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類問題,我一直不曾留意,為了不玷污我的父親崇高榮譽,我選擇了堅決的否認。
我滿心憂傷的離開烈士陵園,滿心憂傷的回到了四川,我特意打聽了麻柳村上了年紀爺爺奶奶,或者爺爺奶奶的上一輩們,從他們斷斷續續碎片式言語中,我知道了,我的福全爸爸的家族中,代代都有羊癫瘋的不良遺傳。不同的是,發病或早或遲,有的兩三歲發病,幾歲十幾歲因病而亡,有的二十歲三十歲發病,病亡年齡大小不等。
從此我陷入了巨大的“癫痫”恐懼中,我不知道,何年何月,我會“癫痫”發作,我會“癫痫”而亡!
後面的故事是,某一日認識了市裏的領導,他的随員問我願不願意進城裏去,我去了,晚上和他們喝了酒,唱了歌。第二天醒來,我發覺我失去了姑娘身體裏最珍貴的一點點東西。毯子上的鮮豔色彩,讓我知道了杜曉燕這朵燦爛的鮮花,已經是殘花敗柳!
接到市裏的不知名的電話,我報考了公務員,我順順當當當上了公務員。
上班前,我到了雲南,我男友全家迫不及待的和我共商結婚大事,當夜,男友和志順母親與我同住,我不知道夜裏發生了什麽,第二天,男友母親及全家沒有留我早餐,安排了一輛破舊面包車,把我送到景洪機場。
我得到了公務員的耀眼光環,我失去了男友,我失去了終身享受不完的榮華富貴。
回到了麻柳村,我在悲戚中不能自拔,我迷上了《葬花詞》,我在網上下載了《葬花詞》,我學會了唱《葬花詞》,到現在,每當夜深人靜心裏不痛快之時,我都會自顧流淚的唱起《葬花詞》,唱了,我心裏要好受些。
那天,我圍繞因“癫痫”而亡的蔣維生老師遺體,我悲從心來,我不知道,我何年何月,我也會像蔣維生老師那樣,滾下山崖,屍骨不全,被人吊唁,被人同情,因此,在桃園農家樂,我撕心裂肺的唱《葬花詞》,我用我的全部能量抒發了一個“癫痫”遺傳者的呼喊:
爾今死去侬收葬,未蔔侬身何日喪?侬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侬知是誰?
我不知道曲作者王立平怎樣譜寫出的《葬花詞》曲,我唱一次《葬花詞》,我就流一次淚。我想,哪一天我的淚流幹了,我就不唱《葬花詞》了。
恰巧那天,我送走了死者,迎來了處分,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副科,事業還沒有輝煌,先領了組織處分,內心是何等的悲傷,我唱“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我想到過自殺,想到過哼着《葬花詞》,跳下麻柳坡!
你們說,KTV有鬼,實際上是我,杜曉燕,心裏有鬼,心裏有癫痫,心裏蔣維生,心裏有麻柳坡!
杜曉燕已經把我視為他生命中的一半,她對于我,沒有一絲絲秘密可言。
我有些釋然,我知道,從今往後,杜曉燕不會再和我舊夢翻新了。她要對自己新的基因載體負責。一旦新的生命橫空出世,她還會不會與我舊情複燃,我說不清楚。為什麽,因為到時候我已回到了平縣縣城,見面的幾率很小。
杜曉燕摸出了一個精巧的的盒子,用什麽東西在臉上撫摸了幾下,瞬間變得容光煥發起來。
我記起了我曾經戲稱的“采訪提綱”,五個問題,現在四個有解,只剩下最後一個,一不做二不休。我問她:“你結婚在張豹家,你說張豹他們對你很好,你為什麽回到麻柳村,絕大多數時間住在你的張爸爸、胖媽媽家?你要知道,你與你張爸爸的關系,你媽媽與張爸爸的關系,你認為是美談,是佳話,但世界上千分之九百九十九都認為,那是笑談,是亂來。”
我說的很委婉。
她說:“只要自己覺得是幸福的,就不管他人言談評價。這種感情好不好,幸福不幸福,只有我的翠花媽媽最清楚,他們的火熱關系維系了差幾個月就是三十年,比許多法律夫妻還長!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說:“我無意評價你張爸爸翠花媽媽之間的長篇小說的社會價值和道德價值。我知道,你張爸爸近一兩年有些怠慢你的翠花媽媽,你的翠花媽媽很是生氣,因此才有了我剛進麻柳村親眼所見的村委會前的鬧劇。”
“我知道,這些年,扶貧攻堅以來,準确的說,是茶山鄉通往麻柳村的公路通車以來,特別是花都建設搞起來以後,我張爸爸在外就是一個采花大盜。”
我笑了。
杜曉燕也笑了。
“你不管管?”
“我管得住嗎?”
“你胖媽媽也不管他?”
“胖媽媽只管一日三餐有好飯好菜,其他的事,她懶得管。”
“你張爸爸好幸福!你要知道,世界上有八十幾歲的夫妻相互盯梢,八十幾歲因為懷疑對方在外有花心而鬧離婚。”
“夫妻間的幸福之道在于相互堅定永遠的信任和情愛的堅守。”
“你是你張爸爸的種,我早聽到你這句話,我會堅決反對你的DNA檢查計劃。”
她徹底輕松了。
她樂呵呵的笑。
“回答我,我剛才問的問題。”
“不需要回答。因為我夫家,有一個公爹,是男的。有一個重口味的婆婆,還有一個小妖精,後來楔進去一個我,一個與她們二個雌性動物毫無血緣關系的一個杜曉燕,一共是三個女人。三個女人一臺戲,我是外來人,我永遠是弱者。”
“我婆婆好穿戴,好打扮,好賣弄,好炫耀,論烹茶做飯,她不如我胖媽媽,論勤勞溫良,她不如我胖媽媽,論大度賢惠,她不如胖媽媽,論盯梢跟蹤,論懷疑猜疑,論清談唠叨,她可以給我胖媽媽當教授!再加上我那太看重戰友生死情誼的公爹張豹,我的廖媽每天二十四小時,每月三十天,每年十二個月,都在窺視窺探豹爸爸和我!”
“你說說,這樣的家,還是我的港灣嗎?我能夠經常回去居住嗎?”
“你為什麽不會到你的翠花媽媽家裏?”
“我不回去,她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