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馬書記要流放我

我們剛吃了飯,聽到外面公路上戛然剎車聲,我和張豹書記出門一看,有兩個車,前面車上首先下來的人我認識,是馬書記,接着下來了下午辦公室範主任,縣委副書記、紀委書記馬天成,組織部長羅德虎,常務副縣長劉守光。

後面車上是茶山鄉的趙書記、宋鄉長、趙鎮長和杜曉燕。

範主任首先介紹下車第一人:“馬書記,平縣縣委書記,市組織部資深幹部處長,其他幾位都是非常熟悉的熟人。”

我沒有一點點尴尬,以前的不愉快蕩然無存。

馬書記和我握手,手很有力道,但我還是體會到和我握手有些不自然。

範主任指着我:“平縣高級中學校長,劉本章,全國傑出中學校長榮譽獲得者,德高望重的教育專家,正高中學高級教師”

馬書記說:“知道,劉校長,我們認識。”

我和其他領導都相互招呼。

馬書記說:“我們在村裏走走,中午就在村裏吃飯,煮一盆圓子湯,炒點蔬菜。不要整複雜了。我有腸炎,吃油膩了又要拉稀。”

我們大家都會心一笑。

範主任說:“糟糕,我不知道有腸炎,我安排在鄉政府吃飯。”

趙有亮說:“我打電話叫他們不準備。”

馬書記說:“沒事。,你縣委辦主任怎麽啥子都清楚。”

我走在隊伍最後。

馬書記說:“劉校長,到前面來。我們說說話。”

我揣有香煙,是普普通通玉溪,我遞給馬書記一支。

馬書記主動給我點火,然後自己點了火。

我有點後悔,我的箱子裏有一條中華,忙亂之中沒有揣上。

馬書記說:“在組織部,我是大煙客,我也常抽這種煙,偶爾有些好煙,也抽,說實話,天天抽中華、南京、黃鶴樓,錢不劃算。我有他媽一對雙胞胎子女剛在讀大學,還真抽不起高檔煙。”

我聽得出,馬書記是誠實人,“偶爾有些好煙,也抽”,市組織部幹部,是真實話。

我說:“我好一些,是獨子,負擔輕一些。”

他問我:“你到貧困村扶貧,剛來時,你情緒低落過沒有?”

既然他首先真實了,我也要真實真實。

“怎麽沒有?有三個時段特別低落。一是剛宣布免去我的校長那幾天,我茶飯不香,夜不能睡。我反複思量,我到底錯在哪裏?”

這也許觸到了他的不愉快點。

他問:“後來你怎麽又按時到了這離鄉場這麽偏遠的山上的?”

“一是老婆勸。老婆說,因禍得福,你當十幾年校長,早有職業疲勞,身體也每況愈下,去輕松輕松,只要工資不少,有錢供孩子把書讀畢業,就不是大好壞事。另一點是教育局長開導我,他親自送我到這個麻柳村。”

“還有幾個時段呢?”

“我才來那幾天,我住在這山上的釘子戶王大剛家,一個問題我思考了很久,我始終問我自己,一個教師來扶貧,你會做什麽?你能做什麽?不知不覺的,我把釘子戶動員下山了,鄉裏村裏把我誇上了天,他們說他們做了幾年的工作,只要往山裏爬,就心慌意亂怨艾頓生,我又覺得我很有成就感。”

“第三個時段是,與我同住麻柳村的蔣維生老師摔下山崖摔死後,我很恐懼,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又是蔣維生老師,為扶貧,死得屍骨不全。不過,我在忙忙碌碌中挺過來了,慢慢走出了陰影。”

“劉校長是哪個學校畢業?什麽專業?”

“西師大。九0年畢業,歷史教育專業。”

馬書記側過身,伸出雙手:“校友,師哥,學友。劉校長,我也是西師大畢業,也是歷史教育專業。我是師弟,九四年畢業,我入校讀書,你就當上了教師。”

這回,是馬書記給我拿了煙,我沒有看清牌子,但在口中滋味,應當不是很差,相當純正,相當平和,輕輕吸一口,一股幽香在口裏盤旋。

他說:“我是當了五年普通教師,然後當了政教主任,市裏招考組織部文秘人員,我考錄到市組織部的。”

我看着他笑。

他問我笑啥?

我說:“我是當了幾年政教主任後提任副校長,副校長搞了兩年,老校長退休,當了校長。我們都是政教類教師出道。”

“沒有什麽稀奇。政教類教師當領導的幾率高,原因是政教教師政治素質好,視野開闊,思想活躍,知識分子的壞脾氣少。不像其他學科教師,喜歡同行相輕,喜歡鑽死牛角,喜歡掉書袋,喜歡盲目清高。”

他問我:“師哥,今後有什麽打算,直說。”

“我既想回縣城,特別想回縣城,但這裏也還有點點小事沒有做完。比如,學校恢複重建剛剛開始,省裏的捐助單位還有捐助資金沒有到位。”

“啊?學校恢複重建?你是說這個村的學校?這裏離鄉場鎮好像有幾十公裏路,路遠坡陡。學生安全隐患大,該恢複重建。”

我說:“是的,這裏到鄉裏,村委會算起,是二十八點九公裏,太遠了。每年麻柳村都有大人小人出交通大事故。村裏有種說法,寧願文盲活,不願讀書死!”

馬書記臉色沉重起來。

我說:“由于城市化進程加快,農村撤校并點成趨勢。我們扶貧,要從貧困根源抓起,恢複重建麻柳村學校,讓一百六十多位學齡兒童上學,讓近百個幼兒近處入園,是麻柳村的大事,我還沒有功德圓滿。”

馬書記站住了,看着我,“知道了。我們到其他地方看看。”

我們轉身過去,他問我:“到你說的釘子戶那家還有多遠?我記不清楚路了。”

“不遠。垂直高度五六百米,走快點一小時十分鐘,走慢點,一個半小時。”

趙有亮書記竭力阻止,他說:“一是山上沒有貧困戶,只有土豪兩家。二是山上兩個社全部搬遷後,土地荒蕪,殘垣斷壁,很不受看。”

我也對馬書記說:“不去了,亂石林立,懸崖峭壁多,有幾處還有防護樁,很危險的。”

馬書記說:“你才來扶貧就上了山,是不是?”

我說:“走習慣了,心态就适應自然了。”

他開玩笑說:“把你家屬和你一起流放到山上過一年,你能不能活着下山來。”

我說:“蘇武流放北海十八年,都活着回來,我怎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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