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傳送空間

傳送空間

顧月這才來得及觀察四周,扭曲的色彩在她周身構建了一副詭異的圖畫,在她的感覺中,自己不僅可以向前後左右行動,甚至頭頂腳下也可以随意行進。

在不遠處,有一片醒目的白光,她知道那就是傳送陣标記的終點。

她擡腿向那片白光進發,腳下仿佛踩着一灘水漬。

“啪嗒”

腳步落地,那片白光卻突兀地消失在眼前。

顧月瞳孔猛地一縮,再一轉頭,那片白光卻出現在了她身後,距離似乎更遠了些。

“果然築基以下在傳送空間裏就像無頭蒼蠅一樣。”

傳送空間之內遍布着空間碎片,肉眼所看到的只是空間多次折射的結果。

在這樣一個前非前,後非後的地方,若是單靠眼睛判斷方向,哪怕是兩步之外的傳送點都永遠別想過去。

不過,修士築基後,識海打開,神識得以外放,用神識來想尋找方向便不會被那些空間碎片迷惑。

所以,傳送陣必須由築基以上的修士開路,其他人才能按照這條穩定的通路傳送離開。

練氣五層的顧月顯然沒有神識外放的本事,不過她卻發現了一個黑不溜秋的霧團,從自己右後方出現。

“是那黑霧!”

吞下顧月一部分血肉的黑霧漲大了不少,慢悠悠地飄向顧月。

有辦法了!

顧月沒有避開黑霧,而是迎上了黑霧,在它沾上自己身體的同時,一步跨向黑霧來的方向。

“嘶!”血肉被生生撕咬下,讓顧月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不過她并未繼續關注那團黑霧,而是利落地揮劍将被侵蝕的血肉斬斷,擡頭望了眼四周,果不其然看到那片白光又恢複了原先的大小。

果然這黑霧能在傳送空間中找到方向,雖然不能讓黑霧靠近傳送點,但走錯了方向跟着黑霧回來确實沒有任何問題。

她看了眼自己血淋淋的腳踝和留着血洞的小腿,嘿然一笑,“代價慘烈了些,不過好歹能活命。”

沒有半分遲疑,顧月再次踏步,觀察白光的大小,近了繼續走,遠了耗費血肉帶着黑霧返回。

按照顧月的估算,以韓佩琮傳送的時間來看,只需要一百步,便能回到宗門。

可是傳送空間內的方向,差之毫厘,謬之千裏,想試出最正确的方向,哪有那麽容易?

正确的第一步,顧月左腳拇指只剩下白骨,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五步,顧月整個腳掌化作白骨,嘴唇毫無血色;

二十步,黑霧已經變成了巴掌大小,顧月小腿的血肉消失不見,拿着劍的手微微顫抖。

五十步,顧月左腿褲管空空蕩蕩,連根斬掉的腿骨成了喂養黑霧的新飼料。

八十步,黑霧重新粘在了顧月的左臂,顧月眼前發黑,意識恍惚,全憑着一個時辰以來的機械重複繼續前進。

九十步,顧月看見顧家殘破的茅草屋,母親的遺言說了半句便咽了氣,顧大小姐帶着人把她一個月才有一個的白面饅頭踩在腳下,趾高氣昂,“不過是浪蕩子私通生下來的賤種,白面饅頭也配吃?”

母親離世,寄人籬下,饑寒交迫,任人欺淩,她八歲。

九十五步,顧月看見顧家主人複雜的眼神,聽見顧夫人興奮的尖嘯,“快把那賤種的道基給丞兒,那可是天生練劍的好苗子!”

短刃沾血,腹腔盡破,道基殘碎,修煉無望,她十歲。

九十八步,顧月看見自己吞下了顧家百年仙果,被發配充軍,邊關屠城,只有她被一個老賊救下,把她藏在酒桶裏,帶她出城,教她殺人,教她避禍,臨死之前教她,“築了基就是仙人,你的兵役,我的通緝,就統統不作數了。”

老賊身死,虎豹分食,殺虎驅豹,獨上紫霄,她十二歲。

九十九步,顧月看見自己因為道基盡失沒有通過考核,只能做紫霄的記名弟子,道基幾近于無的她不能做那些靈氣陣的輸送靈氣的弟子,只能接下一樁樁降妖除鬼的任務,期望湊滿參加六宗論道的貢獻,搏一個仙人出身。

明槍暗箭,斷尾求存,刀口舔血,死裏逃生,她十四歲。

黑霧已經半人大小,附在顧月的半邊身體上,将血肉一絲絲地吞噬。

顧月的眼前只剩下一片血色,腰腹處甚至隐約有內髒裸露在空氣中,眼前幻境與現實交替閃現,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又是假。

她很清楚她沒剩幾次邁步的機會了,半邊身子都化為烏有的小修士,就算能走出傳送空間,還會有活路嗎?

紫霄山

“還沒有動靜嗎?”向長老們彙報完畢的風領事站在定點傳送門前,皺着眉問弟子。

“領事師兄,這傳送門一直開着呢,這都過了一個時辰了,剩下兩名同門是不是……”弟子有些遲疑,風領事歷來心軟,看不得弟子傷亡,只是支撐這傳送陣卻是要耗費不少靈石,為了兩個死人着實沒必要。

“唉,罷了,”風領事擺擺手,轉過身,“關了吧。”

“诶,什麽玩意兒!”守着陣法的弟子突然感應到什麽,關閉陣法的手頓了一下,一聲驚呼,被傳送陣中掉出來的東西吓了一跳。

“快叫醫部的人來!”

從傳送陣中掉出來的“玩意兒”,半黑白紅,黑得詭異,紅得駭人。

也多虧了風領事眼尖,才能從半邊身子加黑霧的組合中,認出這玩意兒是他不久前才救下的小師妹。

“風,風領事,這,這人,還救得回來嗎?”守陣的弟子跌坐在邊上,單手指着從自己傳送陣掉出來的東西,哦不,人。

“玉澤,快将弟子們撤離!”一道身影由遠及近,落在風玉澤面前,讓風玉澤第一時間執行了命令。

“是,掌門!”

紫霄掌門牧元白,大乘期巅峰修士,劍道魁首,素有“天下第一劍”的美譽,一千零八歲卻仍是一副唇紅齒白的少年模樣,此刻正雙眉緊鎖,目光落在了顧月胸口的玉牌上。

“師父,這外門弟子,怕是活不下來了。”緊跟着牧元白落下的,是一個面容俊俏的男子,丹鳳眼、柳葉眉,若不是一身打扮袒胸露乳,怕是會被人誤會了性別。

紫霄次席言遠安,巫族傳人,生了張男女老少通吃的臉,卻最讨厭別人說自己長得美,領紫霄醫部,鬼門關前也能救回人,這話一出,基本也就判了顧月死刑。

“小二,人交給你,用【冥蠱】。”牧元白斂了眸子,揮手在四周布下結界。

言遠安微微挑了挑眉,【冥蠱】乃是紫霄刑堂的手段,受刑者如同身處地獄,千刀萬剮,審判罪過,受刑完畢不會有一絲傷痕,但是大多會在這般反複的折磨中走火入魔,所以被稱為冥王之蠱。

所以,雖然【冥蠱】號稱生死人肉白骨,但大部分人寧願選擇去死,也不會用它來救命。

“師父,我已經六百八十一歲了,能不能在弟子們面前給我留點面子,別叫小二?”言遠安跨了一步上前,看到自家童顏師尊已經掏出了那把玩具似的短劍,“這女娃娃受的住?”

“他們聽不到的,”牧元白一臉認真,擡起短劍指指自己布下的結界,算是回答了第一個問題,“她的傷是自己斬的,這和千刀萬剮,有區別嗎?”

言遠安一驚,再細看面前體無完膚的少女,大片血肉裸露,在地面的青石板上暈開了一層嫣紅,從那劍傷來看,确實是出自少女自己的手。

他沒再說話,不管這女娃娃受不受得住【冥蠱】,若讓她就這麽死了,恐怕才是對她最大的侮辱。

劍光閃過,黑霧消散,蠱毒入體。

顧月很疼。

比小時候顧家二少爺把自己挂在樹上用鞭條抽打還疼,比顧老爺活生生挖出自己道基還疼,比逃難時跟老賊偷了個饅頭卻被一棍子打折了手腕還疼。

“我這是進地獄了?這是哪一層?刀山還是磔刑?”顧月扒拉着手指盤算着,“殺過人,掘過墓,應該都得來一遭。”

“殺人者,你可認罪!”聲音蒼涼古樸。

可惜偏遇上了個混不吝的顧月。

顧月只感覺自己從頭到腳仿佛被生生碾碎,卻仍不依不饒地叫着,“北封山的宋老二要把我煉成鼎爐,趙家村的村長要把我炖了喂孫子,還有屠家堡的孫大娘,十裏鋪的茍屠戶……不殺了他們等着找死嗎?”

“盜墓者,你可認罪?”

“你倒是有趣,那些王公貴族活生生把人埋了你不問道理,我把人救出來散盡財帛倒是要被你盤問。”若不是顧月渾身插了千把刀劍,只聽聲音還以為是哪家大俠踩着人邀功。

“天命不可違,六道有輪回,你不知悔改,當入畜生道,以身飼人!”

顧月歪頭呸出一口血沫,“禍害一個個好好的在世上待着,偏生為難死了的好人,這算什麽狗屁天道輪回?”

“轟轟轟!”

幾道天雷猝不及防地砸在牧元白設置的結界上,引得剛剛被風玉澤疏散的弟子側目。

“什麽情況,怎麽會有天劫降下?”

“據說是掌門和言師叔在裏面,不知道要做什麽。”

“那兒不是傳送殿嗎,掌門他們怎地跑到傳送殿修煉了?”

“都不用修煉嗎?”從結界中走出一個“莫西幹”頭型的壯碩男子,只可惜被一陣風将發型吹成了灰燼,露出光禿禿的頭頂。

“快跑啊,項首座回來了,好日子又到頭了!”弟子們作鳥獸散。

“項首座怎麽禿了?”有好事的弟子抽空問了句。

“你傻嗎,剛剛的天雷,肯定是被掌門他們推給項首座了。”說完捏了片匿影符火速逃遁,只留下剛剛出聲提問的那名弟子留在原地。

“诶,師兄你跑什麽,項首座看着不像背鍋俠……”沒等他說完,一道人影頂着锃光瓦亮的額頭自後方閃現。

“門規第一條,無故曠課,刑部一日游。”

“首座我今日陣法課在傳送殿上啊,剛剛是風師兄讓我們……”

“兩日游。”項首座一臉正義,手裏提小雞似的拎着那欲哭無淚的弟子。

周圍其它紫霄弟子全部挪開了眼,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誰不知道自家首席大人是只白鵝化形,平日最看重發型,只能默默為那弟子念上兩句“阿彌陀佛”。

紫霄首席項天歌,白發白衣白羽劍,刑部、戰部雙首座,內務外戰一手抓,二代弟子穩穩的首席,卻心狠手黑到讓人懷疑是不是只鐵公雞化形。

這不,剛在外征戰傳送回來的項首座就迎上了顧小混蛋引來的天劫,堂堂渡劫期修士,一個沒提防下被天劫變成了禿頂鵝,抓着多嘴的倒黴蛋回刑堂出氣去了。

在場的除了項首座,唯一清楚結界內情況的就只有風玉澤一人,他站在自己的長劍之上,目露憂色,“師父出手,那記名師妹當是性命無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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