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殿廊下清風明月。浮皊坐在廊下左側她突然道:“陌上君?”
陌上君道:“嗯。”
浮皊道:“你吃了七竅玲珑心是不是就真的能成為真正的人?”
陌上君望着清亮的院子,道:“本座什麽也不缺,唯獨沒有‘心’,實話告訴你本座勢在必得。”
五年過去了,浮皊已經不再是那個小姑娘,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她想自己應該是他見過最不好看的女子,之所以對她好得過分只因為他要得到那顆‘心’,浮皊笑得比哭還難看,她道:“當着本人說你的大志,是不是太不合适了?哼哼,我更加不會讓你得償所願,我要讓你這五年煞廢苦心一場空,我就耗你一輩子!”
陌上君一笑道:“那本座就陪你玩一輩子,臨死前就算為了答謝本座,你總該願意給了吧?反正和人類比起來本座有的是時間。”
浮皊如遭雷劈,是啊,他是妖帝,時間對他來說用之不盡,區區人的一生不過百年,彈指一瞬而已。
浮皊驀然五味雜陳,倔強的她瞬間一滴熱淚滾落臉頰,滴打在冰涼的衣襟上。她憎恨自己沒出息竟然喜歡一個要吃自己心的妖。
想着大師兄每年都來找陌上君比試,意圖戰敗他就可以救她回晏氏,可是,妖帝陌上君豈是那麽容易戰敗的人,每一年晏盛都身負重傷而歸,大師兄的眼神從來都是堅定不移,越挫越勇。
每每想到大師兄的眼神,浮皊就倍感痛心,自己的心已經在犯錯了,更對不起大師兄每一次的重挫。
浮皊踏上晏氏的花石臺階,每一步都浸泡着回憶,那些歡聲笑語再也回不去。
晏盛聽說浮皊來找他,五年了,這是浮皊第一次單獨來找他,他已經亢奮迎出來,滿面春風笑意。
晏盛有點激動道:“浮皊………”
浮皊微笑地看着晏盛,年輕俊朗,只是挺拔的身姿消瘦許多。
“大師兄…….”
晏盛驀然遲疑,她叫的是大師兄,不是盛哥哥!
晏盛大步上去拽住浮皊的手腕就往前跑,“走,聽說你要來,師兄師姐們準備了好多你最愛吃的。”
浮皊突然停下來,遲疑道:“大師兄,我有話跟你說。”晏盛驀然回首,看着她感覺不對勁,頓了頓放低了聲線道:“不急,我們先回去慢慢再說。”
浮皊依舊站立不動。
晏盛道:“浮皊…….”
浮皊有點不知所措,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大師兄,我……..”
晏盛感覺氣氛不對,握緊了她的手腕沒回頭,“走吧,大夥都等着呢。”
浮皊鼓起勇氣道:“大師兄,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浮皊不想你再找陌上君比試。你知道嗎?你每一次的傷口都烙印在浮皊心裏…….”浮皊反手握上晏盛起繭的手,那是長期握劍才會有的繭。
“大師兄…….你能開心起來嗎?像幾年前一樣,師父年歲已高,他想看到你為晏氏開枝散葉,有些沒有結果的堅持也該放下了。”
晏盛突然回首,浮皊說着說着自己都不敢直視晏盛,最後壓低了聲線。他熾熱危險的神色灼在浮皊心口,火熱難受,指尖也無意識的滑開晏盛的手掌、指尖。
空氣仿佛在兩個人的身邊突然凝固,晏盛僵硬的不止身體,還有臉上的笑容。笑容裏沒有開心,更沒有幸福,有的只是隐忍、疼痛。
晏盛仿佛禁锢已久的笑聲霍然釋放出來。五年了,接近兩千個日夜備受煎熬!
他笑得太苦澀!
他壓低的雙眸看向遠方宛如墜入痛苦的深淵,他一句話也沒說,也正因為如此浮皊更加難以言表。
浮皊咬着唇轉過身,她下了兩個臺階,被晏盛突然叫住。
“浮皊!”
浮皊沒有回頭,她都能從他的言語中感受到晏盛的着急,他站在原地道:“還記得你說過想吃很甜的紅果嗎?每一次找他比試的時候我都帶在身上,可是,你一次也沒有找我要。今天,你也不打算要對嗎?你是否早已經不想吃了?”
晏盛從懷裏掏出兩個紅果在微微顫抖的手心裏。
浮皊眼眶裏浸出淚水,她不知道他還記得這事,更沒想過再向他要,因為在她想吃的時候,在另外一個人手裏得到了不一樣的紅果,浮皊憎恨自己辜負了晏盛多年來的默默付出,她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減少對晏盛的傷害,天下沒有誰能超過他對浮皊的好。
沒有一個人!
浮皊啊浮皊你就是一個傻子,最愛你的人不知道珍惜,要你命的人卻至死不渝,你不僅是傻子,還是一個瘋子,徹頭徹尾的愚蠢!大傻瓜!
浮皊在心裏謾罵自己,她不敢回頭,害怕一回頭就看見晏盛難受至極還裝着一副沒事的樣子,她咬着牙,道:“盛哥哥,我們……回不去了。浮皊不值得你這樣,她壞得沒有出息,她配不上這麽好的你,欠你的…….她也還不清了。”
浮皊幾乎是壓着沉重的氣息把話說完,心口壓着的大石讓她逃命似的奔跑在臺階上,風割着臉龐劃破身邊的平靜。
浮皊突然覺得自己就這樣跑掉更對不起晏盛,她腳下陡然停下來,驀然回首,仰望着臺階上的晏盛。
晏盛是最了解浮皊的人,他又怎會看不出來,他早已經察覺到她的心思念想開始漸漸遺忘了晏盛這個人。可是陌上君太強,晏盛不論多努力都追趕不上,所以他怪不得她。
晏盛就站在原地,像雕刻的石象,無聲的淚流兩旁。這是從小到大浮皊第一次見到晏盛哭,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浮皊咬咬唇,呼吸微重,勉強擠出微笑,道:“盛哥哥,她不值得你傷心。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比她更幸福。”浮皊與晏盛四目相望,此刻她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兩兩相望都已經是淚眼婆娑。
“她值得。”
這三個字只能永遠存放在晏盛心口,最痛的那個地方。也許很多年後,此刻痛得要命的地方已經傷疤起了老繭,再也不會痛,但是一定會有那三個字。
浮皊出了晏氏,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原本說好在林間等她的陌上君也不知道去了哪?
她雙手抱膝蹲在地上,突然覺得自己好無助,像是丢失了最重要的東西,心口空蕩蕩的。她開始還是輕聲抽泣,後來就越發不可收拾,她毫無顧忌的大哭了起來。
苦于傷心失了防範意識,她突然眼前一黑,後背被人猛擊,瞬間失去了知覺。
浮皊是在疼痛中醒來的,她覺得自己動不了,她努力睜開哭得紅腫的雙眼,試着看清自己到底在什麽地方,周圍一片陰暗,亂石間枯枝敗葉,浮皊想用聆聽來分辨自己所處位置。
試了好幾次居然什麽也聽不到,她慌神了,這才發現自己鎖骨兩側分別插了一把箭,箭沒入身體部位還貼滿了黃色符篆,所以沒有見到一滴血。
她被人施法釘在了一顆四五百年的大樹上,浮皊難以置信,用力咬痛自己唇舌,确定不是夢魇,她試着呼喊求救,卻只聽到她驚擾的黑鴉鳴聲撲騰飛走。
浮皊折騰許久,沒有來人反倒自己精疲力盡,她心道:這也許就是報應啊。是有人故意把她封印在此,目的會是什麽?難到是不想讓我再見到陌上君?絕不可能是盛哥哥,那會是誰?浮皊想着想着又昏睡過去。
再次醒來,周圍情景一層不變,饑渴疲倦的她已經開始接受自己的現狀,她對着空氣說道:“既然不想讓我死,給就點水喝,給點吃的呗,不然真要餓死了。”
果然,很快一只白色禿鷹尖硬的長嘴銜着吃的飛過來,它把吃的放到浮皊手上,轉身就飛走,浮皊想趁機抓住它慢了一步落個空,手中的吃食“咚咚咚”全掉地上。
“诶,是誰抓的我?是誰?”
浮皊是被釘在樹中央,腳下可以踩上手臂粗的樹杆,她無可奈何的再度開口要吃的,可是,這次等了兩天,她奄奄一息,再也沒有反抗的能力,卻只得到一點水喝,她漸漸失去逃出的念頭。
就這樣,浮皊半死不活的不知道過了多久,心裏估計有兩年了吧,後來才知道在那被困整整三年。
她心裏猜測此地一定是魔界,否則陌上君那麽想吃她的七竅玲珑心,不會找不到自己。某一天,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奇跡般的來了一個長相絕美的黑衣男子。
大樹上突然被封印了一個人類,黑衣男子煞是覺得有趣,可是當發現浮皊是一個女子便失去一大半的興致。他緩緩走過去。
浮皊半垂眼眸,她太久沒看見長的像人的身影,在地上的黑影上反複确認,對方卻開口了:“你的修為很高嗎?”
浮皊确信自己聽到人講話了,她又怕是做夢,一擡頭,夢就醒了。她死鴨子嘴硬道:“不然了?”
看到男子身形影子拉長在地上,都能感覺此人生得定是俊俏。
他道:“敢和我比比嗎?”
浮皊沒擡頭看他,随口說道:“可以啊,等我脫身再來找你,你留下名諱住址。”
他口氣不屑:“你認為我救不了你?”
浮皊道:“這麽多年了,我才知道困我之陣是對方以妖命相換,普通人解不了。”
妖帝為了一個人類,把從鎖妖塔裏放出的妖怪全部又讓浮皊給捉了回去,妖界早有妖怪對妖帝不滿,怨氣沖天。但是人家就是那麽強大動不了,唯一的弱點就是他想要的七竅玲珑心,那就只有在浮皊身上打主意,浮皊也就落得如此悲涼下場整整三年。
豈料,浮皊話音未落,男子抛出一條紅綢緞,綢緞兩端分別緊纏在箭上,浮皊猛擡頭,只見他絕美之色異常冷厲,在眉心的暗紅花紋壓制下,令人韻味深長,他掌中紫黑色魔氣萦繞,騰騰翻滾,他手腕翻轉往上一揮,兩只箭便被紅絲帶拔了出來。
箭落荒地,紅絲帶瞬間回到他的手腕上纏繞,乖乖不動。
多少個日日夜夜,已經幾年不确定,眼下終于和那兩支箭分離。浮皊激動不已用手扯着身上的黃色符篆,問道:“你是魔族?”
浮皊的猜測沒錯,這是魔族境地,他只能是魔族,就那一招看似簡單,若是換成別人很容易被陣法反噬,他身上魔族氣息極其強大,他竟像是拔了兩顆草似的輕松。
他道:“什麽時候比?”
浮皊道:“啊?那個……你能不能先幫個忙帶我下來,我被困多年,一時法力沒恢複。”
他睨了浮皊一眼,一揚手,浮皊還以為他要出招了,吓得喊道:“等等。”豈料她再定眼一看,自己已經安全落地。
他看着浮皊,浮皊捂住傷口,連忙道:“我的意思是,先謝謝你等我恢複好了以後我們再比。這樣才全力以赴嘛。”
男子道:“行。”
浮皊心想自己哪是他的對手,目前來看,只有找陌上君才是上策。說着就想溜,耳後傳來:“你出不去。比了才放你。”
浮皊暗道:完了。就在此刻浮皊的手被他拽上,一股魔族氣息瞬間由手臂傳到全身,不消片刻,浮皊的傷勢就全愈,她瞬間感覺到魔族法力無邊,她有自知知名,她不得不告訴男子,她不能和他比試,但是可以給他找一個與他實力相當的對手。
就這樣男子帶着浮皊出了魔族來到人界,兩人開始踏上尋找陌上君的路上。浮皊恢複了法力與聆聽能力,她胡亂哄騙着男子,一直拖了大半個月,浮皊半拖半就替他找陌上君比試。
這期間浮皊發現這個自稱是魔族離笙君的男子其實是女扮男裝,難怪浮皊覺得此人生得絕美,不管是男是女都不免迷惑人,但她自己仿佛不自知,她眼神裏沒有人情味更多的是冷漠,她心裏只有一件事就是不斷找高手比試,輸了再比,直到戰勝對方為止。
所以離笙的日子只有打架!
還有就是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