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子衿的目光定格在陸逸深指的那個地方,倒吸了一口涼氣。
視頻的右上角,靠在一顆樹幹上穿着長款羽絨服手指間夾着煙的男人,四年的時間過去,樣貌雖然有些變化,但是仔細去看,不難認出這人是沈漢卿。
倪子衿拿到視頻之後看了好幾遍,但是都沒有看完,在看到她推着沐沐離開了之後,她就沒有接下去看了,所以就沒有發現視頻中竟然有沈漢卿的身影。
倪子衿感覺耳邊在“嗡嗡”作響,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背脊發涼。
這個世界,下一秒會遇上什麽人,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事,都是不可預料的。
倪子衿的腦海中浮現這個拍下這個視頻時的場景,那時候的她,有了孩子,就好比擁有了全世界。
她覺得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時候,殊不知,危險正在悄悄的朝她靠近。
“所以……”倪子衿艱難的找到自己的聲音,“沈漢卿也參與其中?”
陸逸深捏着手機的手指緊繃的指甲蓋都泛出白色。
他呼吸粗重,閉了閉眼睛,有些模糊的事情像是一瞬間得到了答案,心髒不可控制的抽痛。
子衿和沐沐的遭遇,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他……
突然的發現,攪得倪子衿無法入睡,陸逸深自然也好不到哪裏去。
陸逸深抱着倪子衿,兩人就這樣沉默着,彼此都知道彼此沒有睡。
天色漸亮的時候,倪子衿缺少睡眠感覺到頭疼欲裂,陸逸深勸她睡一會兒。
最終倪子衿抵擋不了疲憊,閉着眼睛睡着了。
倪子衿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身邊已經沒有了人。
伸手摸到旁邊空空如也的床鋪,倪子衿幾乎是立馬就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
在卧室中環視了一圈,不見陸逸深人,倪子衿的心像是突然被什麽吊了起來。
掀開被子,連室內拖鞋都沒有穿,倪子衿就跑出了卧室。
跑完步剛進門的倪煜宸看到從樓梯上急匆匆下來的倪子衿,視線落在她光着的腳上,濃眉不悅的蹙起,“怎麽了?急急忙忙的?”
“陸逸深……陸逸深不見了。”
倪子衿有種預感,陸逸深一定是去見沈漢卿了。
他和沈漢卿之間本就水火不相容,再加上四年前的事情可能跟沈漢卿有關,倪子衿很擔心陸逸深會做出什麽過激的事情。
倪煜宸将作勢要跑出去的倪子衿攔住,她一句“陸逸深不見了”,他聽得實在是糊裏糊塗。
陸逸深看起來成熟穩重,不至于會做出離家出走的事情來吧?
“你要這個樣子去找他嗎?”
倪煜宸上下看了一眼倪子衿,一身睡衣,剛起床頭發亂糟糟的,光着腳,這模樣跑出去,很不雅觀。
倪子衿聞言低頭看了自己一眼,可是她現在急的完全顧及不上這些了。
跺了跺腳,急切的道:“哥,你帶我去找陸逸深!”
“你先上去把衣服換了,穿好鞋子。”倪煜宸覺得肯定是發生了點什麽,但他還算冷靜,“我先去車庫裏把車開出來,上了車你再跟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也只有這樣了,倪子衿點着頭,和剛剛下來時那樣,又跑回了樓上。
……
倪子衿睡下沒多久,陸逸深就起了床,開着車出去了。
冬天早晨的陽光沒有什麽溫度,透過擋風玻璃照射進來,倒是有點刺眼睛。
陸逸深再次去了陸家老宅的西院。
穿過雕花的大鐵門,車子還在小道上開着,陸逸深就看到了站在一處花圃旁邊的曹華恩,她在發呆。
陸逸深猛的按了兩下喇叭,曹華恩受驚般的立即回頭,還擡手拍了拍胸口。
陸逸深将車子調了個頭,沒下去,只是降下車窗,側頭看着那邊的曹華恩。
曹華恩只覺得被陸逸深看得如芒在背,最終還是邁開了步子,朝黑色的捷豹走去。
剛一靠近車子,還不待曹華恩問他來這裏幹什麽,陸逸深轉回頭,嗓音冷的可怕,“上車。”
冰冷帶着命令的語氣,完全沒有一個兒子對母親的尊敬。
在禮節方面,陸逸深一直沒有含糊過。
如今這樣對待曹華恩,那只能說明,他對曹華恩這個母親,是徹底的失望了。
“去哪兒?這麽早。”曹華恩看了看手腕的手表,八點剛過,她忽視陸逸深的冷言冷語,用着緩和得語氣說:“還沒吃早餐吧,家裏的早餐快做好了,要不先進去吃點吧?”
“上車。”
陸逸深完全沒有搭理曹華恩,手在方向盤上拍了一下,預示着他的不耐。
曹華恩心裏打着鼓,她從來不認為她的所作所為會被一直隐藏着。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句話,是有一定道理的。
所以曹華恩早很早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建設,就算她做的事情被發現了,她坦坦蕩蕩的承認便是。
然而,她從來沒有想到,事情被發現之後,她會過得這麽煎熬。
陸逸深冰冷的兩個字,讓曹華恩的心都顫了顫,一個年紀五六十、平常對別人呼來喚去的人,竟然表現出了一絲慌亂與無措。
曹華恩躊躇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拉開副駕的車門,上了車。
黑色的捷豹很快消失在了陸宅,車速很快,曹華恩坐在副駕上,兩只手不由得攥緊了安全帶。
沒過多久,伴随着一陣急促的剎車聲,車子停了下來,身體慣性的前傾,然後又被安全帶給拉了回來。
曹華恩面上沒有多大的起伏,在心裏着實被這樣的動靜吓到了。
車子停下之後,她看了一眼四周。
還沒有出郊區,這會兒時間早,周圍一片安靜。
人心裏有鬼的時候,就懼怕安靜的環境。
曹華恩顫顫巍巍的側頭看着陸逸深,問道:“逸深,來這裏幹嘛?”
陸逸深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臉部輪廓緊繃,臉色很難看,沒去看曹華恩,只是用着冷硬的聲音說:“四年前的事情到底是怎麽樣的?如果你還覺得我是你兒子的話,請你說實話!”
曹華恩小心翼翼的呼吸,心裏很沒底。
昨天陸逸深才來找過她,這會兒一大早又來了,曹華恩想,莫不是……他發現了什麽?
曹華恩不确定,說多錯多,于是,她說道:“你到底想知道什麽,你問我,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我要知道全部!”
陸逸深猛然提高了聲調,側頭看向曹華恩,利銳的眼眸中閃過寒光,曹華恩被陸逸深看得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
心髒亂跳,曹華恩卻說道:“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啊,你還要我說什麽?”
陸逸深緊抿着薄唇,隐忍的骨節修長的手指攥成了拳。
呼吸起伏間,陸逸深的嗓音像是從喉嚨中擠出來的似的,說道:“沈漢卿也參與了?”
曹華恩驀地睜大了眼睛,她驚訝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陸逸深冷笑了一聲,失望的看了曹華恩一眼,當目光透過擋風玻璃落在天邊橙黃橙黃的太陽光線上時,滿是嘲諷的說道:“你真是行啊,聯合一個外人來算計你兒子的妻兒。”
“不是的,逸深!”
曹華恩兩只手搭在陸逸深的手臂上,急切的解釋。
對曹華恩的觸碰,陸逸深說不出的反感。
擡手躲了一下,在儲物櫃中拿起一包煙,陸逸深打開車門,下了車。
靠在車身上,陸逸深急不可耐的點了一根煙擱在唇邊抽了起來。
倪子衿五年前從江城消失後,他開始抽煙。
每當夜深人靜,他覺得心緒煩悶的時候,尼古丁可以讓他得到緩解。
久而久之,他習慣了煙吸入肺裏的感覺,并且依賴上了,戒不掉。
這會兒,他比任何時候都依賴這種感覺。
像個瘾君子一樣,猛的抽了幾口擱在唇邊的煙,抽得太急,咳起了嗽。
車門沒有關緊,副駕的曹華恩清晰的問到了煙的味道以為聽到了陸逸深的咳嗽聲。
手緊了緊橫在胸前的安全帶,曹華恩躊躇了一下,“啪嗒”一聲将安全帶解開,推開車門,繞到陸逸深那邊。
陸逸深還在咳嗽,曹華恩見狀,作勢要去奪陸逸深手間的煙,“別抽了。”
對于曹華恩的靠近,陸逸深下意識的躲避,手一揚,曹華恩吃痛的叫了一聲。
垂眸看去,原來是被煙頭燙了一下。
陸逸深沒多大的反應,只是淡淡的看着手指間被撚滅的煙,他随手扔在了地上。
曹華恩看了看自己手臂上被燙紅的那一塊,又看了看陸逸深無動于衷的樣子,最終還是将手垂在了身側。
陸逸深顯然不關心她這點傷,她擺出來倒是丢面子。
空曠的空間下,氣氛卻逼仄窒悶。
過了大概兩分鐘,曹華恩突然開口,道:“逸深,沈漢卿确實參與其中,更準确點說,這一切都是沈漢卿做的。”
陸逸深居高臨下的看着曹華恩,墨色的眼眸中風起雲湧,薄唇張阖,語氣如寒冰,“什麽意思?”
“是沈漢卿發現了倪子衿,他想對她們母子兩痛下殺手,我知道後,百般求他,要他放過沐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