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愛
唰——
白色的窗簾一下子就被拉開了。
窗邊站着一個十五六歲的黑發少年,他的發絲淩亂,偏偏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看不出心情好壞。
實際上惠的心情不錯,今天是一個難得的休息日,睡到自然醒的時刻對他來說太難得了。
少年伸展了一下身體,薄薄的肌肉層順着他的動作滿滿的展開,一身的肌肉彰顯着這具身體蓬勃的力量。
“惠,惠,姜戈阿姨告訴我今天不可以讓你出門。”
一道活潑的聲音從窗外傳來,元氣滿滿的嗓音讓惠十分頭疼。
是住在隔壁的虎杖悠仁。
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家夥居然成了老媽的傳聲筒了。
心情很好的惠這下子心情又不好了!
唰——
少年重新拉上了窗簾,冷漠的臉上沒有一絲愧疚。
嗯,這下子安靜多了。
惠點了點頭,轉身去衛生間開始洗漱。
一邊刷牙,少年一邊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黑色的頭發比上一世的要柔軟一些,不再像個紮人的仙人球,支支愣愣的樣子反而像柔軟的雜草。
好像比上輩子帥一些。
猶豫了一下,少年微微側頭,露出一個帥氣的表情,挑眉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下一秒,少年打開水龍頭低頭沖刷着臉頰,耳朵紅彤彤的,熱意過了一陣子才慢慢降下來。
多少有點羞恥啊,對着鏡子耍帥這種事情可真不适合他。
清洗完了的少年站在衣櫃前,習慣性拿起校服的手又一次将校服放進櫃子裏,轉手拿出旁邊挂着的淡藍色的常服。
今天是他的生日。
這也是為什麽虎杖悠仁告訴他姜戈不讓他走的原因。
大概是怕他一到早就準備去做任務吧。
十年的時間,改變的事情看着不多,實則命運的指向在每一次的決定中都發生了變化,宛如天羅地網,慢慢織成了現在的模樣。
他下定決心接來的虎杖悠仁,沒有宿傩的手指的少年靠着比上一世更強的體術也成功的達到了二級咒術師的水準。
菜菜子和美美子也在夏油傑一手培養下逐漸長大,童年的陰影讓她們對夏油傑更加癡纏,可畢竟有這麽多人的陪伴,姐妹倆的性格開朗,慢慢也開始變得獨立起來。
五條悟現在大概是最幸福的人,成為高專的老師,手底下那麽多好用的勞動力學生,身邊還陪伴着多年的摯友,走路都飄着小花花。
當年的的老師帶學生出任務的制度,誤打誤撞讓禪院甚爾救下了灰原雄,那個家夥現在還是慫得很,每天跟在七海建人的身後,兩人一起出任務。
至于那對活寶父母嗎?
想到那兩個人,惠眉頭緊皺,似乎有些頭疼,只是眼神中還是帶着一絲溫暖。
咒術高專幼兒園随着大家的長大就此解散,可是找到了培育小孩的快樂的姜戈沒有就此停手,他前幾天還看見自家母親和夏油傑躲在角落裏鬼鬼祟祟的商議着有關事宜,似乎想在全國尋找有咒力的孩子進行教導。
不滿足于做個保安的姜戈,開始做起了學校的建築師、花藝師,本就掌握着各項技能的女人在這所學校大放異彩,漂亮又性能極好的校園環境讓學校裏的人都贊揚不已。
夜蛾校長每天都很憂愁自己的校長寶座要坐不穩了。
不同于上進的媽媽,他的親生父親可是很擺爛,每天除了體術課和陪同任務以外,無所事事的男人會選擇黏在姜戈身邊,看着她修理房屋、種植花草。
甜蜜氛圍的兩個人也算是校園裏的一大特色了。
如果兩人不帶着他一起玩就好了。
少年扣好衣服上最後一個扣子,拿起外套推門離開。
就讓他來看看吧,自己生日的這一天,到底準備了什麽樣的驚喜。
*
姜戈很開心的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禪院甚爾。
一頭黑色碎發的男人似乎和十年前沒什麽不同,棱角分明的下颌、帥氣中帶着一絲邪氣,幽幽的眼眸半眯着,好像一只吃飽後慵懶的獅子,野性的性感。
兩人的距離很近,彼此的大長腿自然交錯在一起,姜戈能感受到大腿內側男人的膝蓋輕輕的靠着她,帶着獨屬于男人的炙熱。
他們坐在一個旋轉茶杯裏,高速旋轉的游戲或許會讓普通人産生昏厥和嘔吐的不适感,姜戈只覺得興奮。
周圍的尖叫聲,還有歡樂的氣氛,無不讓她開心。
禪院甚爾看着姜戈嬉笑着和他說話的樣子,嘴角的弧度輕輕上揚,身上的冷冽氣息慢慢消散。
他喜歡姜戈将注意力都投入在他的身上。
惠的一雙眼睛被一只大手遮住了。
“喂喂喂,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啊,總是這幅冷淡的表情算什麽啊。”
虎杖悠仁有些不滿,一雙手微微用力就将惠的腦袋轉了過來。
“所以說別看老師他們了,我們專注玩自己的就好了。”
你看我玩得開心嗎?
惠睜着死魚眼,看着眼前的粉毛少年瘋狂的轉動方向盤,兩人的茶杯越轉越快,幾乎要飛出地球了。
游樂場之行還只是剛剛開始。
今日一起來游樂園的除了他的父母、虎杖悠仁還有五條悟和夏油傑。
只是從入園以後,那兩個家夥就直接消失不見了,獨留他們四個在一起。
惠瞥了一眼前面摟抱着的兩個人,冷靜的想到。
估計很快就會剩下兩個。
“惠惠~。”
姜戈轉過頭,牽住了身後沉默的黑發男孩,笑容燦爛極了。
“一起去坐這個好不好。”
惠擡眼望去,一個個過山車從高高的地方一躍而下,積起萬千水花。
這可是冬天,被淋的全身濕透,衣服很不容易幹,聽上去非常麻煩。
“不,還是你們……”
姜戈和虎杖悠仁一人拽着一邊的胳膊,直接把惠擡上了排隊的地方。
嗯嗯,就是這麽獨裁,根本不聽他說話。
一左一右,一男一女,同樣都是心情很好的哼唱着,就連惬意的表情都一模一樣。
“悠仁昨天是不是偷拿悟的游戲機了,我看見他找了好久。”
“沒錯沒錯哦,五條老師太過分了,上次拿到新紀錄之後嘲笑了我好幾天。”
“哈哈哈哈,幹得漂亮!下次我們聯手一起打敗他。”
“嗯嗯,沒問題!”
比起自己,虎杖悠仁更像是媽媽的親兒子。
惠不知道為什麽,心底竟閃過這樣的念頭,他猛地一驚,随後趕緊掐滅了這個想法,佯裝鎮定的參與進去兩個人的對話。
只是,心底的念頭真的能被掐滅嗎?
正是天氣寒冷的時候,很少有人排隊,于是四個人很快坐上了這一趟水上列車。
“前排!前排!”
興致勃勃的姜戈和虎杖悠仁手拉着手一起朝着最前排沖了過去。
不管是刺激的過山車環節還是一躍而下的入水環節,禪院甚爾和惠都表現得很淡定,父子倆肩并肩地坐在第二排的位置上,表情淡定的模樣仿佛複制粘貼一般。
而坐在前面的姜戈就顯得開心多了,當過山車跌入水裏,女人朝着車外攤開手掌,噴湧的池水在她的手邊綻開,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彩虹。
“快看。”
過山車疾馳着,女人轉過頭,黑色的碎發飄飄揚揚,帶來一股竹葉的清香。
姜戈的笑容燦爛極了,潔白的貝齒在在陽光下泛出淡淡的白光。
“送給你的彩虹。”
惠的嘴角微微上揚,冷漠的目光微微松動,帶着一絲笑意。
“白癡。”
坐在旁邊的禪院甚爾輕輕的說了一句,眉眼柔和,一副言不由心的樣子。
兩人轉頭對視了一眼。
媽媽是在跟我說話。
這小鬼真是自作多情。
兩人轉過頭,各自心懷不滿。
一趟過山車很快結束,渾身濕漉漉的幾人下了車,從高臺的樓梯慢慢走了下來,姜戈手裏還拿着剛剛買的毛巾,随意的擦拭着頭發。
“哦,那邊原來有賣雨衣的嗎?”
姜戈看了一眼挂在牆邊的一個小牌子,一個箭頭指向了不遠處的小攤子。
“所以我們是白淋了對吧。”
惠面色蒼白,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家老媽,麻木地說道。
“害,這怎麽能叫白淋呢。”
姜戈瞪大眼睛,義正嚴辭的說道。
“你不還得到了快樂麽。”
“哈哈哈,在冬天淋濕了的體驗确實很新鮮啊。”
虎杖悠仁憨笑着,大手摸了摸有些濕漉漉的後腦勺,似乎很贊同姜戈的觀點。
“就是這樣啊,我就知道悠仁你能懂。”
姜戈伸出手,痛快的和虎杖悠仁擊掌,彼此心意相通,簡直就是知音中的知音。
湊到一起的兩人嘻嘻笑笑又不知道說什麽去了。
啊對對,是我不懂。
看着兩人的樣子,惠不知道怎麽了,只覺得心中有一股郁氣翻騰,胸腔憋悶。
少年抿了抿嘴唇,最終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的擦拭着頭發,有些潦草淩亂的發絲在他的撥弄下更像是稻草了。
“喂,小鬼。”
男人不緊不慢的走了過來,聲音低沉。
禪院甚爾甩了甩頭發,黑色的碎發上還在滴着水珠,男人看上去倒是無所謂,天氣寒冷卻沒有擦頭發的想法。
“幹什麽?”
惠的語氣有些不耐。
“去,買個冰淇淩。”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容分說的推了他一把。
……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順從吧。
只是少年的背影,怎麽看都有些蕭條。
直到靠近了冰淇淩車,惠才看見姜戈也在排隊,一雙眼睛盯着冰淇淩眨都不眨。
“咳,一個薄荷的。”
惠有些不自在的朝這邊靠近,随便要了一種口味。
“惠惠。”
姜戈轉過頭,一下子就聽出了他的聲音。
“我記得你不吃薄荷口味的冰淇淋。”
女人有些疑惑。
“買給他的。”
甚爾他不是不吃麽。
姜戈的問題在心裏轉了一圈,沒有再問出聲。
“剛剛玩得開心嗎?”
女人的眼裏滿是期待。
惠看着這雙帶着笑意的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麽。
事實上,他本該随口說一句挺好的,就像往常一樣努力掩蓋自己的情緒,這樣的話大家皆大歡喜,可是偏偏今天,他說不出口。
少年的唇線緊繃,斂起眉眼,低垂的眼眸神色不明。
“不,我不開心。”
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情緒,惠感覺心中壓着的大塊石頭突然消失了,心情豁然開朗。
他擡起頭,目光直直的看着姜戈的身影。
“嗯,惠惠不開心,那要和媽媽聊一聊嗎?”
女人似乎沒有太驚訝,她的臉上挂着笑,溫柔如清風,就連語氣也是帶着一絲甜意,似乎像是在哄孩子一般。
惠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發燙,怎麽真就像是和媽媽訴說苦惱的小孩子了。
“我只是…不喜歡游樂園。”
少年猶豫了一下,淡淡說道。
“惠惠小時候也不太愛玩。”
姜戈伸出一根手指,她的目光停留在這歡樂的世界,在天上慢慢描摹着游樂園裏的一切。
“三歲的時候,第一次帶你去游樂園,惠惠偷偷離開了,回來的時候身上帶着一種奇怪的氣息,但是惠惠很開心。”
“八歲的時候,你人生中第一次獨自執行任務,任務地點附近有一個很小的游樂場,惠惠坐在旋轉木馬上,表情和現在一樣。”
再然後,就是這一次了。
姜戈轉過頭,伸出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了一個笑臉,一個不在惠臉上的笑臉。
“惠惠不是不喜歡游樂園,惠惠只是不喜歡除了咒術界相關的一切。”
少年靜靜地聽着,默默的垂眸。
是的,他的媽媽說的都沒有錯。
像孩子一樣玩樂,對他來說就像是浪費上天給予他的又一次生命,這條生命本就該争分奪秒去拯救咒術界,至于享樂什麽的…
他不配。
周圍的孩子在肆意奔跑,手裏的氣球在天空中一蹦一蹦,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而被歡聲笑語環繞着的他,卻是那麽冷漠,表情冷淡的模樣似乎讓很多人都望而生怯,只覺得掃興吧。
惠突然開口問道。
“比起我來說,虎杖更是一個好的陪伴者。”
惠似乎是在推薦虎杖悠仁,他可以替代自己成為媽媽的玩伴。
處于發育期的少年聲音漸漸低沉,磁性的嗓音隐藏着少年心底的複雜情緒,理不清說不明。
“而且你很喜歡他。”
少年似乎有些委屈。
“我很喜歡悠仁。”
姜戈坦然的點了點頭。
少年的眸色有些暗淡,一直抿着的嘴唇顯得有些慘白。
喜歡也很正常,畢竟比起虎杖悠仁熱情似火的性格,悶騷的自己一點也不可愛。
惠在心裏想。
“可我只會是惠惠的媽媽,只有惠惠一直被我牽挂着。”
“我會擔心你小小的年紀就要跟着祓除咒靈,你會不會被吓到甚至被傷害。”
“我會擔心你每天思慮過多,天天想着咒術界,這樣會不會讓你背負太多,心裏感到壓抑。”
“我甚至會擔心,有一天你獨當一面,再也不需要媽媽的角色出現在你的生命中。”
“因為我愛你,惠惠。”
你是我生命中,堪稱是奇跡的一部分。
惠覺得自己的心髒跳得很快。
是腎上腺素的緣故嗎?心髒砰砰砰,蓬勃的聲音化作鼓點在他的耳朵裏敲來敲去。興奮的大腦根本想不出任何的話語,只有綿綿無盡的興奮感,他死死攥緊大衣外套,似乎這樣就能抓住他快要飛起的心情。
“…我也愛你,媽媽。”
幾乎快失聲的啞,有些奇怪的聲音從他的嘴裏發出。
惠覺得自己有點傻。
這種話,有什麽可說的。
只是…說說好像也無妨。
少年彎下腰,環抱住姜戈的身體,溫暖中帶着淡淡的香氣,讓他格外安心。
“好好放松一下吧,惠惠。”
“你值得世間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