地轉過身，直視着瑪利亞和霍華德。
他們的魂靈。
泰瑞莎能聽見自己空靈的嗓音，“你們，有什麽願望嗎？”
袖子中的鐮刀已經滑落到了袖口，泰瑞莎的眼睛裏的所有都隐沒在夜色之中，這條小巷，宛如一只張開嘴的怪獸，那風呼嘯的聲音，正是從它喉間深處發出的可怖叫聲，在這樣的場景下，有一種詭谲的陰森。
泰瑞莎沒有表情，她的目光沒有一絲溫度，這是死神，而不是泰瑞莎了。
不再是瑪利亞和霍華德熟悉的那個豆丁。
她冰冷，無情，甚至殘酷。
泰瑞莎死死抿住嘴唇，不，她不能叫出來。
她不可以叫瑪利亞媽媽，也不可以叫霍華德叔叔，他們是瑪利亞·斯塔克，和霍華德·斯塔克，是她死亡名單上的名字，他們不是……不可以是她的瑪利亞媽媽和霍華德叔叔。
泰瑞莎靜默地看着兩人的魂靈。
瑪利亞無法形容自己的內心的震撼，過了很久，這個溫柔的女人才吶吶道，“泰莉，能看見我們嗎？”
霍華德一直定定地看着泰瑞莎沒有說話，他回想起了許多事，在許多個夜晚，他抓住的豆丁，究竟是出去做什麽了呢？
霍華德不敢去想，卻又控制不住去想。
“嗯，”泰瑞莎終于是點了頭。
【好難過啊……我覺得呆寶都要哭出來了。】
【泰瑞莎什麽時候哭過啊……】
【拜托，他們只是人類，人類是會死的，泰瑞莎沒必要哭。】
【可是，他們是對阿泰很好很好的人類啊！】
【呆寶又不是石頭，她怎麽會什麽都不知道？！】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牽連啊！這樣有了羁絆，泰瑞莎要怎麽動手啊？！】
【可是我看，阿泰已經下定決心了啊……】
泰瑞莎下定決心了嗎？
她自己都不知道。
被寬大袖口遮擋住的小手緊攥着鐮刀，一刻也沒有松開，她不能，也不敢松開。
知道泰瑞莎能看見他們的瑪利亞喜不自勝，她撲過去抱着豆丁，像以前那樣，一直唠叨說個不停，她似乎是沒有察覺到泰瑞莎的不對勁，而是逐一叮囑了下去。
“泰莉，以後得需要你好好照顧托尼了，你別看他已經快二十一歲了，其實心裏還像個小孩子，他……他一直都很依賴我，他還是個想窩在媽媽懷裏撒嬌的孩子，他還沒長大的，泰莉……拜托你了。”
“泰莉，以後你和托尼，一定要相互照顧，如果是泰莉的話，一定能讓托尼很快振作起來的。媽媽相信你，也相信托尼。”
“泰莉，你要告訴托尼，我和他爸爸一直，一直都很愛他，當然了，我們也愛你。”
“泰莉，以後我和你叔叔不在了，你們……”
“泰莉……還記得當初霍華德将你帶到我面前的時候，只有這麽一點，當時我非常驚訝……我很早就知道你了，霍華德提史蒂夫的時候總會帶上你，他一直很自責沒有保護好你……”
“泰莉，你是個可愛的孩子，我一直都很高興能認識你，泰莉……我真高興，你叫我瑪利亞媽媽……”
【我的天哪，我要哭了！】
【瑪利亞夫人真的是很疼泰瑞莎啊……】
【泰瑞莎現在可聽不得這些啊……】
泰瑞莎被瑪利亞的魂靈虛虛抱着，小臉上滿是漠然和平靜。
“泰瑞莎……我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與瑪利亞不同，霍華德聰明地察覺到了不對勁，他覺得很多事的背後都有着泰瑞莎的影子，這個孩子，因為是好友的妹妹，所以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可是太奇怪了。
泰瑞莎出現的時機，這太奇怪了。
泰瑞莎抿唇，她垂下眼簾，“這是你的願望嗎？”她問。
霍華德一怔，泰瑞莎，剛才也問了他們有什麽願望。
“這是你，現在，最想做的事嗎？”泰瑞莎又問了一次。
“你可以做到什麽？”霍華德呼吸一窒，他急切地問她，“什麽願望都可以嗎？”
泰瑞莎擡眸，對上了霍華德的眼睛，她搖頭，“呆寶能做到的。”這并不是死神的工作，而是泰瑞莎自己要做的事，那只能是她能做到的事了。
這個熟悉的自稱總算有了泰瑞莎過去的影子，霍華德緊繃的心髒一松，還是那麽呆嗎？這個孩子，并沒有變過啊……
“我最想做的事嗎？”他唇角翹起，“有些事，還想對托尼交代啊……”
瑪利亞看了看霍華德，又看了看泰瑞莎，她的眼中隐隐有着期盼，“可以嗎？”
泰瑞莎垂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好。”她點頭。
托尼現在正在燈紅酒綠的派對上摟着身材火辣的性感美女，手機響過了幾次也沒聽見。
“這個臭小子！”霍華德雙手環胸，臉色臭臭的。
“再等等，”瑪利亞寬慰着霍華德，她憂心地看了天空一眼，聽說鬼魂在日出時就會消失，他們還有多少時間呢？
泰瑞莎看着自己的手表，再一次撥通了托尼的號碼。
“泰莉？”托尼訝異于泰瑞莎居然會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他松開摟着美女的手，走到一旁，“你說什麽，我聽不清？”派對實在是太鬧了，他根本沒聽清楚豆丁的聲音。
“妮妮，來找呆寶。”泰瑞莎看着霍華德和瑪利亞的屍體，目光沉沉，她抿了抿唇，“呆寶和瑪利亞媽媽，霍華德叔叔在一起的。”
“在一起就在一起啊，”托尼沒當回事，他漫不經心地說道，還以為瑪利亞和霍華德回家了，“我說了今晚上不回來啊，有什麽事明天早上再說，乖，你早點睡……”
“你這個臭小子！你知道出什麽事了嗎還想着泡妞！你，你，你，你還把你妹妹一個人丢在家裏！”霍華德将托尼那邊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眼見着通話要被挂斷了，他氣的朝泰瑞莎的手表罵道。
“霍華德，你冷靜一點，你現在就是說什麽……托尼，托尼也聽不見啊。”瑪利亞悲哀又無奈地指出這一點。
霍華德安靜了，可這種安靜卻是那麽的令人心碎。
瑪利亞也沉默着沒有說話。
“妮妮，呆寶沒有在家，瑪利亞媽媽和霍華德叔叔……出事了，要妮妮過來。”泰瑞莎咽下了什麽，“妮妮，這是他們的願望，這是呆寶，能為他們做的。”泰瑞莎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認真說道。
托尼眉頭一挑，他看了看手機，懷疑對面的豆丁是被人冒充的，“什麽事啊，非要現在說……”他有些不高興，一晚上的興致全被破壞了，他不覺得爸爸媽媽會出什麽事，只覺得這是泰瑞莎、或者是父母诓他回去的一個辦法而已。
泰瑞莎眸色一沉，“瑪利亞·斯塔克，霍華德·斯塔克……于12月24日02:23死于謀殺……”泰瑞莎最終還是宣告了瑪利亞和霍華德的死亡，向托尼。
托尼臉色一肅，焦糖色大眼睛裏的情緒逐漸凝結，他的大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仿佛與周圍的喧鬧隔離而開，托尼花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泰莉！不要開這種玩笑！”
“呆寶沒有。”泰瑞莎垂下眼簾，她的聲音低沉下去，“妮妮不來，會後悔的。”
托尼呼吸一窒，“你在哪裏？！”他馬上調出了了泰瑞莎的位置所在，不在家！她真的不在家！
拒絕了身旁的美女，托尼擠開那些擋在他身前跳舞的男女，也顧不得自己喝了酒，開着自己的跑車朝着地圖上的小紅點而去。
“泰莉！不許挂電話！”托尼吼道。
“泰莉，告訴托尼，讓他慢些，注意安全！”瑪利亞擔心托尼也出什麽事。
“妮妮，慢些，注意安全。”泰瑞莎複述道。
“泰莉，告訴我，你在撒謊，對不對！”托尼雙眼發紅，他不相信泰瑞莎說的話，可是，可是泰瑞莎不會這樣撒謊，她不會用這種謊言來騙他！
“你是個會撒謊的孩子，泰莉，你騙我對不對？你就像之前那樣對？不想被我發現你偷偷跑出去，騙我的對不對？！”托尼太急，太快，打了個酒嗝。
“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想我來撿你回去對不對？你可以直接告訴我啊，我不會生氣的，但是泰莉……你，你撒謊就不對了啊！”他語無倫次，握着方向盤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你讓媽媽接電話，爸爸也可以，我不跟他吵，你讓他們接電話！”托尼的聲音因為喝了酒有些嘶啞，“或者他們根本沒有回來，你騙我的，你又騙我，泰莉，你真是個壞孩子……”
瑪利亞聽得雙眼發紅，可是卻無法有眼淚。
眼淚是有重量的，可是魂靈是沒有的，魂靈無法擁有眼淚。
眼淚都成了奢侈的東西。
“泰莉，假如你騙我的話……我，我會原諒你，我只會原諒你這麽一次……你騙我，你騙我……你告訴我，你是騙我的，好不好？”
泰瑞莎默然。
一個刺耳的急剎車近在耳畔，泰瑞莎慢慢走出巷口，她看見了托尼，他精致的頭發早就亂七八糟了，身上的襯衫領口上還沾着一道靡麗誘惑的唇印。
他也看見了她，焦糖色的眼睛裏燃起了一團火，他朝她跑來。
卻腿軟的一個趔趄，泰瑞莎靜靜地看着他，看着他扶着冰涼的牆慢慢站起來，一步一步地，朝着她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 泰瑞莎（舉刀）：呆寶好像……做不到。
死神們：做不到也得做到！還想再留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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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果然虐才有評論啊……哎喲，啧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