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我好想你

第40章 我好想你

林悅當初選專業的時候, 本來是想直接選繪畫,後來在跟賀時堃商量了一番後,換成了國美頗具特色的一個學院——跨媒體藝術學院。

“你們家現在什麽情況你也清楚, 以後你總歸還是要靠自己吃飯的。”——這是賀時堃的原話。

林悅選擇了開放媒體系。

跨媒體藝術學院的內容和純藝不太一樣,更多的是将當前一些科技最前沿的東西, 與藝術結合起來,比如VR、社交媒體藝術、聲音藝術等。林悅最初對這些沒有特別感興趣, 選擇它更多的也是為了“吃飯”, 可學着學着, 倒也覺得很有意思。

她坐在咖啡館裏, 跟劉筱琪用盡量通俗的方式解釋了一番。

劉筱琪想了想,随後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們學技術,也學藝術,把兩個融合起來?搞繪畫、搞攝影、搞聲音, 還搞編程之類的?”

林悅點了點頭。

“哇!厲害啊!”劉筱琪驚喜道, “那你現在是不是能和我們系合作?”

林悅繼續點頭。

她在清美現在學習的是信息設計, 是交叉學科, 美院、計算機系和傳媒學院三者均有涉及。

而劉筱琪正好就是計算機系。

“悅悅,你也太酷了吧。”劉筱琪贊嘆道。

“怎麽就酷起來了?”林悅好笑道,“不過,以後說不定還要和你一塊兒。”

“這多好。”劉筱琪開心。

林悅低頭挖了一勺慕斯蛋糕。

其實這些都很不容易。

轉學不容易, 進清美的信息設計也不容易。

雖然賀時堃可以從中幫忙, 可如果林悅半分本事都沒有,這些事情是絕對不可能成功的。

而正因為她本身成績就優異, 賀時堃只要稍微關照兩句,這事兒就成了。

畢竟,沒有學校會不想要好學生。

去年暑假的時候,林悅作為國美的優秀學生代表之一,同老師和其他幾位同學一起到紐約參加VR與AR的藝術展,收獲了國內外不少的好評。

林悅的作品叫《未來》,被美國頂級藝術期刊着重拎了出來,用兩個版面去解析了一下她的這個作品。

對于一個大二的學生來說,這是非常亮眼的成績。

也就是那時,清美的張教授注意到了她,在機場安檢口把她給截了下來,說要和她探讨一下對于藝術的見解。

結果,等國美的幾位同學和老師去找東西吃後,張教授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研究生考我們學校怎麽樣?信息設計,就交互設計,是個交叉學科。”

被拉着手臂的林悅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一瞬,随後問:“我能直接轉學過去嗎?下個學期上完以後。”

張教授的頓時笑容滿面:“沒問題,只要國美放人,我肯定讓學校把你收進來。”

兩人商量好以後,林悅回到杭州,先跟賀時堃講了一下這件事。

“不行。你媽當時好不容易把你送到我這兒,你現在又要回去?”

林悅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自己遠離家鄉故土,背井離鄉,對家鄉的一切都太過想念。

“想念?我看你是想念陸家那小子吧?”賀時堃這麽多年在部隊,見慣了形形色色的人,林悅這點兒小心思在他面前簡直昭然若揭。

林悅一本正經地搖頭:“不是。舅舅,我就是想喝豆汁兒了。”

“毛病。”賀時堃蹙眉。他從小在杭州長大,對于豆汁兒是沒有任何好感的。

不過,他大概能理解林悅的這種矯情行為。

畢竟,味蕾上對于家鄉的羁絆,不論什麽時候、不論任何人,都是十分強烈的。可究竟是因為味蕾記憶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麽東西,賀時堃心中也很清楚。

他跟賀時韻打了一通電話,得到“随她便”的答複後,同意了林悅的請求。

接下來就是學校了。

很明顯,國美并不願意放這樣一位學生離開。

于是,林悅對着一位和她關系最好——也是他們學院副院長——的教授,講述了一個凄慘淋漓的唯美愛情故事。

雖然林悅覺得,自己本身的故事就夠狗血夠凄慘的了。可她還是進行了一下創意寫作,把這個故事講述得更悲壯了一些。

副院長是一位比較具有浪漫思想的人,平時也常常說一些“年輕人就是要有青春的樣子”諸如此類的言論,所以很快遍被林悅想要“追求摯愛”的行為所打動,去幫她跟學校裏走動。

再加上賀時堃給各方打了打招呼,說一下自己這位外甥女有多能作,把所有錯都推到了林悅“想起一出是一出”的任性上,轉學文件最終下來了。

林悅走的那天,有幾位學長、學弟和同屆的男同學前來送行,說的話基本都一個意思——“我研究生一定會考去清美的”。

林悅笑着對他們每個人說了聲“加油”,随後轉身離開,心中卻飽含媽賣批。

“林大美女很受歡迎啊。”聽到這兒,劉筱琪戲谑道。

林悅嗤笑一聲:“神經病。”

兩人一同去圖書館,劉筱琪要去自習,林悅要去找書。

“藝術史?你有毒吧?我聽好多純藝的人說了,最煩的就是藝術史,你還專門要找書來看?”劉筱琪聽聞了她的目的後,感覺有些不可置信。

林悅點頭:“所有東西,加上課堂和考試以及作業以後,都會變得沒那麽有趣。”

劉筱琪聳了聳肩,在走進圖書館後噤聲,找了張桌子坐下,開始自習。

林悅走到藝術相關的區域,眼睛掃過書架,突然停住了。

一個人正站在書架前,仰視着一排排的書。

林悅從書架上拿了兩本書,轉身走出去,找到劉筱琪,用鉛筆在她的本子上寫下一行字:“我好像看到喬西越學長了,他也考到清華了?”

劉筱琪壓低聲音道:“協和醫學院,要學八年,前兩年半在咱們這兒,之後再在協和。今天可能是來找資料的吧。”

“八年?”林悅聽着不禁膽顫。

太可怕了,醫學生太可怕了……

“八年學完,就二十六了啊。”劉筱琪也感嘆道。

林悅點頭,随後問道:“你知道池茉綏學姐怎麽樣嗎?”

“不是跟你說過嗎,人家當時初中就簽了隔壁了。”

“哦,對。”林悅沒再說話,打開書本,開始看了起來。

藝術史這東西,她純粹是出于興趣,覺得看着有意思,又對學業能有正向的幫助,何樂而不為呢?

晚上回到宿舍,孫依依正坐在書桌前往臉上塗各種護膚品,崔靜沒在寝室。林悅同孫依依打了個招呼後,就拿起了素描本。

“林悅,你這幾天上課覺得怎麽樣啊?有沒有什麽不适應的?”孫依依一邊往臉上拍完神仙水,又擰開海藍之謎的面霜,問道。

很符合外界對學藝術人士的看法。

——不用考慮将來自給自足的吃飯問題,家裏有資本支持子女去追求愛好。

“都挺好的,老師都很好,同學們也都很好。”林悅收回目光,回答道。

确實都不錯。

正想着這幾天上課時的情景,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了一聲。

林悅拿出來,發現是金湘子發來的消息。

“林悅,有空一塊兒出來吃頓飯吧?叫上尋安他們,老同學聚一聚啊。”

林悅按下了鎖屏鍵。

神經病,上上周不是剛吃過嗎?

動不動就約出去吃飯,當所有人都跟她似的這麽閑?

手中的筆速不停,又是一幅側影。

背景仍然是串串兒店,那人手中拿着一個盤子,上面是幾串鱿魚串串。

手機再次響了起來,這回是電話。

林悅看了一眼,随後按下接聽鍵:“喂。”

蔣昭明的聲音從聽筒傳來:“晚飯吃了嗎?要不要一塊兒?”

……???

為什麽全世界都找她約飯?

“有事兒?”林悅問。

“有。”

“還有誰?”林悅又問。

“就咱們兩個。”蔣昭明回道。

“那行,你等會兒地址發給我。”

挂了電話後,林悅嘆了口氣。

得了,她本來準備今天不吃晚飯,履行一下減肥大計的。

看來是不成了。

簡單收拾了一番,林悅出了門,按照蔣昭明發來的地址輸了個導航。

是一家麻辣燙。

林悅走進店裏,找到蔣昭明,坐在了他對面。

“怎麽?你家也窮了?都只能請我吃麻辣燙了?”林悅笑道。

蔣昭明回答:“我什麽時候說要請你了?”

“你連麻辣燙都不請我!”林悅震驚,“哥,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我現在可是窮光蛋,家財散盡啊!”

蔣昭明默然。

林悅每句都不離自己家庭的變故,顯然是猜到了他要說什麽,所以故意用這些來堵他。

——家財散盡,家破人亡,全都拜陸景然所賜。

——我和陸尋安維持從前那樣都難了,你還怎麽讓我更進一步?

“林悅,這事兒沒有你想的……”

蔣昭明盯着她身後,聲音戛然而止。

林悅已經猜到了緣由,心中按暗罵了一聲。

“在這兒幹什麽呢?”身後有人問道,嗓音低沉。

“吃麻辣燙,要一起嗎?”蔣昭明回道。

身旁的椅子被拉開,陸尋安坐了下來:“好啊。”

一道陰影投在桌面上,林悅仔細看着,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忍不住又按着線條描摹。

額頭、鼻梁、人中、唇瓣、下颔……

描着描着,她突然覺得眼眶有一點點發酸。

伸手拿起水杯,她喝了一口,順勢狠狠眨了兩下眼睛。

“賀阿姨還好嗎?”

林悅愣了一下,随後道:“還沒見。”

今年還沒見過。

林青松出事以後,賀時韻被調去了蘭州。四年當中,母女倆一共就見了不超過五次。

倒不是不想見,只是路途實在遙遠,賀時韻工作又忙,林悅也不知道為什麽,學業上發狠一般地要拿第一,自然免不得要多下苦功夫。

後來她再回想起那四年,理解了自己當初那麽拼命的原因,不過就是為了防止自己胡思亂想罷了。

胡思亂想沒有用處,也沒有意義。

麻辣燙端上來以後,陸尋安從一旁拿過一次性筷子,将兩根連在一起的木筷掰開,仔細把上面的木刺刮掉,随後遞給林悅。

林悅沒有接。

推開面前的碗,林悅轉頭看向他:“陸尋安,我們談談吧。”

陸尋安點了一下頭,蔣昭明自覺地站起身,端着自己的碗走到另外一桌。

“你想談什麽?”

“你還記得那天晚上你跟我說了什麽嗎?”林悅問。

她說的是于小光組局那天。

陸尋安抿了下唇:“抱歉,那天太生氣了。”

氣她回來也不吭一聲,氣她以于小光女朋友的身份和他再次相見。

林悅這招做的多決絕啊。

大家都知道于小光和他關系好,林悅上來就表明自己是于小光的女朋友并廣而告之,這意味着即便之後他們二人說分手,陸尋安也不太可能再和林悅有什麽了。

朋友妻不可欺,即便兩人是分手了,可如果他和林悅有些什麽,大家的風評自然是不會好聽的。

聰明如陸尋安,怎麽可能想不通其中道理呢?那天晚上他坐在那兒,看着林悅和于小光的互動,聽着周圍人的起哄,即便知道兩人的關系是假的,他還是覺得自己肺都要炸了,連尼古丁都緩解不了。

真狠啊,擺明了态度不想再和他有關系。

林悅右手悄悄握拳,随後問:“你在洗手臺打電話那段兒,是裝的吧?”

如果是真的,那蔣昭明應該早就知道她回來了,不可能在曹楠找她搭讪時才上來确認。

陸尋安笑了一下,點頭。

他氣不過,自然也不想讓她好受。

林悅冷哼一聲。

虧她當時還覺得有點兒難受,想掉眼淚。

“騙子,奧斯卡小金人兒下次頒給你得了。”

“多謝誇獎。”陸尋安道。

“這是諷刺,你語文怎麽學的?”

“我學化學的,”陸尋安說着,拿起自己的筷子,“先吃吧,一會兒涼了。”

林悅看了他一眼,陸少爺絲毫沒有做虧心事的樣子,吃得很自如、很投入。

她手中拿着他遞來的筷子,眼睫輕顫,一連串的水珠就這麽掉落下來,啪嗒啪嗒砸進麻辣燙裏。

身側的人輕嘆了一聲,放下手中的筷子,從旁邊抽了兩張紙,幫她把眼淚擦掉。

卻越擦越兇。

末了,陸少爺将紙團成一團扔在桌上,無奈地看着她:“幫你擦眼淚,你還越哭越起勁了?”

林悅擡手抹了一把眼睛,聲音斷斷續續:“你……你渾蛋。陸尋安,你真的混蛋。”

陸少爺伸手按住她的後腦勺,把人帶進懷裏,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在她耳畔輕聲道:“嗯,我混蛋。”

“你能不能離我遠點兒?我不想看到你。”

“不是你來找我的嗎?”

林悅沒再說話,把臉埋在他肩頭,眼淚忍不住地往下掉。

過了一會兒,她抽泣着小聲道:“陸尋安,我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從每天早上起床開始,一直到晚上睡着

“可是我睡不着,陸尋安。我每天晚上都要靠褪黑素才能睡着。

“陸尋安,我想你想得快瘋了。”

所以,我才回來了。

陸尋安聽着,将人抱得更緊了一些。

他也快瘋了。

他的小姑娘,他舍不得讓她受一丁點委屈的小姑娘,受到的最大的委屈,卻是來源于他。

他想抽死自己。

“陸尋安,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林悅哭道。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

她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很狗血,可卻又不得不接受這盆狗血。

而該死的,她不是狗血劇的女主,沒有這麽大的主角光環,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解決這些事情。

她才二十出頭,大學都沒畢業。

沒有人來告訴她該怎麽辦,也沒有人知道該怎麽辦。

陸尋安只覺得嗓子眼兒有什麽東西噎在那兒,不上不下,卡得他難受。

清了清嗓子,他道:“你不用怎麽辦,林悅。

“你什麽都不用幹,交給我。”

他真的看不得她難受。

“不哭了,好不好?”陸尋安輕聲道,“不哭了。”

多大點事兒。

都會好起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林悅:所以你為什麽要把我的人生寫得這麽狗血?有毒嗎?

冰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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