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少女你這是圖的什麽啊……
當身高足有九米的北境魔猿,用一種詭異的姿勢,雙足站立朝傭兵車隊跑來時,我腦中突然浮現出了這樣一排鮮紅的初號字。
畫外音:主角,現在是你沖上去拯救世人的時候了,請吧~
主角:呵呵。
就算我有原地重生的bug在手,那也只能将時間提前十分鐘!十分鐘的時間足夠那頭魔獸将我渾身的骨骼碾碎無數次了!連逃走的時間都不夠,又是在北境的荒原中,這種程度的金手指只能讓我死上個無數次都死不掉啊!!
柏萊雅只身站在隊伍前列,到真有幾分女英雄的膽氣。聽着傭兵團少主口中接連吐出一連串的人名和指令,我所能做的不過是沉默地往前走了幾步。
“艾斯蒂爾,你……”
“至少給我留一個主攻的位置吧。”
“有把握嗎?”
“當然得有把握,否則我們還愣在這裏做什麽?不如立刻抹脖子得了。”
雖然薛定谔将貓關在盒子裏的本意并不是虐貓,但是至少對方說明了一個問題:打開盒子之後,貓不是活着,就是已經死了。假如不做“死”的準備,那就為“活着”而奮鬥吧。
“剛才的指令作廢!”正當我做好了率先沖上去的準備時,柏萊雅突然吼出這麽一句,吓得我差點雙膝一軟就給她跪了……妹子!你快醒醒!現在來不及重訂計劃了,魔獸已經撲過來了呀我們總不能站着不動等你再布置一遍啊!!
“全部人努力牽制住魔猿的行動,攻擊交給艾斯蒂爾!”在我完全暴露在魔猿的血盆大口下時,柏萊雅才将剛才的句子補充完整。
……如果我還能活下來,一定跪給你看啊。
雖然柏萊雅更改後的指令在一般人看來未免太過誇張了些,不過不愧為在北境行走了多年的傭兵小姐。對于大部分凱普林帝國出身的劍士來說,與他人合作的結果不說一加一等于二,不小于一就算是很好的了。而我正好屬于那一群合作無能的劍士中的典型,畢竟是被那個“第一分隊”培養出來的嘛。
雖然放棄了大多數傭兵的力量,但是卻保住了我個人的。如果這也是源于信任的話,那我還真是無以為報了。
現在時值初夏,按理來說并不會出現魔獸大規模出沒尋食的事情,所以柏萊雅所帶領的傭兵小隊本身實力還是稍弱了一些。盡管尋着血腥味找來的魔猿,被傭兵們的黏着的攻擊固定在原地,然而情況仍不容樂觀。巨大的身體和堅硬的皮膚是北境魔獸唯一的優勢,也是絕對的優勢。魔猿雖然對于阻礙自己進食的力量表示憤怒,但是卻并沒有給它造成太大的威脅。它躬□來,伸出長臂在貼靠地面的位置橫掃了幾回,頓時就有幾個人被拍飛出去。
我在魔猿俯身攻擊的時候從側面近身,并如願地沒有驚動到它。柏萊雅不愧是作為掌握戰局的首領,在她的帶領下,我的行動幾乎完全引起敵人絲毫的警戒。我向右旋轉了半圈,将長劍狠狠甩出,劍刃觸擊到魔猿的手肘,先是停頓了半秒,随即刺啦一聲切割開來。
魔猿盛怒地戰前身來吼叫了一通,柏萊雅立即招呼傭兵們後撤,那道傷口并不能證明些什麽,因為劍刃甚至離骨骼還有一段距離。人的力量具有極限,這一點也屬于規則的一種,盡管我們每個人都盡全力想要打破它。因此,規則內的進步尚可稱之為“努力”,而對于規則外的向往,卻被認定是“渎神”。
剛才那一劍,我已經用盡了在那一刻能夠聚集起的全部力量,但是仍不足夠。
魔猿看到了我,它金色的豎瞳冰冷得如同北境的寒風。我狠狠地從胸腔中積壓出一口濁氣,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遠離了剛才所處的位置——那裏已經被魔獸的巨拳砸出了一個深坑。
所以說這坑裏絕對站着我的爹啊!
我想,砍掉四肢或者刺透心髒之類的做法多半是一種妄想,如果是對準咽喉的話,勝算還要高上幾分。想當初我第一次使用這種戰法的時候,唯一的隊友是巧劍高手羅伊德。而現在……似乎只能依靠自己了啊。
“柏萊雅!”我高喊一聲,“我現在沒有滞空的能力!”只有一只握劍時刻準備攻擊的手……
柏萊雅聽到我求援的呼喚,立即脫戰朝我的方向奔來。因為我不停移動位置的關系,魔猿速度不濟,顯然一時半刻無法抓住我。在傭兵們的幫助下,它的注意力很快被大多數人所吸引。
“你能保證嗎?”時間緊急,我們盡可能地縮減着讨論戰法的時間,然而柏萊雅還是不放心。
“沒有,但是我沒辦法突破別處的防禦。”
“絕對不行!你要是喪失戰鬥力的話,我們八成就只能等死了。”在其他傭兵的掩護下,柏萊雅也許有可能在自身躍起的情況下,将我抛向魔猿的咽喉高度。但是如果一擊不中,下落過程中的我将沒有任何反擊防禦的機會。
“好吧,柏萊雅你想辦法先近身……”
“我說了,不行!”
“我試試看心髒處總行了吧!”
我提高音量喊道,一邊用肩膀的力量将差點被魔猿的攻擊波及到的柏萊雅撞到一邊。魔獸的身形比較龐大,所以肋骨之間間隔的距離也不小。在沒有骨骼的阻礙之下,以積少成多的原則擴大傷口直至心髒,大概也能算作是一種方法……大概。畢竟,如果能夠保證快速多次攻擊,還是有可能做到不被驟然緊縮的肌肉夾住劍刃的。
“如果……”柏萊雅被我半個身子壓在雪地上,她的神色動搖了一下。
“如果有突發狀況,你也有辦法拉住我,這個高度已經足夠有保障了。”我打斷對方的話,然後趕緊站起身來。
“真是的……拼一次好了!”柏萊雅也爬了起來,魔猿走過我們身邊時帶起的風吹動了她鉑金色的長發。
“嘿!看這裏你這個混蛋!”柏萊雅将左手的彎刀狠狠地投擲向魔猿的右腿,失去控制的武器雖然旋轉着劃破了敵人的皮膚,但是下一個瞬間就掉落到了地面上。魔猿的豎瞳中放射出野獸才會有的兇光,它不再理會身後的其他人,而是徑自朝我們跑過來……
在這整個過程當中,藍伯特都沒有出手。我自嘲地笑了笑,這已經不是“沉得住氣”之類的話能夠解釋的了。
我們很快就被籠罩在攻擊範圍之內,然而無論是柏萊雅還是我,此刻都沒有選擇回避。
“三、二……一!”
柏萊雅一躍而起,将右手的彎刀勾入方才自己破開的傷口。因為沒有堅硬皮膚的保護,刀尖在這一瞬間就又一次刺破血淋淋的肌肉,如同一個彎鈎一般固定在了魔猿大腿的位置。其他傭兵趁機紛紛攻擊魔猿的後方,攻擊的力度并不足以達到牽制的效果,我想是因為就在剛才,傭兵團又經歷了一次暫時性的減員。然而作用還是達到了,就在魔猿分神的那一刻,短暫滞空的柏萊雅用她空閑的左手,拉住後她一步起跳的我的左臂,将我抛到沒有人能夠單憑腳力到達的高度……
拉克西斯之劍發出尖利的嘯聲,我以最快的速度将它送進魔猿的胸膛!從那一刻開始,我覺得時間就好像凝固住了一般,好像在這個空間內,只有我還是活動着的。于是,一下又一下,我重複着某個血腥又單調的動作,也加深着傷口的深度。
直到……劍尖刺入了目标中那個跳動着的、龐大的中心。我幹脆暫時放開橫握的劍柄,然後狠狠地錘向那黑色的金屬,直到全部具有切割能力的部分沒入了魔猿的**。
時間又一次流動起來,仿佛突然間反應過來的魔猿舉起一只前肢直接朝我拍了過來,這四周沒有我可以借力改變運動軌跡的地方,而我渾身的骨骼又是如此脆弱……敵人胸口驟然噴湧出的鮮血染紅了它自己的身體,而我的右腳卻被一個向下的力道握住了。柏萊雅果斷放棄了自己的另一把,也是唯一的一把武器,轉而将我往堅實的地面上帶。這個動作來得突然,只怕魔猿尚未來得及反應,就已經錯失了将我拍成渣的機會。
“我做到了,柏……”我的話音戛然而止。
我刺透了魔猿的心髒,可是卻小觑了對方的生命力。分明知道對手掙紮不了太久了,但是它所剩的力量還是足夠擊殺目前手無寸鐵、并且毫無戰鬥力的我和柏萊雅……
我看到柏萊雅紫羅蘭色的雙眼中浮現出了然的神色,她平靜地在落地的一瞬間推了我一把……
真是的,都這個時候了還想着自己逞英雄。柏萊雅……和我。
我們的雙眼中同時映照出對方驚詫的神情,而在下一個瞬間,這種情緒則默契地轉換為苦笑……在她想要犧牲自己拯救我的生命時,我本能地也做出了相同的動作。根據反方向的作用力相互抵消的原理,結果就是……結果就是現在這樣!一個人都跑不了了好嗎!!
魔猿皮毛上沾着的血腥氣已經撲面而來,我們同時閉上了眼睛,仿佛只要不看就可以不去面對那結局。然而……我想“主角命”這個東西可真要命……老是出現變數什麽的意想不到的會把我吓出心髒病的好嗎!
就在我将要再次迎接死亡的那一瞬間,一股方向詭異的外力突然傳來,我和柏萊雅倒飛了出去足有好幾米的距離……是的,是在魔猿的巴掌還沒有碰到我們的時候,我們卻仿佛是順着那個力道被打飛了!
那個力量……我冒着因急促而蠻橫的動作而扭傷脖子的危險,強行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到一襲白衣在遠處飄啊飄。
那很明顯是“風”這種元素的力量,而這附近只有藍伯特一個神官。
“就知道你舍不得你的兔子晚餐!”以及“混蛋你敢不敢再動作快一點!”這兩種喜悅與苦逼各占一半的瞬時念頭同時出現在我的腦海,并且與彼此展開了激烈的碰撞……
“艾斯蒂爾……你看!”
剛才我和柏萊雅幾乎是擁抱着對方飛出去的,這回倒不是由于什麽犧牲精神,而是人在不受控制時本能地抓緊身邊的實體。此時此刻,柏萊雅發出這麽一聲驚叫,吓得我幾乎就要一個翻滾遠離原地。
然而我沒有滾成……而理由則是魔猿已然轟然倒地,只餘一個白色的什麽東西在它的身上撕咬着。
這坨白色的東西當然不是藍伯特!而是……貓。
我有一瞬間忘記了自己身處北境的事實,因為那只僅靠背影就足以讓我認出的魔獸,的的确确就是我飼養的坐騎,雖然它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更像是一只“跟着主人有肉吃”的觀賞型寵物。
貓的身軀在魔獸中也算是嬌小的那種了,比起北境魔猿就更像是一只呲牙咧嘴的家貓。然而看它發起狠來的樣子,魔猿似乎是被徹底地壓制住了,本就垂死的魔猿現在幾乎快要被撕扯成幾塊。
“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跑一步算一步?”先是尋仇的雪狼群,後又有尋食的北境魔猿,現在……柏萊雅一副麻木的表情,顯然是已經對自己的人品絕望了。
“別跑……”
“你說得對,我們還是在原地等它過來比較好。”美人點點頭,但仍舊是一臉死色。
“柏萊雅!”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是我家寵物,不咬人的。”
剛才還顯得機智果斷得令人嘆服的傭兵團少主,此刻好像是愣住了。而正在此刻,那只白色黑斑的兇獸正緩步朝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