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子衿走到陸逸深身邊時,陸逸深停下手中的動作,擡眸看了她一眼。
他示意她走到雪人的前面來,邀功似的指了指已經差不多完成了的雪人,問她:“怎麽樣,好不好看?”
倪子衿抿着唇,走到雪人面,看了一眼。
雪人圓潤可愛,可是,她心裏的興奮被沖淡的很多,導致她臉上的笑容變得有點牽強。
她看着陸逸深,心緒複雜。
陸逸深還在埋頭将雪人修得更完美,沒有發現倪子衿的異常。
只是良久沒有聽到倪子衿給出回應時,這才又擡頭看了她一眼,此時,倪子衿将手裏的圍巾和帽子戴在雪人身上。
戴好之後,她拍了拍手,後退了幾步欣賞着,說:“好看。”
倪子衿不是一個善于掩飾自己心情的人,陸逸深給她拍照的時候就發現了她的異常。
為了不破壞這一刻的氣氛,直到兩人回屋在玄關處換鞋時,他才問:“不高興嗎?”
前一刻還努力讓自己保持微笑,在聽到這話時,倪子衿的表情瞬間變得沉靜。
室內很暖和,倪子衿脫下了身上的羽絨服,陸逸深伸手接過,挂在玄關處的衣架的,見她不說話,他又耐着性子問了一句:“到底怎麽了?”
倪子衿仍舊不答,就連眼神都懶得給陸逸深一個,在羽絨服的口袋裏拿出手機,徑直就往樓梯那邊走去。
陸逸深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頭疼的嘆了一聲氣。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讓她生氣了。
自己的女人,除了哄着,也別無他法了。
陸逸深上樓回到主卧的時候,倪子衿坐在床上,背着他。
他走到她身邊,一手摟住她,一手捏着她的下颌讓她擡頭看着他。
溫聲溫氣的說:“你到底怎麽了?我做了什麽讓你不高興了?”
倪子衿覺得被他捏得有點疼,便擡手揮開了他的手。
陸逸深現在是百分之百的确定她是在生他的氣了,又說:“你也得說句話讓我知道我自己哪裏做錯了不是嗎?”
從她不說話上樓開始,陸逸深将他從起床開始到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回顧了幾遍。
記着昨天她說想要堆個雪人,他醒了之後見她沒醒,想讓她多睡一會兒便沒叫醒她,自己一個人起床下去堆雪人了,想着等她醒了之後大概就能看到一個成型的雪人。
因為沒等她一起下去堆雪人,所以對他生氣?
他覺得不至于。
況且她剛起來那會兒,他看到她似乎挺高興的。
氣氛有點僵滞,陸逸深努力讓氣氛活躍起來,湊到她臉頰邊,故意用着暧昧的語氣說:“難道是昨天晚上沒滿足你,所以你生我氣?是你自己說的小腹不太舒服不想做的啊。例假來了嗎,沒來的話要不我現在補償你?”
陸逸深說着,手已經開始不安分的扯倪子衿的衣服了。
倪子衿也是佩服他想問題的方式,要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她生氣,她至于到現在才生氣嗎?她的反射弧有這麽長嗎?
瞪了陸逸深一眼,抓着他不安分的手,說:“你少不正經了!”
“那你倒是說我哪裏做錯了?”
陸逸深也嚴肅了起來。
倪子衿看着他,唇瓣張阖了一下,一個字沒說出來,表情透着些許的糾結。
陸逸深就靜靜的等着。
倪子衿的手裏握着手機,手指不自覺的在手機邊緣摩挲着。
過了一會兒,她才将手機解鎖,把剛剛看到的新聞找了出來,将手機遞給陸逸深時,說:“你自己看。”
她之前下樓時看到的那條新聞推送,是關于綠環地産的。
綠環地産的一處在建工程昨天上午出了事。
一名工人從手腳架上跌落,跌落的過程中碰到了手腳架上的工具,工具從高處掉落下來,砸到了地面上的一名施工工人。
從手腳架上面跌落下來的工人當場死亡,而被工具砸到的工人在送去醫院途中的也不幸死亡。
施工場所有工作人員傷亡是很嚴重的事件,那處在建工程的直接負責人已經被警方帶走。
這條消息被大幅度的報道,前段時間因為消防設施不合格的綠環再一次被人熱議。
綠環地産的口碑一直以來都很好,卻因為這兩次頻發事件,受到了質疑,綠環再一次陷入了危機。
倪子衿不由得想起昨天沈漢卿去紫金苑,接了個電話急匆匆離開。
昨天面對沈漢卿的時候,知道他肯定不會放過她,她當時很緊張也很無助。
危機突然解除,只餘疲憊,她沒去關注處于暴怒揚言要給她教訓的沈漢卿離開是為了什麽事。
現在想起,她還記得,沈漢卿離開前,說了句:“陸逸深真TM有種!”
陸逸深拿着手機,只看了一眼新聞的标題便将手機鎖了屏。
手機被他随意放在床上,陸逸深的眉心微蹙,沉默的看了幾秒倪子衿的側臉。
她現在不言不語,表情沉靜的模樣,心裏大概對他很失望。
一種沉悶的情緒慢慢的湧上心頭,陸逸深淡聲說:“那兩個工人出事,你覺得是我叫人去做的?”
倪子衿心裏咯噔了一聲,連忙回頭看他,因為聽出了他語氣裏的情緒。
她抿着唇,不知道該怎麽說。
說是,太過傷人,說不是,她做不到。
從看到這條新聞推送的時候,她就在心裏告訴自己,陸逸深不是沈漢卿,不會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把別人的生命視如蝼蟻随意踩踏。
可是她現發現她說服不了自己。
陸逸深要對沈漢卿使絆子,正好綠環就出了事。
這世上有這樣的巧合嗎?
她不太相信。
“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
沉重的嗓音,在倪子衿的心口狠狠的捶了一下。
她看着他明顯變得淡漠的神情,忽然間就慌了神。
在陸逸深起身要離開時,動作快過大腦思緒,伸出手,抓到了他針織衫的衣擺,“不是。”
倪子衿穿着室內拖鞋,比他矮了一個頭,陸逸深垂眸淡淡的瞥着她,“你說謊。”
“我沒有!”
倪子衿真的急了,她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這讓她很難受,心髒像是被什麽啃噬一樣。
“那你生什麽氣?”
陸逸深再次淡聲的發問,倪子衿被問得啞口無言。
一時心虛的低下了頭,但是抓着他的衣擺的手沒有松開。
她很矛盾,一方面相信陸逸深的為人,一方面,又覺得這事是他叫人去做的。
過了許久,倪子衿才慢慢的擡起頭,說:“那你跟我說,這事不是你叫人去做的。”
他說了,她就相信。
陸逸深的呼吸頓了一下,眼眸微眯。
他們兩人經歷了這麽多,他對她百分之百的信任,他覺得她對他也會是,然而……
陸逸深冷笑了一聲,掰開倪子衿的手的同時,出聲說:“不是我叫人做的。”
手心裏的空蕩讓你倪子衿手足無措,她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大腦有片刻的空白。
等反應過來時,她朝他跑去,用雙臂從他身後緊緊的抱着他。
“我錯了,我們別吵架好不好?”
到這一刻,倪子衿才發覺自己是真的過分了。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她被他莫名的質疑人品,她估計會直接甩臉子給他。
陸逸深的語氣平淡沒有起伏,“我們沒有吵架。”
如此平靜的說話,半點沒有吵架的樣子。
可越是這樣,倪子衿就越是害怕。
她繞到他的面前,兩只手緊緊的抓着他身上黑色的針織衫,生怕他走了似的。
仰頭看着他,她的語氣無比的嬌軟,“你別這樣,我知道我錯了,我給你道歉嘛。”
說話時,甚至還跺了跺腳,以示自己心切。
撒嬌是女人的特權,沒有哪個男人在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撒嬌時還能硬着心腸不搭理她。
陸逸深亦是。
但心底裏的氣不可能就這樣煙消雲散。
他無奈的嘆了一聲氣,語氣比剛才好了很多,“下去吃早餐。”
他的态度明顯好轉,雖然沒有聽到他原諒她之類的話,但也不好再糾纏了。
倪子衿松開自己的手,在他邁步走出主卧時,懊惱的擡手捶了捶自己的腦袋。
要怪只能怪沈漢卿,是他說的那句話才會讓她覺得那兩個工人出事是陸逸深指使的。
兩人一起吃早餐。
陸逸深安靜的吃,倪子衿卻覺得難以下咽,她時不時的看陸逸深一眼,而他似乎連餘光都沒有給她。
今天要是沒有得到陸逸深的原諒,她怕是會吃不下睡不着。
她試着給陸逸深夾東西來讨好他,在她夾完之後,陸逸深也給她夾一份同樣的放進她的碗裏,沒有過多的言語。
倪子衿洩氣的低下頭耷拉着肩膀。
早餐吃的實在是難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情不好的原因,倪子衿吃了幾口突然覺得反胃,放下筷子沖進了衛生間趴在馬桶上吐了。
張嫂在一邊忙活,早就察覺到了陸逸深和倪子衿之間的微妙氣氛。
這會兒倪子衿突然沖進衛生間,嘔吐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陸逸深卻沒有什麽反應,還是照樣吃東西,張嫂基本可以确定他們兩人吵架了。
張嫂試着說:“先生,太太是不是不舒服啊?”
她以為,說完這句話陸逸深或許會去衛生間看看,然而,陸逸深卻只是平淡的說道:“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