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後悔嗎？
她問。
在問泰瑞莎，也是在問她自己。
阿爾莎攥緊了小瓶子, 她的目光變得悠長深遠, 眸光微微黯了下來, 她不應該後悔的，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 好不容易重見天日，奪回了自由，好不容易，一切都是好不容易得來的。
阿爾莎的睫毛顫了顫, 她知道泰瑞莎很久了，可認識她的時間比起知道她的時間卻并不算長，比起死神的時間，比起她被封印的時間。
而她們的相識注定是短暫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卻一直耿耿于懷，那個孩子仿佛在她的記憶裏紮根發芽, 她一閉上眼睛的時候, 就會看見她，一揮刀殺人的時候，耳畔就會回響起她的聲音。
“呆寶不可以殺人的。”
多讨厭啊！多讨厭啊！
阿爾莎自诩是意志堅定的死神, 當然事實證明也是，可卻因為泰瑞莎讓她在無數個瞬間動搖了。
阿爾莎幻化出鐮刀，從塔樓上輕巧地跳了下去，她必須得做些什麽, 必須要做點什麽，否則的話，否則的話，在時間還沒能消弭掉泰瑞莎留下的痕跡前，她可能就會被逼瘋的。
風吹落了她的兜帽，銀白的長發宛如是在月光中浸染過的，被托尼一眼就發現了，通知了其他人後，托尼決定先拖住阿爾莎。
金紅色的鋼鐵盔甲在阿爾莎面前緩緩降落，托尼将面罩打開，阿爾莎面色不愉地看着他，她眉頭一顫，冷聲道，“我想我上次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了。”
阿爾莎垂下眼簾，她在努力地忘記泰瑞莎，可和她有關的一切都會緊追不舍地找到她，要全然忘掉那個孩子需要的時間大概比她想象的還要多吧……
泰瑞莎，擁有非常珍貴的家人。
阿爾莎看着托尼，無比清晰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我希望我們可以平和地談談，”托尼想要故作輕松地聳聳肩，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托尼垂下腦袋，頹喪的樣子讓阿爾莎看了一眼就別過了臉去。
“談什麽？泰瑞莎嗎？”鐮刀化作星星點點的熒白光點消失在她的手上，阿爾莎抱着自己的胳膊，“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她，她已經……是我親手……親自動的手。”所以她無比清晰的知道。
托尼抹了一把臉，“可是泰莉也有很多我，我們不知道的吧，”托尼注視着這張臉，他閉了閉眼睛，面帶懇求，“我都想要知道，想要知道泰莉，從，她的誕生到，結束……你知道的吧，可以告訴我們嗎？”
【看着妮妮的大眼睛，心都要碎了……】
【哎，知道那麽多又有什麽用呢……擁有更多的回憶只是徒增感傷啊。】
【果然呢，真正把呆寶放在心上的人是沒那麽容易放下她的。】
【搓搓手，其實我也想知道呢。】
趕到的史蒂夫等人聽見這句話也慢下了腳步，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布魯斯目光微凝，阿爾莎似有似無地被包圍起來了。
阿爾莎擰起眉來，那些她刻意遺忘的記憶又被斯塔克的一句話翻了上來，阿爾莎神色隐忍，她掩在寬大袖袍下的手緊攥成拳頭。
“阿爾莎，這是你的名字吧，”查爾斯忽然說話了，聲音裏帶着循循善誘的安撫意味，“泰瑞莎于你而言，其實也并不僅只是一把鎖吧。”查爾斯觀人入微，當然發現了阿爾莎眸中的複雜情感。
“關于泰瑞莎，我們知道的不多，也并不了解她的來歷，所以我們都希望，她能夠回到我們的身邊，”查爾斯的藍眸仿佛是黑夜下的大海，“有些事就是因為不清楚才抱有希望，我想，你也不願意我們一直糾纏着你吧。”
“所以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哪怕是死心的機會。”查爾斯沉默了一會兒，說了這樣一句話。
阿爾莎睫毛微顫了顫，她深吸一口氣，“你們想知道什麽？”阿爾莎的聲音依舊很冷，可是仔細聽卻能發覺裏面細微的顫抖聲。
布魯斯上前一步，“我想，這些事不适合在這裏談論，韋恩莊園已經準備好了紅茶和小甜餅，如果大家不介意熬夜的話。”
阿爾莎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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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恩莊園
紅茶氤氲着茶葉的想起，小甜餅也是剛考出來的溫度，可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那上面。
阿爾莎低頭看着杯子中紅茶倒映出的自己的臉，她抿了抿唇，聲音艱澀，“泰瑞莎，泰瑞莎是，南瑞斯制造出來的禁制……在我從無盡深淵中逃出後，我偶然聽見了南瑞斯即将隕落的消息，”
“他是我的朋友，”阿爾莎漫不經心的姿态卻讓所有人都聽的十分仔細認真，“對，是我的朋友……我想去見他最後一面，因為我在逃亡，很有可能會，送不了他。”
“可是他背叛了我，”阿爾莎眸色加深，但是語氣卻沒什麽變化，或許是因為過去的朋友已經隕落，那些也沒有追究的必要了。
“他給我下了一道禁制，将我關在了潛意識裏，從泰瑞莎的誕生到現在，也有一千年了……”阿爾莎才說完這個數，就看見所有人震驚的模樣。
“一千年……？”托尼才抿了一口紅茶，好不容易咽了下去，他剛差點噴出來。
“……泰瑞莎的年齡……造假啊？”皮特羅直愣愣地說了出來。
史蒂夫一哽，仿佛有什麽被翻轉了來。
布魯斯心裏早就有準備了，所以是最不驚訝的一個人。
查爾斯忽然問了一句，“阿爾莎，你為什麽會逃亡呢？”
“因為，我殺人了啊，”阿爾莎眸光微動，依然是漫不經心的态度，似乎人的生命在她的眼睛裏算不上什麽。
所有人的面色一沉。
“我不願意被關在無盡深淵，所以逃了出來，可沒想到會是我的朋友背叛了我，”阿爾莎抿了抿唇。
“泰瑞莎，大概是南瑞斯的最後一件作品了。”阿爾莎的這句話讓托尼皺了皺眉，不只是他，他們都不想聽見用‘作品’、‘枷鎖’這一類的詞來形容他們認識的泰瑞莎。
“也或許是，最成功的一件吧，”阿爾莎低下頭，“我們死神，并不是你們看見的只有我一個，誕生地裏每一個歲星都會誕生出小見習，見習們在學院中學習一個歲星的時間才能參加試煉完成任務來獲得轉正資格。”
“我們死神的職責，是在人類死後将他們的魂靈收割，所以并不是我們的出現帶來死亡，而是所有的一切已經被安排好了，死神只是執行者。”阿爾莎說到這裏強調了一點，她平淡地朝托尼的方向瞥了一眼。
托尼怔了怔，他聽出了阿爾莎還有另一層意思，可是她為什麽會看向他？
那句話是說給他聽的。
他當然知道死亡不是死神決定的，就好比……等等，托尼眼神一變，他猛的擡頭看向阿爾莎，嘴巴張了張又閉上了。
會是他猜測的那樣嗎？
托尼了解自己，假如事情真的發生了，他是無論如何也保持不了理智的。
所以，所以他會怎麽做呢？
他騙不了自己，非常明确的知道幾年前的那個自己會做出什麽事來。
那泰莉，又是以什麽樣的心情來面對他的呢？
為什麽還會對他笑呢？
為什麽，在那之後，還願意對他笑呢？
托尼走神，可阿爾莎還在繼續。
“泰瑞莎，她一直都想要成為死神，”阿爾莎咬了咬唇，“她，她并不是真正的死神，所以很多地方，都比不上其他見習，你們也應該發現了，她比較遲鈍，感知是這樣，學東西也不是那麽快，很多，你們看見她能做到的，其實是因為她已經做過很多次了……”
史蒂夫怔怔然地看着阿爾莎，看着她是怎麽描述那個傻乎乎的小豆丁的。
“她應該是最不像死神的死神了，或許原本就不是死神的緣故，”阿爾莎笑了笑，“你們看見的那本記錄着死者名字的筆記本，是她為死者完成願望的記錄，沒有死神會這麽幹，泰瑞莎，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阿爾莎的語氣有那麽些無奈，可也有些隐藏的驕傲。
查爾斯眯起眼睛，他看見了阿爾莎眼底的柔和，果然呢，他沒有判斷錯誤，阿爾莎并不是厭惡泰瑞莎才不願意提起她的，恰恰相反，因為深切的疼痛，所以才不願意觸碰。
“她産生了意識，可我也在積蓄力量沖破禁制，”阿爾莎假裝若無其事的別過頭，“所以我們兩個，一定會有一個消亡的，可這原本就是屬于我的，我沒有錯。”
是的，阿爾莎沒有錯，哪怕是疼愛泰瑞莎的托尼，哪怕是期冀泰瑞莎回來的史蒂夫，也沒有辦法說一句這是阿爾莎的錯。
錯只錯在，泰瑞莎，從一開始，就是作為枷鎖誕生的。
如果要說原罪，恐怕也只有這個了，她們兩個，都沒有錯。
“所以，泰莉是真的，回不來了嗎？”托尼茫然地問出了這個問題，他紅着眼睛，“我的泰莉……”
“你們都是泰瑞莎的，”阿爾莎勾起唇角笑了笑，“泰瑞莎的親人，泰瑞莎的老師，泰瑞莎的朋友，這裏沒有屬于阿爾莎的。”她站起身，“你們想要知道的我都說完了，我想，我可以走了。”
查爾斯·澤維爾說的沒錯，這的确是個機會，讓他們所有人都死心的機會。
“所以，我連泰莉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對嗎？”托尼顫抖的一句話讓阿爾莎腳步一頓。
“是我們所有人，都沒有見到。”史蒂夫沉重地閉上眼睛。
身後一片寂靜，阿爾莎走出韋恩莊園的大門，她擡頭看了一眼被烏雲遮住的月亮，灰蒙蒙的啊，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月亮，灰蒙蒙的世界。
她回到了那個塔樓坐在頂上。
已經養成習慣從衣兜裏摸糖的阿爾莎忽然手一頓，她似乎摸到了一樣東西，阿爾莎指尖一顫，手拿出來時，手中已然多了一個回溯沙漏。
【回溯沙漏啊！】
【看來碧翠絲給阿泰準備了兩個啊……】
【上一次還是呆寶違規給斯塔克夫婦使用的呢。】
透明的沙漏瓶中是金燦燦的沙礫，阿爾莎注視着這個回溯沙漏，她看了很久很久……
“似乎，是缺了一個告別啊。”阿爾莎閉上眼睛。
“我是不是，應該給你這個機會呢？”她對着瓶子裏的暗金小碎片小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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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翠可真是看不出來啊，你還給泰瑞莎小寶貝準備了兩個回溯沙漏啊，可真是大手筆呢。”巴澤爾伸頭看了一眼碧翠絲手裏的平板。
碧翠絲紅着眼眶瞪着屏幕中阿爾莎胸前的小瓶子，阿爾莎的态度已經說明一切了，那是泰瑞莎的碎片！
“我的呆寶，翠翠馬上就會趕到你的身邊，你等等，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了。”碧翠和和巴澤爾現在搭乘的是卡倫家提供的私人飛機。
碧翠絲想起了卡萊爾，在他還是人類的時候，那已經是很久以前了，對此，碧翠絲感到很抱歉，“我從來沒有想過會遇見曾經遇見過的人，”溫柔的死神勉強勾起了一絲笑容，因為進入同一個時間之間都是會有時間間隔的，而這個時間間隔，往往會消弭掉一些東西。
卡萊爾十分溫柔寬容，“我也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成為血族，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定會提前通知你的。”是他從未這樣慶幸自己成為了血族，竟然還能見到過去的人，細心的卡萊爾看出了碧翠絲的心情不佳，說了一個紳士的玩笑話來逗她笑。
“別擔心，很快就到了。”他摸了摸碧翠絲的頭發，動作溫柔體貼，“喝點水吧，然後睡一覺，睡一覺，等你醒了，我們一定就到了。”
巴澤爾斜睨了他一眼，鏡片後的眼睛裏藏了些意味不明的情緒。
再次見到碧翠絲，她不再是他記憶裏那從未生過氣，一直溫柔，連卡萊爾都産生了她會一直溫柔下去的碧翠絲，而是仿佛是卸下面具露出了最疲憊最焦慮那一面的碧翠絲。
她的眸子浸泡在眼淚裏，惶惶流露出了最真實的情緒。
“我睡不着，卡萊爾……我閉上眼睛就是那一幕……你不明白……”碧翠絲捂着臉，“那孩子是我的支柱……”
作者有話要說： 碧翠絲（老母親心理）：我家的崽啊，沒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阿泰：呆寶終于要出來了。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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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洛vivi、貓發抖 50瓶；黃靜醬醬 44瓶；阿五是大愛喲、超超、曦落無暇i、尭琤墨筠 10瓶；funny、王王 3瓶；LT.咔咔、空氣還是山裏的好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