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篡改案,密碼學

篡改案,密碼學

我一回來,就看見馮電頻眼下烏青,生無可戀地爬在咖啡桌上玩掃雷。看到我來了,邊點磚塊邊對我大倒苦水:

“看你臉上那幅沉浸在甜夢裏的表情,又美了,又幸福了,哥們。孔寂昨晚在輸入完成又開始摸牆走,弄得我得把家具一件件搬開,給他讓出條道來——對,怎麽,那姑娘怎麽樣?叫那個……梅西?她會踢球不?”

“小溪的溪!”我撓撓頭發,“她是一位非常好的女性!羅轭盯着我呢,我也不能同她說什麽。”

“條子也去了?!”

“是這意思。從見面頭盯到分別尾,像個幽靈一樣故意在我前面晃悠——不是,這周圍1221,明顯有個雷啊!”

“我看他就是嫉妒你……喂!遲郡,上班點過了二十分鐘了,把序列機開開啊!”他說,“你看,老子點了,哪裏有?你不會玩,一邊去……”

那個叫遲郡的機修工從椅子上滑下來,不情不願地打開機器,緩緩輸入自己的密碼。只見排列機轟鳴許久,終于開機。

熒屏被點亮了。

我和馮電頻盯着上面的數字良久,忽然一陣心悸。

同事的目光紛紛聚集到大屏幕上。

“這……不是很對吧?”我一行行掃視着數據,很難想象自己的瞳孔被擴大得有多誇張。

“我記得開頭是……”他艱難地回憶着,“y=26/x,y=42x-5……”

“你的存儲盤裏還有信息嗎?”我轉向他。

他手忙腳亂地将存儲盤拔出來錄入,上面伊麗莎白一世的頭像正朝他擠眼睛。還好,下面冒出來的數值都是正确的。

“有人動過序列機嗎?”我說,“調記錄。”

登入記錄上,最近一條是遲郡,8:26,一分鐘前。

次下有一條顯眼的記錄:白泊松,3:41。

為什麽是我?!

“量子幽靈?”我罵了一聲,“我正看話劇呢,怎麽能來開機?”

“肯定是前幾天輸入時讓那個**看見了。”馮電頻很尖銳地指出,“全局就你是用指頭一個個戳出來的,多看幾次就能推出來。”

“那加密也解釋不清楚……”我說,“他是怎麽知道計算方法的?”

“你怎麽知道他不是個數學天才?”他說,“一個看《Science》的流浪漢!他的目的太不純了!”

周圍人一頭霧水。我忽然又成了衆矢之的的對象。可昨晚,我記得梅溪的面龐朝我微笑過……

我先前的判斷有誤。一個記者當然不會篡改研究對象,只會在文字上粉飾與誇大它。他不是記者。他另有目的。

“我認為是羅轭。那個時候,白局長在外執行一項工作。”一個程序員忽然說,“咱們都在外派名單上看見他了,他進城了。”

“他那輛自行車也不在車庫裏……”

終于有人願意為我作證了。

“為什麽你懷疑羅轭?”馮電頻反問他,“這上面的登入名明明是四眼的。”

“除了局長,只有督長有局裏的鑰匙。”那人有理有據,“難不成另有其人,翻窗進來?”

……

羅轭這時走進來,眼神和我們一樣迷惑。在他的迷惑裏我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在看到不屬于自己的罪名時也是這般茫然失措。

這一天終于輪到你身上了。

接着,他向我投來了求助的目光。

“用不着那麽看我。”我對他笑一聲,轉向衆人,“我來證明。他淩晨時和我在一起呢……四舍五入說,他勉強在‘陪’我看話劇。”

“是,昨天晚上白局長前腳剛走,他就也走不了……”一個電工小組的人轉向我,“如果您說的是對的,那他确實不在場。”

“哦!同志們,我還有話劇的票根!”他如夢初醒,從外兜裏掏出那張“清白券”,遞給一個人。票根輪番在同事手中轉了一圈兒,又回到他手裏。他如釋重負地喘口氣,恢複了原來那幅莊重冷漠的樣子。(他真的很怕被誣陷,因為他道德底線太高了。)

“那就沒的說了。”我對他聳聳肩,對衆人宣布:“這件事我們管理層會親自處理。所有人回到工作狀态。預言先暫存到副機上,那裏可能還有一些內存。”

人群惶惶不安地散去了。現在,他們的神經猶如一根緊繃的弦,受不了再多的超自然刺激了。我們必須為他們着想。作為局長,我必須為我的下屬着想。

寂靜的會議室裏,孔寂靠在轉椅上,正在玩卡西歐。羅轭剛剛落座,已用無線電與上級報告了這件篡改案。馮電頻少有的非常認真,在黑板上推理着一條時間線,與平日那個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形象判若兩人。我入神地觀察着被打亂的序列,試圖找出一絲有跡可循的規律。我起身,用冰冷的水中和燙咖啡的溫度,接着一飲而盡。

好好想想。

一裏外的倉庫裏有被我們鎖起來的流浪漢,順理成章就是他做的。

孔寂的錄入機僅能做到“暫時保管”,而各個員工儲存盤僅能做到“轉運”,兩者在對接後都不會存儲下來。也就是說,唯一具有永久保留工能的,只有那臺排列機。

看這兒!

腦內的小人在線索牆前輕輕拍拍手,最關鍵的一點!

如果光是在暗處監視,他根本不會知道這一點——按他的邏輯,他在更改序列號後應對孔寂的錄入機和我們的存儲盤下手才對。他是怎麽一針見血地破壞我們的大動脈的?

可是,如果此人有極強的觀察能力和推理能力或者對數碼有研究的話,這些他單人就可以做到。對對,一個人,一個人。

繼續。

另一方面,從密碼學上講,他不知道我們登入密碼的加密方式。

Kasiski測試法或重合指數法可以在只知道密文的情況下推算出密鑰長度,而卡方檢驗等方法可以推算出正确的密鑰;可是上述的計算量非常龐大,在小房間裏我們沒找到任何相關的稿紙——不排除他出去的時候批量銷毀的可能。因此,後者我非常不确定,要親自确認才行。

一個不确定的恐怖結論,一直在硌着我的胃。一路上,我一直在向上帝祈禱:別讓它是真的,我只是異想天開,而他是孤軍奮戰的天才。別讓它是真的,我是個過度反應的多疑狂……

“我們現在就去倉庫。”我發現自己發出的聲音冷靜到誇張,“這件事情,我們必須要處理好。”

倉庫大門被轟然拍開,揚起陣陣煙塵。裏面的流浪漢視若無睹,沉默地下着自己的單人圍棋——我先前送給他的。

為首的羅轭走過去,一下就将對方提起來,強迫他與我們面對面:“你對序列機做了什麽?”

他像沒聽見似的。首先先望向我,以一種平和的語氣說:“昨天的約會還愉快嗎?”

“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他冷哼一聲,不再看我,慢悠悠地說:“我指望過你們早些發現呢。”

“現在就殺了這個間諜!動手,條子!”馮電頻在後面煽風點火。

我一只手攔住他,沒留給他繼續說話的餘地:“今天沒有人會死。中央那邊不好交代,馮百極。”

“你承認你的所作所為嗎?你使用排列盤,毫不費力地登錄并以某種格式更改了IBM機的序列,以幹擾我們的工作。”我說,“你是個間諜。”

他非常高傲地朝我瞥來肯定的目光,仿佛他手腕上并不是一對生鏽的鐵環,而是國王的金銀手镯。

“如果你交給我,會相安無事。”

他搖搖頭:“排列盤根本不在這裏。”

“讓我也問個問題:你是怎麽解開鐐铐的?”羅轭忙問。

他撿起一根銅絲,上面有個詭異的弧度。馮電頻皺着眉頭:“這可以開?”

他輕蔑地對他笑了一下,轉向我,等待我的下文。

“你要什麽條件?”我問。

他環視着房間內的人,最終鎖定了角落裏正在玩卡西歐的孔寂。他一身灰藍色的臃腫外套,白色的三道杠在灰暗的倉庫裏流動。

“讓他跟我走。”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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