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子衿這才回頭看了陸逸深一眼,好像才知道陸逸深回來了似的。
撿起地上剛剛被初一咬了幾下的紙團,倪子衿起身,一邊将紙團打開,一邊說道:“我看到初一在咬東西。”
陸逸深将身上的黑色修身西裝脫了下來,搭在臂彎間,身型筆挺的立在倪子衿身邊。
此時,倪子衿已經将那團紙打開來了,除了被揉得皺皺巴巴之外,最顯眼的要數中間那個洞了。
陸逸深一瞥,便認出這是他畫的室內格局的設計圖。
他記得是放在書房的書桌上。
“呀,這應該不能用了吧?”倪子衿自說自話,轉而看向一臉懵逼的初一,說道:“初一,你惹禍了!”
看着初一時,倪子衿的表情頗為幸災樂禍。
将這張皺皺巴巴的設計圖往陸逸深手裏一塞,倪子衿雙手環胸,一邊朝樓梯那邊走,一邊說道:“初一毀了你的圖,你教訓它吧。”
或許是聽懂了倪子衿的話,初一沖着倪子衿的背影叫了幾聲,轉而滿臉委屈的看着陸逸深。
陸逸深将被塞進手裏的設計圖攤開,看了兩眼,漆黑的眼眸中帶着淡淡的笑意。
餘光中是初一委屈的模樣,陸逸深着實心疼。
于是,将被毀的設計圖放在一邊,半蹲在初一面前,給它順了幾下毛,嗓音低低沉沉的,“天上突然飛了一個鍋下來砸中了你,初一,我去廚房給你拿兩個雞腿撫慰撫慰你。”
一只腳剛踏在臺階上的倪子衿,聽到這話,背脊一僵,驀的頓住了步子。
她剛剛的表演不過關麽?
讓陸逸深一眼識破了那幅設計圖是她毀壞的?
男人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倪子衿僵硬的轉過身子,就見陸逸深從廚房出來,手裏端了一個瓷碗。
倪子衿瞧着他旁若無人的從她身邊走過,不用正眼瞧她,一時,心裏沒了底。
不會是生氣了吧?
那張室內格局實際圖,看起來很複雜,想必花了不少時間,卻被她幾秒鐘之內給毀掉了……
沒底歸沒底,但倪子衿還是不想承認這圖是她毀掉的。
佯裝怒氣沖沖的走到初一的小窩那邊。
陸逸深正蹲在初一面前,給初一吃雞腿。
察覺到倪子衿來了,原本正吃得一臉滿足的初一擡起頭沖着倪子衿叫了兩聲。
太過突然,倪子衿被吓得後退了一步。
驚魂未定的拍着鼓起的胸脯,反應過來剛剛初一在兇她,她咬了咬唇,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當然,這個“氣”是對陸逸深的!
“喂,你憑什麽說是我甩鍋給的初一!”
男人心無旁骛的給初一喂食,聽到這話,起了身,一步走到倪子衿面前,低垂着眼眸瞧着她,濃眉微挑。
黑色的西裝褲,黑色的襯衫,一身筆挺。
倪子衿瞧着他,覺得心髒莫名就漏跳了幾拍。
這個男人,是自己的丈夫,和他有過無數次的親密接觸了,并且,他們兩人現在還在鬧矛盾。
可盡管這樣,看到他西裝革履的樣子,倪子衿還是會覺得心動。
花癡的基因,大概已經深深的融入進了她的骨血當中。
“我……好像沒有說過是你甩的鍋吧?”
男人的表情興味十足。
“……”倪子衿狠狠的愣了一下,真想揍自己一下。
不打自招了!
兩人對視着,倪子衿覺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該做點什麽來緩解。
餘光瞥見初一吃雞腿吃的一臉享受,倪子衿二話不說,将還裝了一個雞腿的碗端走了,美名其曰:“不能給初一吃太多,會積食的!”
嘴巴裏還咬着骨頭的初一一臉懵逼的看着自己的雞腿被倪子衿端走,幾秒之後,繞着陸逸深打轉,委屈極了。
陸逸深站在原地,低頭看了看初一,又擡頭看了看朝廚房那邊走去倪子衿,輕笑了一聲。
初一受了委屈,陸逸深當然不會虧待它,等倪子衿上去樓上之後,他又去了廚房将剛剛那只雞腿拿出來給初一吃。
等着初一吃完,陸逸深在儲物櫃中找出醫藥箱,拿了一包感冒沖劑,還有退燒藥。
……
倪子衿回到主卧之後就上床上躺着了。
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緊緊的,閉着眼睛睡覺。
可是,剛剛在樓下發生的那一幕幕一直在腦海中閃着,實在是太丢臉了!
演這麽一出還被識破,還不如一開始就承認了!
明天初一估計不會理她了!
倪子衿正懊惱着,門被人輕聲推開。
下意識的翹起頭看了一眼。
陸逸深手裏端着一個玻璃杯,玻璃杯中冒着熱氣的褐色液體當即就讓倪子衿蹙起了眉。
看到他用腿勾了一下門,倪子衿把頭埋進枕頭內,閉着眼睛,裝死。
很快,床的邊緣陷下去一些。
額頭被男人的大手覆住。
陸逸深這樣擾得她沒法睡,倪子衿幹脆睜開了眼睛,擡起手将陸逸深的手拂開。
“我要睡了,你別動我!”
語氣不是很好,更多的是因為覺得自己剛剛太丢人了。
說着,倪子衿想要翻身背對着陸逸深。
然而,男人的大手快一步的按在了她的肩頭,阻止了她翻身。
倪子衿蹙着眉頭對陸逸深表達自己的不悅,重複道:“我要睡了。”
“嗯,我聽到了。”陸逸深嗓音低沉有磁性,英俊的臉上甚至還帶着淡淡的笑意,“吃完藥,我就不吵你。”
“……”下意識的瞥了一眼床櫃上的玻璃杯,倪子衿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陸逸深很清楚,要倪子衿乖乖的吃藥,比哄一個小孩子吃藥都更難。
小孩子生病了,對他說吃了藥就會好,可能他就會乖乖的吃掉。
但對倪子衿毫無用處。
陸逸深的黑眸凝着倪子衿那張沒有什麽血色的小臉,想了想,說道:“你毀了我的圖,我讓你吃藥,這件事情就算翻篇了。”
倪子衿實在有些不服,從床上爬了起來,昂着下巴問道:“你怎麽知道是我毀了你的圖?”
陸逸深岑薄的唇角彎出一抹弧度,輕輕的笑了一聲。
這是這幾天以來,他笑得最為放松的一次了。
倪子衿肯跟他鬥嘴鬧別扭,就說明他們兩人的關系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端起放在床櫃上的感冒沖劑伸到倪子衿的嘴邊,陸逸深道:“初一沒有手,不會把紙揉成一團。”
“……”倪子衿的嘴角抽了抽,認命的喝着玻璃杯中的感冒沖劑。
所以她一開始就應該把那幅設計圖撕成碎片的!
一室的沉默。
倪子衿慢吞吞的喝着藥,過了一會兒,随口問了一句:“你畫室內格局設計圖幹嘛?要買房?”
“嗯。”
陸逸深回答的不能更簡單。
倪子衿就不解了,“這裏不是好好的嗎?”
陸逸深環視了整個卧室一周,極淡的吸了口氣,目光落在落地窗那邊,眼神有些悠遠。
他慢慢的道:“我四年前買下了這棟別墅,檀宮總共18棟別墅,每一棟別墅都是國外的建築風格。”
說着,他忽然轉頭看向倪子衿。
男人的眼神太過幽深,倪子衿下意識的屏息。
“你離開江城之後,時不時的就會傳出一些你的消息,也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說你出了國,我就在這邊買下了這棟別墅,這裏的18棟別墅都是不同國家的風格,我當時在想,我每天出入這裏,總會看到一種風格的建築是你每天都會看到的。”
陸逸深說着,不自覺的笑了笑。
現在想來,他當時的所作所為,真的像是一個為情所困的毛頭小子。
玻璃杯裏面的感冒沖劑還剩半杯,倪子衿兩只手捧着玻璃杯,掌心暖暖的。
她想,她在巴黎的那幾年,她想陸逸深的時候,陸逸深大概也在想她。
倪子衿咬了咬唇,臉頰上漸漸的浮出一抹紅。
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自在,倪子衿只好仰着頭将剩下的半杯感冒沖劑喝掉。
倪子衿喝完藥,陸逸深信守他的承諾,讓倪子衿睡覺,不吵她。
可是在陸逸深說出這一番話之後,倪子衿就沒有睡意了。
在陸逸深拿着空玻璃杯要離開的時候,倪子衿“诶”了一聲,叫住了他。
陸逸深停止了起身的動作,看向倪子衿的視線帶着詢問。
“那幅設計圖……畫了很久吧?”
倪子衿毫不掩飾自己的歉意。
陸逸深挑眉,沉吟了幾秒,然後,點了點頭。
倪子衿更加愧疚了,手指頭揪着被子,道:“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到了半杯奶在上面,擦的時候把紙給擦破了。”
“這樣啊。”男人再次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你……”這次,倪子衿猶猶豫豫的伸出手,扯了扯陸逸深挽起到小臂初的襯衫袖子,不确定的問道:“不會怪我吧?”
反正如果誰毀了她的設計圖,她是會憋悶好多天的!
可是她在陸逸深的臉上看不出半點他要生氣的預兆。
“不會的。”陸逸深将倪子衿的手放進被子中,給她撚了撚被子,起身時,說道:“我電腦裏存了很多份,不同格局的,你有空來選一下你喜歡那種格局。”
“……陸逸深你個混蛋!”倪子衿抓狂,抓起一個枕頭就往陸逸深身上砸去!
不早說,害她瞎擔心了這麽久還讓初一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