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工作
姜戈不理解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她擡頭看了下周圍,這間校長辦公室她只來過一次,還沒有細致地看過。
皮革的沙發椅一前一後的擺在寬大的木質辦公桌前,桌子上有一盆綠植,稍微有些打蔫,看得出這間辦公室的主人不長照顧這株植物。
似乎只是一件普通又無趣的辦公室。
只是手邊堆滿的咒骸彰顯出了夜蛾正道不同于其他人的一點,他是一個咒骸制作師,這不僅是他的能力也是愛好。
沙發上堆積滿滿的咒骸,能看出每一個都是傾盡心血的傑作,就連細節都漂亮極了。
姜戈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只是從小學習的禮節讓她選擇認真傾聽着這場對話,挺直的腰板牢牢坐在沙發上,表情嚴肅。
“禪院甚爾先生,不知道您願不願意做本校的老師。”
夜蛾正道正在努力邀請着對面這個高大散漫的男人,态度誠懇。
“哈?”
一頭黑色碎發的男人微微外頭,眼裏帶着一絲趣味。
“怎麽會選擇我。”
禪院甚爾随口問了一句,慵懶的半掀眼皮,看上去也沒有很在意夜蛾正道的回答。
實話實話,夜蛾正道也是有點尴尬在身上的。
畢竟前不久他還在懷疑禪院甚爾可能對學校造成危害,傷害他那些小綿羊一般的學生。
只是偏見這東西,就是用來打破的。經過他的多方考核以及時間的推移,對于禪院甚爾的危險性,他已經是不再懷疑了。
惠那孩子說的很對,只要姜戈在,禪院甚爾就是一把有鞘的劍,不會輕易傷人。
今日的邀請,既是深思熟慮的結果,也是破釜沉舟的決定。
“悟的事情,想必禪院先生也已經聽說了。”
整個咒術界都傳遍的事情,哪怕只有短短三日,禪院甚爾也定是知曉了。
夜蛾正道表情嚴肅,語氣中透出一種悲傷和愧疚。
“是作為老師和校長的我的失職,一直以來學校都面臨着師資不足的困境,只是因為這些孩子很省心又很強大,這才一直讓他們處在沒有老師帶領去接任務的形式。”
“可是不管多強大,學生本就是做老師應該保護的對象,學校也該是為他們保駕護航的存在。”
夜蛾正道幾乎快被壓抑在心頭的自責情緒壓垮了。
對于五條悟發生的這種意外,夜蛾正道思考的從來不是少年傳奇的劫後餘生,他只看到、只聽到了窗傳來的描述。
少年仰躺在地上,鮮血順着胸膛流了一地。
如果那個人不是悟的話……
夜蛾正道眼裏閃過一絲痛苦情緒。
沒有人能保證,下一個學生還會不會有這個奇跡。
臉龐方正的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氣,寬闊的肩膀承載起了作為一校之長的重任。
“對于我校這種師資欠缺的現象,特意邀請禪院先生來我們學校做體術老師,價格沒有問題,您看意下如何?”
禪院甚爾對于夜蛾正道這段掏心掏肺的真情發言不做他想,有些無聊的男人甚至打了一個哈欠。
夜蛾正道對男人并不在意他的話這件事反應不大,他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裏,凝神等待着男人的回答。
“說完了的話,我們就先走了。”
禪院甚爾拍了拍褲子上的褶皺,自顧自地站起身,走到身後的沙發上,帶走了一旁旁觀的姜戈,幹脆利落,沒有留下任何答案。
姜戈則是有些驚訝,沒有想到這場談話這麽快就結束了,不愧是禪院甚爾啊,不給面子的時候是真的不給。
女人眉眼微擡,對着校長坐着的方向點頭一笑,簡單的回應,便跟着禪院甚爾一起離開了。
“咚。”
辦公室的大門被輕輕的關上了。
疑似被拒絕的夜蛾正道卻沒有什麽心煩意亂的感覺,他望向窗外,操場上有并排而走的兩個身影,随後轉過頭,拿起辦公桌下織了一半的咒骸,開始認真的織了起來。
走在操場上的姜戈和禪院甚爾并肩而行,接下來的時間姜戈不用上班,兩人可以自由自在的去做一些事情。
“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夜蛾校長你要拒絕這份工作?”
姜戈不解的撇了撇嘴。
“為什麽覺得我會拒絕?”
男人不急不緩的反問道。
“你不會嗎?”
姜戈眨眼。
禪院甚爾沒再回話。
年紀輕輕卻無所事事的兩個人其實也挺無奈的。
原來有一大筆錢卻沒有任何事情可做,還是那麽的空虛。
禪院甚爾看着攤在花園裏似乎有些無聊的姜戈,目光幽幽。
“我說。”
男人從客廳走出來,倚在陽臺的門框邊,雙手抱胸,語氣悠閑。
“既然無聊的話,那不如就一起去實現你一直以來的心願好了。”
好像一張大餅攤在躺椅上的姜戈聽見了禪院甚爾的話,猛的彈坐起來,扭過身子看着男人,歪着頭問道。
“一直以來的心願?”
姜戈心底也有點沒譜。
她一直以來的心願是什麽?自己怎麽一時想不起來了,不會是什麽哄騙禪院甚爾的屁話被他當真了吧。
姜戈有點小心虛。
禪院甚爾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姜戈內心的動态,他無聲的勾了勾唇角,眼裏露出起一絲笑意。
“不是說過的嗎?想要去中國生活。”
男人低沉的嗓音似乎有蠱惑的作用,姜戈一下子就想到了中國的大好河山的景色,那裏确實是她向往的地方。
只是…
“惠惠不會願意跟我們走對吧。”
姜戈清澈的眼眸閃爍着一絲微光。
“或許吧。”
禪院甚爾随口說了一句,似乎對于兒子的意願不甚在意。
姜戈沉默了。
她的嘴角第一次不帶着上揚的弧度,冷臉的樣子是禪院甚爾一直沒見過的,這讓他的心跳不自覺的漏了一拍。
姜戈不是在生氣。
禪院甚爾知道姜戈不會生氣,只是她眼裏的情緒更讓他窒息,那是一種淡淡的失望,無聲無息卻輕易的捏住了他的喉嚨,有一種無法呼吸的錯覺。
在這沉默的三分鐘裏,姜戈一直在回想,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她知道禪院甚爾不是一個冷漠的父親,就算是平日裏不太關注惠惠又或者是在語言甚至是訓練中給予他們家的小孩兒沉重的打擊,可是禪院甚爾還是對惠惠有着父愛之情。
也許是因為童年的生活,從他出生以來不管是父愛、母愛亦或者就是他人的關懷,禪院甚爾從來都得不到,這才讓他對愛意的表達是極端又偏執的樣子。
姜戈可以理解。
因為她是一個擁有過偏愛的成年人,從小就生活在一個有愛的集體,并且她其實對禪院甚爾來說也是一個長輩和引導者的形象,所以她願意去包容和接受男人獨特的愛的表達。
只是惠惠不是她。
他只是一個孩子。
“甚爾。”
姜戈輕輕開口,語氣清淡。
“惠惠他,是我們的孩子。”
為人父母,自然要為子女考慮良多。
“他是一個成熟的孩子,可以照顧好自己。”
禪院甚爾抿了抿唇,冷靜沉着地解釋了一句,只有姜戈能聽出男人話語中淡淡的委屈。
好像一只知道自己做錯了的小狗被批評之後的樣子,委委屈屈卻又不敢親近。
姜戈心頭一絲沉重在聽見男人開口的一瞬間也消散了,她只是有些無奈,拍了拍躺椅旁邊的位置。
男人乖乖地走了過來。
高大的身影貼了過來,他沒有坐在姜戈空出來的躺椅上,而是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下巴抵在了姜戈的膝蓋上。
姜戈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這是她看着長大的孩子啊,倔強的他、心口不一的他、還有自卑絕望的他,禪院甚爾幾乎完整的人生都在她的注視下度過了。
她又怎麽舍得讓他傷心。
想着,姜戈伸出手揉了揉男人的腦袋,有些堅硬的黑色發絲不易撥弄,可手底下的男人卻乖巧極了,任由姜戈手上動作,半眯的眼眸寫滿了無害。
“啪。”
姜戈無情的拍了一下男人的腦袋。
早就看穿了,這個裝可憐的家夥。
被打了的禪院甚爾依舊沒有反應,他眨了眨眼睛,纖長的睫毛輕輕抖動,沉默不語的樣子讓人心疼。
女人的手指慢慢移動到男人的側臉上,不輕不重的捏着他的耳垂。
“惠是個很成熟的孩子,只是他的成熟不是我們忽視他的理由。”
姜戈緩緩開口,語氣輕柔。
“他似乎在做一件大事情,如果這是他想要的話,我們應該支持。”
對于作為母親的姜戈來說,她對自己孩子的情況自然是最敏感的。
即使不了解內幕,她也能感受到惠的情緒,從男孩三歲的時候開始,他就在慢慢蓄積力量,對于力量的渴望是一般孩子沒有的。
咒術界的事情,姜戈其實不感興趣,尤其是家裏有一個禪院甚爾,自小就因為沒有咒力而受到心靈和肉體的創傷,她自然對咒術界相關的事物沒有好感。
但是,惠在乎。
他在乎那所學校,在乎學校裏的五條悟、夏油傑,他更在乎這個咒術界事情。
惠是一個內心溫暖的孩子。
姜戈知道,惠似乎是把有關咒術界的事情當成了自己的責任,他的成熟是有目共睹的。
甚至,他可能不是一個孩子。
“去接受那份工作吧,甚爾。”
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姜戈輕輕開口說道。
“我知道你也愛他。”
感謝他們有能力去幫助自己的孩子完成他的志向,即使做不到別的,這種無聲的陪伴也能給惠帶來一絲力量。
“而且,你不是很讨厭那些有咒力的孩子嗎?”
女人話鋒一轉,語氣悠悠。
“上體術課的話,虐一虐自己的學生想必也是沒什麽關系的。”
禪院甚爾的眼眸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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