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安走近城門,修長的手分別握上城門的神獸門環,用力推去。
随着一聲沉悶的“吱嘎”聲,城門被打開,一股濃濃的腥味混合着塵土,從裏面破風而來。
樂靈玑眼睛不行,鼻子耳朵變得特別敏感,一張冥錢飄撞在她鬥篷帽沿,滑過她的肩膀飄落。她擡袖捂住口鼻,杵着木棍前行,“衛安,這氣味不對,小心點。”
衛安凝神屏息與樂靈玑并排走着,他左右環視,他将他眼前看到的向樂靈玑陳訴道:“知道了,主人。城裏陰霧茫茫,地上冥錢塵土四處飛揚,奇怪!”
衛安走近躬身撿起地上一個撥浪鼓搖了一下,“叮咚”聲響,他非常确定道:“主人,道路中央零星散亂幼兒玩偶,撥浪鼓,布娃娃,圓球之類的,難道這裏面有許多孩子?”
樂靈玑聽他如此一說心情更加沉重。于此同時,城門轟然關閉,讓沒有心裏準備的人吓得一陣心悸。
衛安回首看了看緊閉的城門,警惕的往樂靈玑身邊靠近了些,他扔了撥浪鼓,激起塵霾漫起。他向遠處看去,朦胧中看到:“淩亂的店旗攤架,橫七豎八東倒西歪在道路上,家家戶戶屋門緊閉。主人,這裏已經是一座死城了,還要進去嗎?”
樂靈玑想到衛安的描述,她閉眼,她豈能不害怕,卻又硬着頭皮往前走,她心罵自己:這該死的好奇和憐憫之心,遲早要了自己小命。
罵完了,她冷靜對衛安說道:“既然都進來了,就去看看。”
偌大的葉城荒蕪陰森,氣氛詭異凝重。衛安在腥氣的空氣中,發現有漂浮的凝結透明物體,很難察覺出,他能發現也多虧他放出的蝴蝶。
衛安對樂靈玑急切說道:“主人蒙住口鼻,不要呼吸到異物。”
這種異物進體便有可能會感染瘟疫。衛安的蝴蝶就是在撞進此物上,瞬間被消散,也不知道是被吃掉了還是被腐蝕了。
兩人放低了前進的腳步聲,高度警惕,随時準備迎接不明外敵。臨近房屋中央的道路上,突然不知從哪迸出來七八個圓乎乎胖嘟嘟的紅球,他們如同成人腦袋一般,光|溜溜的圓球|肉嘟嘟的。
待靠近仔細一看,紅色肉球上面有鼻子有眼,個個在地上蹦來蹦去,乖萌可愛,似乎還不會說話,看到來人相互發出它們才懂的咿呀嗚的聲音。
衛安心想還好主人眼睛看不見,否則看到這些小可愛,還不全領養回家了,想到這主人溫柔的話就傳來:“衛安,怎麽感覺有小孩?”
衛安只得如實告知,樂靈玑雖然看不清楚,她多了一分心思,分析這些肉球似的孩子一定不像表面那樣可親。
果然,當樂靈玑再靠近一步時,肉球如猴一般順杆往上爬,與其說爬,不如說是蹭上樂靈玑手中的木棍,在臨近她手的前端時驟然停下來,他秀眉大眼睛,小嘴唇。他嘟着小嘴,眉目低垂,無所事從的樣子煞是令人憐。
就在他俯身想親吻樂靈玑手背的剎那間,贏魚陡然竄出,兇狠的噴出了銀水熔岩,圓球猝然遇水立即溶化成一灘猩紅的爛泥。
樂靈玑還沒來得及問清楚情況,憑着感應,明白出現了危險。
于此同時,其他幾個圓球兇象畢露,跳躍蹦起,努力張着大口直撲兩人身上。
衛安幻出金色弓箭,直接将弓擋住襲來的圓肉球,弓震懾出來的威力撞翻了圓球,幾個圓肉球咚咚咚翻滾在地。還以為就此作罷,卻沒有想到他們利落翻身,吐出長長的舌頭想纏繞住樂靈玑再把她吃進去。
衛安拉弓射箭,随着強勁有力的一聲弓鳴,每個圓球同時被弓箭射中,迸發出來的金色光芒劈開了圓肉球,細長猩紅的舌頭倏地焉氣,盡數悻悻縮回去。
按理說此刻應該可以松懈一下。
衛安與贏魚卻同時睜大雙眼,因為,被劈開的圓球裏迸出光溜溜的小屁屁,措不及防一轉身,眼前頓時多了幾個布偶大小的小娃娃。個個秀眉大眼小嘴唇,看得衛安贏魚一陣後背脊梁發麻。
樂靈玑問道:“出了什麽情況?”
再定眼一看,衛安和贏魚都在朦胧中看到,四周赫然出現許多個頭相差不大的男娃娃,最高的已經和樂靈玑一般高,他穿了一套白色修士華袍。
其他大點的娃娃身體上罩着各種蔬菜葉子做的遮羞布,有玉米葉、青菜葉、白菜葉,上面的裝飾也是蒜啊紅辣椒小番茄之類的。
穿服飾的那個孩子應該是穿的別人衣袍,白衣深藍色寬肩衣袖、腰間等明顯都大了,也長得拖地。他遠遠看着對方,再看看自己,他手中赫然出現一把銀光閃閃的利劍,再見他刷刷幾聲,身上的衣裳,已經削得長短合身,腰封也收得緊致。
贏魚立在樂靈玑肩上,詫異的眼神驚愕道:“這座城是被娃娃軍占領了?”
樂靈玑不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不對,聽到衛安給她的描述,她說道:“既然他穿了別人的道袍,這裏面一定還有其他人,衛安我們先不要硬碰硬,找個地方藏起來,再看看情況。”
穿道袍的男孩老練冷聲:“不錯的養分,一個也不要放過,一起上!”
樂靈玑眼神不好,就因為對方是孩子讓她心中更是惶恐不安,還未待對方說完,提前就“嗖嗖嗖”揮出三張金黃色符篆立在她與衛安身前虛空中,符篆射出的金色光芒頓時令對方睜不開雙眼。
道袍男與其他人在遮掩下暗中對視,瞬間将兩人包抄。他們身上的蒜、辣椒、番茄揮出來時變成了鋒利的兵刃,破風如雨襲來!
對方來歷不明,主人不可能讓贏魚釋放銀水熔岩将其全滅,贏魚哧溜地縮回了主人衣袖,樂靈玑與衛安都感覺到了對方的力量與速度,渾厚極快,完全出乎意料,根本不像眼前稚氣未脫的孩子所能擁有的百年休行。
樂靈玑的擔憂不是沒來由。
兩人都有一剎那的分神,滞鈍瞬間,來不及抵禦反擊,樂靈玑揚起披風施法硬生生接住,兵刃撞在披風上猝然發出一陣強烈的撞擊聲響,兩者撞出的銀色光芒陡然迸射虛空。
衛安随即拉躬射箭,樂靈玑在竹屋時,趁藍舟墨睡覺偷偷備上好些符篆,此刻趁衛安抵擋時,她揮出數張符篆将對方團團圍住,她擡手帶上衛安躍出符篆,中書君早已緊握在手中。
她召出香殘劃破左手掌,流出的鮮血在中書君筆鋒撫過時,濺出的血珠撒在人群中,被淋到的人瞬間仿佛被灼傷,冒出金色燃燒的煙火,很快火勢就蔓延,人就被燃盡化為齑粉。其他一夥人神色震驚,都看向樂靈玑。
樂靈玑憑着記憶,很快在頂上畫出一張複雜的八角符篆,剎時,符篆四周以及頂上金光綻放,璀璨奪目,将衆多人暫且壓制在其中。
衛安沒想到主人此刻還能如此快速厲害,露出勝利的笑容,樂靈玑卻顯得沒有如此好心情,她收了中書君,摸索着先前扔在地面上的木棍,衛安連忙替她拾起交給她。
樂靈玑兀自往前走,嘴上低沉催促:“衛安,快走!
衛安看到被符篆鎮壓的人,怒氣沖沖,都在試圖沖破符篆封印,原本打算逼問一下其中緣由,聽到主人四個字,笑容收斂,挎弓轉身大步跟上。
樂靈玑聽到衛安跟上,才解釋說道:“他們太強了,盡管我已經用了最強的符篆,面對他們恐怕也支撐不了多久………”
樂靈玑話沒說完,身後一把寒光劍偷襲而來,當衛安與樂靈玑感應到殺氣時,已經危險逼近,樂靈玑轉身劍已近在咫尺。她左手的劃傷還沒愈合,求生自我意識使她擡出左手握劍!
衛安見此,心中大驚,揮弓朝劍身擋去,劍身鋒利的下方與弓摩擦而過,發出刺耳聲響,火花四濺,卻并沒有完全擋下劍的攻勢,只是這銳利摩擦減緩了劍的速度。
在樂靈玑握上劍身時,依舊被震得連連後推,正常反應下她應該揮起右手木棍抵擋,然而,對方力道對樂靈玑來說實在太強盛,她握住了劍峰,同時也失去了還手的能力!
衛安正欲上前握住劍柄,一道紫黑色光芒在眼前劃破陰沉,陡然聽見一聲“铛”地劇烈撞擊聲,空中出現一條連接樂靈玑手腕上的紅絲帶。
邪神劍橫空撞來,直接撞飛樂靈玑握住的劍,她的身形瞬間被紅絲帶帶起,一個高挑的藍衣身形從空中飄來,攬腰摟她入懷,因為速度過快,擁在一起的兩個人旋轉飛舞在虛空。
他們中間的紅絲帶瞬間奇跡般的收短,它仿佛知道久別重逢的喜悅,将兩人手腕緊緊連接在一起。
藍舟墨垂眸只看見懷裏的人雙眸迷茫,驚吓的望着自己,知道她看不清自己,只好冷聲責備:“我好不容易養好的身體,就是讓你這麽出來折騰的?還敢給我下藥!”
藍舟墨帶着她飛躍在空中。當蜻蜓眼琉璃珠的紅絲帶被帶動的一瞬,樂靈玑就感應到是他來了,迎面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便确定是藍舟墨。
衛安見主人被藍舟墨救了,心中大喜,手腕上一緊,自己也被帶起,側眸一看,原來是逍遙。
四人算是離開了,而此刻樂靈玑設下的符篆也完全被攻破,那些原本只是孩子模樣的人,眼神裏充滿了鋒利的憤怒和殺伐之氣。
道袍男握住被邪神劍撞擊而回的利劍,一雙稚嫩的眼眸卻透露出犀利的眼神。
“就是她!”
藍舟墨摟着人在一處院牆大門停下,帶着樂靈玑推門而入,逍遙衛安也緊跟其後,進了院門連忙把大門緊扣。
藍舟墨嗅着氣息,也是感覺此處相對較安全,扶着樂靈玑進了院子,才發現這是一家大宅子。
樂靈玑左手還在流血,她縮在衣袖裏,卻被藍舟墨細心的發現,傷口比較嚴重,不像香殘割破的傷口很快愈合。
藍舟墨心口憋着氣,沒再說話,看着她手掌較深的傷口,血還在往外流,滴答落在灰石板上,藍舟墨看得心疼,又是一陣生氣。可是,無論自己如何生氣,如果不說話,她是什麽也看不清的,這才是藍舟墨最無助氣惱的地方。
他拿出自己的手帕給她小心的擦拭傷口,又從身上掏出裹布給她包紮,好像這些他都随時準備,需要就拿得出來。待把她手掌包紮好後,藍舟墨還是投降認輸,聲音裏帶着疼惜,問:“疼嗎?”
樂靈玑垂眸呆愣半響,藍舟墨垂下頭,望着鬥蓬帽裏面的臉龐,猶見生憐,他聲音瞬間無盡溫柔問道:“是哪裏還有不舒服的?”
樂靈玑什麽也說不出來,她擡起雙手摸索着,摟上藍舟墨的脖子,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她有太多的話想對他說,此刻卻只想摟着他,緊緊的,感覺到他真實的存在,而不是夢境轉瞬即逝。
衛安本想上前關心問一下主人,見此情景也戛然止步,就知道主人心裏念着他,還好藍舟墨及時趕來。
藍舟墨在她用力下,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安慰道:“有我在,沒事了。”
樂靈玑音腔裏帶依戀,幽幽道:“舟墨來了,靈玑不疼。”
逍遙環視偌大的院子空無一人,堂屋門緊閉,他和衛安同時感覺到裏面藏有人,謹慎的與藍舟墨站在一條線上。
藍舟墨護住樂靈玑,冷厲問出:“是誰?出來吧。”
過了片刻,門“吱嘎”一聲被打開了,走出來的居然是段小樓和張燃,他們身後還有兩名年輕修士。
藍舟墨發現段小樓原本深沉陰暗的眼眸因為看到自己而閃現一絲光亮,不過,這一絲光亮也就一瞬結束。聽他冷冷道:“看來你我緣分不淺,又見面了!”
藍舟墨一步移上,全面擋住對面窺視樂靈玑的視線,樂靈玑才想起來要用面帕遮住臉,不能保證裏面沒有南峻山派來的人,發現就麻煩了。
藍舟墨冷笑一聲,“我看這是孽緣。”
段小樓踏出門檻,賊溜溜的小眼神偷瞄藍舟墨身後戴鬥篷帽的樂靈玑,他仰着下颚嘲諷道:“再怎麽也沒有二位的孽緣深啊!”
衛安上前抵在段小樓跟前,個子就高了他一節,毫不客氣蔑視道:“少來那些陰暗下作手段,不服輸就單挑,背地裏使詐贏了也不光彩。”
段小樓頓時來了氣,橫眉怒目說着就要動手,“你在說誰呢?你又是哪根蔥?!”
張燃第一眼就看到了衛安,他的眉目一直緊鎖,一籌莫展的神情,讓衛安與他也只是點頭示意。他的目光淡淡的睨了一眼藍舟墨身後戴鬥篷帽的樂靈玑,這似乎對他來說并不重要。
張燃眼看勢頭不妙,連忙上前拉開兩人,比起大師兄李清風,他勸人真沒天賦,他直言不諱硬邦邦說道:“眼下情勢已經夠嚴峻了,此刻再打架分勝負,是不是過于矯情?”
樂靈玑在後面聽着張燃的聲音熟悉,片刻才想起是南峻山校武峰的二師兄,她心中即親切又擔憂。忍不住更貼緊了藍舟墨。
藍舟墨也沒心情與此人浪費口舌,直接問張燃:“這城裏究竟發生什麽事?外面的孩子們又是怎麽回事?”
張燃眼神睜大,驚訝道:“你們與他們對上了?”
衛安率先點點頭,“進了葉城就遇上了。”
段小樓冷哼一聲,插嘴挑釁道:“不是很厲害嗎?怎麽沒把他們殺得片甲不留,還不是灰溜溜躲進來了?”
衛安來氣了,冷冷慫回一句:“關你屁事!”
段小樓猝不及防,一時瞪眼無語還擊,張燃身後兩名修士也看得忍不住掩面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