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複好吩咐丫鬟們準備好各種吃的,再進屋的時候,就聽到藍舟墨問道:“陌上君,不多留些時日嗎?靈玑還沒有醒,那些……”
陌上君道:“她已經告訴我了,本座都看到了。”
藍舟墨一怔,靈玑明明還未醒,難道是治病的時候他就在靈玑腦海裏什麽都查看到了?
妖帝果然是妖帝!
陌上君知道他會有疑惑,也無心解釋,對他只淡淡說了一句:“你我命運相同,皆是被抛棄之人。”
待藍舟墨回神過來,他的蹤影消失在一陣風裏,藍舟墨對于陌上君的話更加迷惑費解,隐約感覺不好。
蘇雲逸跟着陌上君追出不遠,陌上君停在林裏小道上。對身後落下的蘇雲逸道:“你要治病?”
蘇雲逸被陌上君一言道破,也不再顧慮,“是。”
陌上君仔細打量了蘇雲逸,“面色紅潤,氣息穩定,莫非有隐疾?”
蘇雲逸颔首愣了愣,似乎難以啓齒。
陌上君道:“都是男人,有什麽不便的,是什麽隐疾竟需要你找本座治療?”
蘇雲逸握緊了扇柄,他知道陌上君想偏了,自己并不是那方面有隐疾。他道:“我小的時候,被人在血液裏注入了妖狼之血,從此以後每年月亮最圓之夜,我便會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幻化成妖狼。我想請陌上君替我解除妖狼之血。”
陌上君看着蘇雲逸,看得蘇雲逸側首,半響之後,他道:“你這不是病,回去弄清楚再來。”
蘇雲逸疑惑不解道:“我願意與你簽生死契約,你為何不願治我?”
陌上君道:“事情原委你都不知曉還治什麽治。”
“搞清楚你就不困惑。”
蘇雲逸莫名覺得事情更加嚴重,卻又不知道哪裏嚴重了,這事其中藏有蹊跷。待蘇雲逸想再問陌上君時,他人已經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藍舟墨轉身回頭時,少陽明已經坐在床榻前,少陽明望着靈玑的眼神,藍舟墨看到就忍不住想發狂,他想獨自安靜的守着靈玑,好在她醒來的第一時間見到自己,被突然冒出來的情敵,攪得他心煩意亂。
藍舟墨就坐在床腳處,如此一來,少陽明也不敢有任何非分舉動,兩人不巧撞上了對方的眼神,瞬間撞出火花,都冷厲得想要把對方扼殺在搖籃裏。
“水……….”
樂靈玑忽然呢喃,藍舟墨望着還沒有醒來的樂靈玑,霍然起身。
“靈玑。”
“水。”
藍舟墨慌忙走到桌旁倒了水,雙手捧來,少陽明已經扶起樂靈玑,擡眸看着藍舟墨,伸手要水。藍舟墨看着靈玑咬着牙把水遞給了他。
少陽明動作略顯生疏,看來還是第一次和姑娘如此接觸,又也許是和心儀之人接觸,總是有點緊張,好在笨拙裏不失溫柔與耐心。他喂樂靈玑喝水後,直接把水杯遞給一邊的藍舟墨,而後把人輕緩放下。
藍舟墨雙手握緊杯子,心裏難受得仿佛萬蟻啃噬,他與少陽明就這般即仇恨又尴尬、勢如水火的處在一個屋子裏,同時都期望樂靈玑早點醒來。
翌日辰時,鳥兒展翅橫渡天空。
藍舟墨早早把窗戶打開,院子裏的花香被風帶進屋子,沁人心脾。
樂靈玑緩緩睜眼,朦胧中恍見一人趴在自己身邊,她低語喚着:“舟墨。”
卻不承想藍舟墨就站在少陽明身後,癡癡地望着她。
樂靈玑眼前事物逐漸清晰,她順着身影看上去,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兩人目光終于對視,樂靈玑露出了笑容,卻見到藍舟墨偏圓的眼眸泛紅。
少陽明聽到聲響從迷糊中醒來,見到樂靈玑醒來了,欣喜地說道:“你終于醒了,都急死了。”
樂靈玑垂眸見到少陽明笑得極其自然,陽光燦爛,和她在地煞谷對決的時候,完全不一樣,更像安居客棧那個少陽明。
她輕語:“是你們救了我?”
再擡眸,藍舟墨卻不見了。
少陽明微笑道:“這些不重要,你都躺了好幾天,想吃點什麽?我命人傳來。”
樂靈玑試着坐起來,少陽明連忙扶帶,樂靈玑溫聲道:“都好。”
少陽明打趣道:“還以為你會選擇什麽,早為你準備好了許多,我讓她們通通傳上,讓你挑選。”
這時,門口利落又美麗的丫鬟們端着各種早膳傳進來。
少陽明起身檢查,疑惑問道:“如何每樣只有一點?”
帶頭的丫鬟颔首道:“是藍二公子吩咐的,他還說讓姑娘每樣都吃點,不要挑食。”
樂靈玑還以為自己眼花妄想了,原來他真的在。有他在樂靈玑就敢不設防,索性身在何處都懶得問。
少陽明看到藍舟墨後背筆直的站在門口,沒有打算進來的意思。再回首,丫鬟們都排站在樂靈玑床沿處伺候着。
沒過多久,呂複好與蘇雲逸也趕過來了,見到藍舟墨立在門口,很是奇怪。用完之後丫鬟們撤走了碗勺,屋子裏就只有少陽明與樂靈玑。
樂靈玑也沒吃多少,她一面回想着地煞谷的事,一面看着眼前的少陽明,總覺得有哪裏不對,他不是奉命要殺自己嗎?
呂複好與蘇雲逸進來之後,正好打破這種沉悶氣氛,她坐到樂靈玑身旁,俏皮道:“你總算活過來了,你可不知道急死了多少人。”
蘇雲逸也走了過來,扇柄敲了一下呂複好的頭,道:“大清早的,說什麽死啊死的,就你童言無忌。”
呂複好揉了揉被敲的地方,沖蘇雲逸嘟嘴,“就是你敢欺負我,樂靈玑,以後你可要幫我好好收拾收拾他們。”
樂靈玑劫後餘生,腦海裏面的事還沒理清,突然見到呂複好在自己面前宛如姐妹似的親昵,讪讪問道:“你——不殺我了?”
呂複好一怔,倒是直爽道:“第一次刺你,是各大門派的意思,不屬本小姐意願,後來也有過這個心思,不過嘛,我仔細想了想,覺得和你做朋友更有意思。”
樂靈玑看着呂複好微笑道:“你是白子,千裏傳音,”樂靈玑摸着耳廓,千裏傳音沒了,有點無奈,“……….弄丢了。”
呂複好道:“都送你了就是你的事了,不用向我解釋。”
樂靈玑道:“我本打算還給你。”
蘇雲逸接道:“好不容易好起來,就別計較身外之物,目前呂府很安全,但是也不能太過張揚,我們還是讓小美人好好休息。”
他又朝呂複好使眼色,呂複好仿佛沒看見似的。
少陽明上前道:“對,你剛醒來,好好休息,有事通知我們。”
樂靈玑坐靠在床頭,抿唇淺笑點頭。
少陽明已經在這呆了一天一夜,以免他父親起疑,他不得不離開。待其他人都離開了,樂靈玑翹首以盼藍舟墨能瞬間走進來。
可是,他似乎故意的。
樂靈玑心裏藏着事,也不能安心躺下,又不想直接叫藍舟墨進來,她掀開被子,身體好幾天沒動過了,腳下無力才走兩步,心跳加速,仿佛要蹦出胸腔,她沒有料到身體如此糟糕,眼前一黑。
樂靈玑迷迷糊糊中被人接住抱了起來。樂靈玑努力的睜開雙眼,半斂雙眸,就知道是他,她微笑着蜷縮在他懷裏,開心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遙遠瞬間變成咫尺,清冷剎那化成溫柔。
樂靈玑幽幽道:“你是不想見我了嗎?”
藍舟墨抱着她,見她翹起的一雙光腳丫,居然心急得連鞋都沒穿上就下地。藍舟墨滿腹醋味正生着氣,面色清冷薄涼,心裏卻想對她傾盡所有相思溫存。
藍舟墨把她放在床榻上,她卻雙手拽上他衣襟,盡管很輕很輕,四目對視,她溫柔的輕問道:“是誰讓我不要挑食?”
藍舟墨對近在咫尺的人兒,恨不得用自己把她全部包裹起來,不讓任何外人碰觸,這次她闖下這麽大的禍,他絕不能輕易妥協在她無邪的誘|惑下。
不是每一次都能死裏逃生!
樂靈玑見藍舟墨依然不為所動,又軟軟地喊道:“舟墨。”
藍舟墨扒下她的手,把被子給她蓋好。
“舟什麽墨,此人不在。”
樂靈玑知道他氣惱,伸出手,再次拽上他的衣襟,往自己身上一拉,藍舟墨随之俯下與她鼻翼相觸,她望着他,而後側臉仰颌,在他臉頰上親吻了一下。
這個吻,用盡了樂靈玑所有力氣。
藍舟墨為之一怔。
看着她,她已經掀起被子捂住了整個頭,在被窩裏悶聲道:“我想休息了。”
藍舟墨又好氣又好笑,問:“你不要呼吸嗎?”
樂靈玑背對着他側身而卧,悄悄地在被褥邊沿露出一點小孔,讓氣息勉強通暢。
因為門是打開的,立在外面的丫鬟沒有侍衛嚴謹,早已經在偷瞄,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樣子,惹得侍衛也好奇發生了什麽事。
樂靈玑窩在被褥裏自然睡不着,過了許久,她在被窩裏喊道:“舟墨?”
藍舟墨耐心等待,道:“說吧,有什麽要向我解釋的?”
樂靈玑想了想,道“嗯,在地煞谷出現的陳先生他能召喚魔魂,少陽明是他下屬,他應該是奉命殺我,可是為什麽我又在呂府被救?那個陳先生很奇怪,似乎沒有人的身體,也許,也是一個被超控的傀儡,不過他也太強了,他們擅長使暗招,少陽明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我想……..”
藍舟墨一直靜靜聽着。
樂靈玑掀開被,看着坐在床沿上的藍舟墨黯然清冷,似乎還在生氣,她被他的陰影完全籠罩,她問道:“你在聽嗎?”
藍舟墨也看着她,她開始有點心虛,往上拉了拉被子,臉頰泛紅發熱,聽到他道:“這一切都交給我,前提是你要好好休息,難道你想一直住在呂府四夫人的西廂房嗎?”
樂靈玑:“………”
藍舟墨心道:靈玑你個騙子,你就裝吧,一句誠心的道歉解釋都沒有,一心想着除暴安良,樂靈玑啊樂靈玑,你就等着二公子怎麽收拾你吧。
夜裏子時,漆黑一片。
呂卓霖在外應酬,乘轎歸來已經是不知天南地北,由服侍的男仆阿仲攙扶進了仙源門。
一路上呂卓霖搖搖晃晃,跌跌撞撞,把本來就不算高大的阿仲累得滿頭大汗,呂卓霖卻煞是開心,口中念道:“我醉君複樂,陶然共忘機。【1】”
阿仲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君”不是自己,問道:“掌門,今夜您是想上哪個屋子休息啊?”
呂卓霖伸出食指,醉眼迷離,指尖在虛空中左右比劃,阿仲那一雙眸子跟着呂卓霖的指尖在虛空中左一晃右一蕩,阿仲的眼珠子都轉得酸痛,最後呂卓霖終于敲定。
阿仲甚是松了一口氣,挽扶住高大的呂卓霖朝他指的方向蹒跚走去。酒醉的人一般比正常情況下笨重,阿仲為盡心腹之力,舍不得叫侍衛前來幫忙。
待走近屋子,才想起這是四夫人的西廂房,阿仲心道:哎,我也是跟着醉了,扶着人轉身要改道。
呂卓霖卻站立一動不動,遠遠看着西廂房,努力在回憶中記起什麽,又想徑直往屋子走去。
阿仲連忙扶住人道:“掌門,這可是四夫人的西廂房,今夜就委屈掌門換位夫人服侍吧。”
阿仲不說還好,這一提醒讓呂卓霖滿腦子回憶起年輕的四夫人,他們的陳年舊愛驀然掀起,初見時的青澀、她深沉的愛慕,直至不可救藥的離不開,新婚之夜的興奮難忘…….
呂卓霖控制不住酒後激動的心情,甩開阿仲就往前走。
阿仲是拉也拉不住,勸也勸不動,阿仲最後攔在呂卓霖面前,苦口婆心勸道:“掌門,四夫人她的病及有可能會傳染。來日方長,你要以身體為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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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選自:唐.李白《下終南山過斛斯山人宿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