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俊美的少年,金色的卷發束成一絡,高挑的眉露出傲慢的神情,卻有着少女般嬌嫩的容貌。他的身上混合着一種奇特的氣質。

馬歇爾?德?伊西爾德坐在臺下,固定左臂的布條從腋下繞過纏挂在脖子上,蒼白的臉上一雙美麗的淡堇色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臺上那個傲慢的美少年。

「怎麽樣,馬歇爾?」奧立威?凡-斯瓊無聲地靠着他身邊坐下,翹起的腿從開衩下露出光滑的一小截。

「奧立威先生……她和我…完全不一樣。」

「對對~然後~」他只是應聲,等着少年的後話。

「…是完全相反……我的丹尼爾公爵是一個開朗的少年,王子的好朋友,可安琪莉可的丹尼爾……」馬歇爾微微皺着眉,像是在思索該怎麽組織語言,「明明不一樣,卻都很有趣,偏偏覺得很适合。」丹尼爾公爵是王子的近臣,應該算是《Cinderella》劇中的男二號,他在舞會中也為辛度瑞拉入迷,鬧出了不少笑話,也算幫了王子不少忙。

「沒錯,你的話,完全是本色出演,角色形象開朗歡悅,的确符合這出輕喜劇的節奏。不過安琪莉可她從沒看過你的表演,她一點都沒有受到你的影響。」

他們兩人的目光同時投到了舞臺之上。

站在臺上的,已經不是平日的安琪莉可。劉海的發絲微掩右眼,平添英氣,那張俊逸的臉是屬于丹尼爾公爵這個貴族少年的。她所飾演的角色,是一個眼神中的倨傲在王子面前會立刻變為一意奉承、迷上了辛度瑞拉的絕色卻對灰姑娘時的她不屑一顧的人。這前後截然相反的對比使得他的失态尤為可笑,成了一個具有諷刺意義的笑柄,既令人印象深刻,又反襯出王子真情的可貴。

「看着她就會突然覺得,其實我的丹尼爾公爵形象和王子差不多,都是好人,好像使得王子不那麽突出了。她的表演更讓人覺得有趣,而且藍迪也變得更顯眼了。」

誠然,馬歇爾的表演一向出衆,安琪莉可卻诠釋出一個完全不同意義上的新角色。當時,從接受出演在接到劇本的短短一小時內,這份答卷讓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吃了一驚,卻沒有幾個人坦誠地表示接受她。而現在,馬歇爾面對接任自己的安琪莉可卻毫不造作地贊揚——好孩子!「小馬歇爾好~可愛☆不過你也很OK,你在劇中的光彩壓過藍迪,只不過因為那個笨蛋能力不夠哦~~」

「不,」馬歇爾回過頭,真誠地笑着,「我覺得,安琪莉可她從來沒有看過我演的丹尼爾公爵,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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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演出前的最後一天,由于換人的匆忙,三個主要演員被多留了一會兒反複操練。此時外面已是雲霞滿天,卸妝室裏只剩這辛苦的三人了。

「安琪莉可,你真的太棒了,明天一定不會有問題的!」由于外表在廣大女性觀衆中深受好評,已是傳說中的『男一專業戶』的藍迪這次仍是飾演男主角。向來坦率到缺根筋的藍迪也是少數直接稱贊安琪莉可表演的人。

「沒沒有的事!」安琪莉可受寵若驚的表情,恢複了平時那種普通的少女神态,「我怎麽可能比馬歇爾前輩演得還好呢!!」

在一旁全然不顧長裙翹着二郎腿,傑菲爾正扯掉假發,聞言不禁大笑:「哈哈哈哈~馬歇爾…『前輩』,哈哈~太好笑了!!那小子比你還小的多呢,愛哭鬼!」

讨厭傑菲爾這麽稱呼自己!安琪莉可氣鼓鼓地瞪着傑菲爾,「那又怎麽樣?是前輩就是前輩啊,我可是打第一次看到馬歇爾前輩的表演開始,就把他當作自己努力的方面呢!」她加重語音,「傑菲爾前?輩?」

這下子輪到藍迪笑翻了,「傑菲爾…『前輩』?哈哈哈~~~呼……這家夥太不适合了……哈哈哈哈,肚子好痛……」

「啰嗦!不要這麽叫我,你白癡阿!」傑菲爾沖着安琪莉可大吼道,臉上卻有可疑的紅暈。

安琪莉可毫不退讓,「那我也不喜歡你叫我『愛哭鬼』啊!你要叫我的名字,叫我安琪也可以,不然不行哦~傑菲爾前?輩?」

「呀!傑菲爾你……」藍迪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盯着傑菲爾的臉看,「你該不會是被人叫前輩不好意思吧?」

「胡說什麽你!」被揭穿的傑菲爾不由惱羞成怒。

「就是呀~藍迪前輩,」安琪莉可突然轉投傑菲爾一邊,一本正經地對着藍迪說道,卻帶着狡黠的笑,「傑菲爾前輩的女裝扮相超美麗,演技又棒,簡直分不清是不是本?色?出演呢~被稱呼『前輩』怎麽都覺得理所應當嘛。」

「你……!」

「說什麽演技,那種粗暴的性格根本就是他的本性啊,哈哈哈哈~」

「還有完沒完啊!笨藍迪!!」

「我哪裏有你笨啊,傑菲爾前?輩?……」

他不假思索地突口而出,截斷了藍迪的笑聲:「啊—是嗎?!你還不笨?害馬歇爾受傷的笨蛋是誰?!!」他的聲音在空氣中戈然而止,無法收回的言語像出鞘的利刃,但見藍迪的臉色瞬間黯了下去。

怎、怎麽辦……那件事情聽奧立威先生簡單地解釋了一下,那只是意外,并不是藍迪的錯啊。雖然這件事有些奇怪,奧立威先生讓SEASON的大家保守秘密,為休養中的馬歇爾請事假,自己代演打的也還是馬歇爾的名字,關于這種種隐瞞馬歇爾受傷的行為,他的解釋是『避免影響觀衆對演出的情緒』,但……呀呀,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這種沉默的狀态該怎麽辦啊~

「吶,傑菲爾……」她小心地開口,試圖轉移話題。

「啊啊!反正說都說出來了,我又沒有說錯!」「他沒有說錯!」傑菲爾和藍迪同時開口打斷了安琪莉可的話。時間上是同時,可說的話卻完美地銜接起來。

「…怎麽說呢,總覺得你們是好默契的朋友……」安琪莉可不由感嘆,卻一不當心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誰跟這種人是朋友啊!!」這次是絕對意義上的異口同聲了。

她笑出了聲,「還說呢,這方面倒是驚人的默契~吶,明天是馬歇爾前輩的生日吧?」

藍迪微微想了一下,「沒錯,27日是馬歇爾的生日,不過你怎麽會知道?」

「原因嘛~保密,」其實是因為上課時聽到別人讨論的,「那麽明天的表演我們一起努力,就當作是送給馬歇爾前輩的禮物好不好?啊,我的意思不是指我能演得很好,而是大家一起加油,我也會盡力的!馬歇爾前輩如果能看到你們好好合作也會很開心,不是!我的意思是……看到很好的演出……啊~好像有點說不清楚了……」她窘迫地搜索着合适的詞句,前言不搭後語的樣子。言語中飽含的善意卻使支離破碎的話變得溫暖,像是秋日蕭條的樹林裏升起袅袅的煙,讓人聯想到春天。

他提起了精神,微笑起來,「對,一起加油吧!怎麽樣,傑菲爾?」

「…哦。」傑菲爾別過臉,應了一聲。

太好了~好像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好像氣氛緩和了。安琪莉可恐怕并不知道有自己的功勞,由衷地笑了。

「其實…我今天有看到馬歇爾。」傑菲爾突然丢出一句。

「欸?!」

「你怎麽不早說啊!」藍迪激動地拉住傑菲爾。

他勥開藍迪的手,「搞什麽啊!他昨天就來了,坐在觀衆席最後一排,是你自己笨沒有看到啦!」

「我…我也沒有看到。」安琪莉可小聲地插了進來,「……都是因為我做的不好,馬歇爾前輩才放心不下吧。」

「你是太專心了所以沒看到,」藍迪為安琪莉可解釋道,「馬歇爾他大概是來看我們排練的,你做的很好,不用擔心。」

「就是啊,以你的程度,這樣子已經很不錯了。」

「謝謝。」

藍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對了,安琪莉可,本來還以為你的性格,即使沒看過馬歇爾演的丹尼爾公爵,演出來應該也會差的不多,沒想到和你本人一點都不像,吓了我一跳!」

「嗯,其實我是看過馬歇爾前輩的演繹的哦,」她沒有看到兩人略驚一下的表情,「不過我的演技是絕對不能和他比的,這麽一想,提到貴族就想到『高傲』。現在身邊不是有很多貴族的嘛,有句老話叫:『演技來自生活。』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呃…你印象裏的貴族就是這個樣子的?」

安琪莉可突然慌張起來,「當然你們幾位前輩不是這樣子的貴族!」

「我本來就不喜歡貴族那種裝腔作勢的樣子,無所謂。」傑菲爾不冷不熱,毫不在意。

「可……傑菲爾前輩不也是貴族嗎?這麽說好奇怪。」

「你不要再叫我『前輩』了!」

「那個,其實我也是,被這麽叫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我就叫你安琪,你也就直接稱呼我們的名字吧!還有馬歇爾『前輩』什麽的,我想馬歇爾也不會喜歡的吧。怎麽樣,安琪?」

「好的,藍迪、傑菲爾and馬歇爾~也很順口呢。」

「不要随便加個『and』上去!」

「不用理他,安琪,我送你回去吧。你幹嗎要拒絕奧立威先生派給你的馬車啊?」

「不用了~馬車什麽的我也不需要啊。」

「那我讓你搭我的新作『自然力高速行駛器』好了。」

「『運送君』啊,不要了吧!昨天吓死我了!」

「什麽啊?不要亂起名字!」

「謝謝你們了,不過回去之前我還有點事,不方便讓你們知道哦,所以,明天見啦~」安琪莉可笑着揮揮手,轉身跑開了。

藍迪看着她的背影,「…安琪她是感覺到如果形象雷同,絕對不可能比過馬歇爾的吧,明明有看過馬歇爾的表演,卻完全不受影響,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造出一個完全不同的角色來,安琪真的很厲害。」

「最厲害的是,那個家夥好像半點都沒自知,完全是憑直覺行動的,卻比某種白癡強……那個…剛才……」傑菲爾的表情突然有些別扭,「算了,你要不要坐我的『自然力高速行駛器』?」

「那個『運送君』?」藍迪心中明白,這也許是傑菲爾的道歉方式,「喂,傑菲爾,你就不能再坦率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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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能讓他們知道呢,萬一失敗的話會被笑的~)

安琪莉可手裏拿着剛從餐廳讨來的食材,趕往高中部旁的花園。布丁粉、小麥粉、雞蛋、牛奶、奶油、漂亮的蜜餞水果,人家還答應讓她使用烤箱……她記得媽媽拿手的布丁香草蛋糕裏需要的香草在花園裏看到過,對于做甜點她還是有點小自信的,尤其是這個布丁香草蛋糕,媽媽嘗好以後從來沒有苦過臉,一定會成功!那樣的話,明天的演出結束後就可以讓大家驚喜了~馬歇爾的生日,一定會很高興的!

糟了,下雨了!雖然不讨厭淋雨,但在雨下大之前一定要快一點了!

她用身體護着裝食材的紙袋,快步向花園走去。轉個彎,高中部的花園出現在眼前,安琪莉可跑進去,蹲在地上開始尋找記憶裏的香草的蹤影。嗯,找到了~她的手指在草中歡快地撥弄,一根兩根……這裏沒了,再挪到另一邊……咦?有人?

她愣在當場,隔着細細的雨霧,她吃力地仰頭,對上了那人深色的眼眸。漆黑的發漆黑的眉目漆黑的裝束,那張臉在看到她的時候似乎吃了一驚。他開口,滿臉的震驚和隐約的情意動搖了冰冷的表情,「………安琪莉可?!」

「是?」她仍是保持蹲着的姿勢。

(好高的人,這樣子擡頭看他脖子好酸~)

她并沒有發現男子的表情再次回複冷靜,試圖站起來,「請問…」

…您認識我?聲音消失了,連細小的雨聲一起蒸發了。

她怔怔地望着那雙眼睛,像星空一般的深,她的意識幾乎被吸了進去,有嗡嗡的暖意如母親的呢喃緩緩圍繞在身邊,「……您是…………」

紙袋和香草從手中滑落,她兩腳發軟,身體像斷線的木偶,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黑發男子輕輕接住她倒下的身體,注視着她的眼神帶着淡淡的溫柔和安詳,「……睡吧………當你醒來時,将忘了這一切,安琪莉可……」無機質的聲音像沉入了黑暗,她的意識模糊起來,一股強烈的倦意襲來。

「路易斯大人,那個女孩是……」一旁有走來的腳步聲。

男子頭也不回,「……沒事。」

在她失去意識的一瞬間,安琪莉可勉強擡起眼睛,看到男子的眼眸在漸大的雨光中透出深紫色的色澤。

好像……紫水晶…………她的聲音滞在唇邊,墜入不可抗拒的香甜黑暗之中。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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