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門緊緊的關閉着,倪子衿的眼神呆滞的盯着上方“手術中”三個字,眼睛一眨不眨,整個人像是被定在那裏了一樣。
門口站着兩個在沒有家屬簽字的情況下不願意給文茵動手術的醫生,他們兩人同樣看着手術室緊閉的門。
其中一個直搖頭嘆氣,“希望手術不要出現什麽意外才好,不然沈醫生下半輩子的職業生涯可能就要毀了。”
“難說啊,這病人的情況實在有點危險。”另外一個一臉的惋惜,說:“不是我鐵石心腸,實在是人心難測啊,我們當醫生的肯定會盡最大的努力醫治病人,但是要真出了點什麽事,這事就說不清了,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實在不敢涉險。”
兩人相互感嘆,對現實着實無奈。
倪子衿将他們兩人的話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心慌意亂到了極點。
她腳步虛浮的走到牆壁那邊,靠在牆上,勉強支撐着無力的身體。
不時,耳邊傳來一道沉穩中帶着焦灼的腳步聲。
下意識的側頭看去,只見陸逸深穿着病號服走了過來。
倪子衿心一驚,立馬過去扶他,斥責了一聲:“不是說了你躺着就好了嗎?傷口又裂開了怎麽辦?”
“不礙事。”
陸逸深小心的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看向手術室那邊,瞥了一眼在門口的兩位穿着手術服的醫生,眉心一蹙,問倪子衿,“怎麽回事?”
“這兩個是神經外科的醫生,沒有家屬簽字的手術同意書,他們拒絕給文茵姐做手術。”倪子衿在陸逸深身邊坐下,有他在,她安心不少,“發現文茵姐的人說她從樓梯上跌下來,暈倒了,我看到她的時候,她出了很多血,沈念慈說她的孩子肯定保不住了,子宮還在出血,如果不盡快手術,她的子宮可能都保不住了,現在沈念慈在給她做手術。”
陸逸深聽着,眉心卻更深的蹙了一下,側頭看着倪子衿,道:“沒有同意書的情況下,她去給文茵做手術?她心甘情願承擔這個風險?”
倪子衿回望着陸逸深,察覺到他眼裏的深意,一時,心裏沒底了。
她想,她可能知道陸逸深在但心什麽。
文茵和賀敬亭本是一對,如果沒有沈念慈,文茵和賀敬亭就算還沒結婚,但也一定在一起。
文茵從來沒有掩飾過她自己對沈念慈的恨。
而沈念慈對文茵……
倪子衿和沈念慈接觸的次數一個手就能數得過來,對她沒有太多了解,她不敢打包票說沈念慈沒有二心。
……
這一天,過的真是兵荒馬亂。
臨近傍晚,倪子衿呆在陸逸深的病房,賀敬亭站在窗戶邊,身體緊繃,渾身散發着的冷意不敢讓人靠近。
今天這事,對賀敬亭的打擊不比文家甚至是葉家的任何一個人少。
他心裏有文茵,試問,一個男人得知自己喜歡的女人懷了別人的孩子,心裏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他心裏壓抑,卻沒有立場去質問。
再加上文茵出事,而現在所有文家将所有的矛頭指向他的合法妻子。
倪子衿回想起中午時分在手術室門口發生的事情。
文茵的父母在手術進行到半個小時左右才急急忙忙的趕到,彼時,手術室裏面慌慌張張的走出來一個護士,拿着手術同意書,說手術中途病人突然大出血要切除子宮。
文茵的母親連一秒都沒有思考過,就大聲說着不同意。
護士跟文茵的母親說不切除子宮的話,文茵會因為失血過多死亡。
子宮對一個女人有多重要不必多說,尤其是他們這種豪門家庭,文家和葉家聯姻,要是文茵子宮沒了,她以後怎麽在葉家立足?
文茵的母親堅決不同意切除子宮。
護士在這裏勸不了,無奈之下正打算回手術室,這時,裏面又出來一個護士,說子宮已經切除了,文茵的母親一聽,一口氣沒上來,當即暈倒。
經歷了幾個小時的手術,文茵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昏迷不醒。
手術一結束,悲憤過度的文母原本已經接受了文茵被切除子宮的事實,然而,在她得知給文茵做子宮切除手術的人是沈念慈後,她找到沈念慈,給了她一巴掌,并放話說要告她。
在文家、葉家,乃至賀敬亭,大概都認為沈念慈切除文茵的子宮是故意為之。
陸逸深躺在病床上,這一天折騰下來,他覺得很吃力。
倪子衿坐在病床邊,看着賀敬亭那抹落寞的背影,說:“先去查清楚文茵姐是怎麽出事的吧。”
倪子衿說完這話,抿了抿唇,看了一眼陸逸深,才說:“我覺得肯定和童顏脫不了關系。”
陸逸深輕輕瞪了倪子衿一眼,那眼神大概是在說:你說童顏的時候那麽顧忌我幹嘛?
倪子衿無辜的移開視線,他們兩人結婚後,鬧過不少矛盾。
而讓他們兩人鬧矛盾的根源,就是童顏。
所以,提起童顏的時候,倪子衿會下意識的看下陸逸深的臉色。
站在窗戶邊渾身散發着冷意的賀敬亭一聽到這話,當即轉身看向倪子衿,不解的問:“童顏?和她有什麽關系?”
“我也只是猜測,童顏今天來這裏了,我覺得文茵姐和她可能碰上了,至于文茵姐為什麽會跌倒在樓梯間了,這個就不得而知了。”
聯合起文茵說的那聲“你站住”倪子衿想,或許是文茵抓到了童顏的把柄?
然後在樓梯間拉扯的時候,童顏失手或者故意把文茵推下樓梯?
除了這個,倪子衿實在想不到文茵其他的了。
文茵和童顏的來往一直比較少,她們兩人總不至于一起在樓梯間敘舊。
文茵出事,文家的父母現在一門心思的想着要怎麽把沈念慈告得這輩子都做不了醫生。
因為沈念慈是賀敬亭惹來的人,他們連賀敬亭也怪罪上了。
至于葉家那邊……文葉兩家是商業聯姻,談不上什麽感情,得知文茵出事,葉家的父母只是象征性的過來看了一下。
倪子衿從重症監護室離開時,倒是看到了葉子戚趴在重症監護室的門上,透過那扇小小的玻璃死死的盯着裏面。
文茵肚子裏那個還沒成型的孩子……葉子戚沒有聽到“你要當爸爸了”這句話,而是直接聽到了“你的孩子沒保住”這句話。
……
聖誕節的歡樂氣氛還沒有徹底過去,眼見着又在開始準備跨年,但是人卻蒙上了一層陰霾。
從法國巴黎回到江城,不過短短數月,倪子衿卻覺得過了數年。
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賀敬亭沒多久就從病房離開去向醫院要監控錄像了,如果這事确實跟童顏有關,他會不遺餘力的讓她付出代價。
沒過多久,江北來了病房,給陸逸深例行報告了一下公司的情況。
另外,還有關于綠環地産今天出事的事。
綠環地産旗下在誠信路那邊的小區,今天小區的住戶私人組織了一次消防安全演練,結果發現住宅樓中的消防設施問題重重。
住戶投訴到消防安全局,消防安全局的人派了一些人去檢查,結果可想而知,整個小區內,安全措施合格的沒有幾處。
這個結果一出來,引起了小區住戶的嚴重不滿。
綠環旗下的地産好評頗多,價格自然也不會低到哪裏去。
換句話說,能在綠環的小區買房的人,都是有一定財力的人。
這樣的人很重視自身的權益問題,他們花高價在這裏買房,安全上卻得不到保障,誰心裏會舒坦?
在小區的住戶要物業出來給個說法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群記者。
經過各種媒體一報道,綠環旗下的小區住宅消防安全措施不合格被頂上了話題。
聽江北敘述完,倪子衿拿出手機來翻了翻新聞。
果然見到頭條上挂着類似于“綠環消防措施”這樣的字眼。
想到今天上午沈漢卿來找她時,他接到電話後,那種又憤懑又得意的模樣,倪子衿不由得扯唇笑了笑。
其實不用江北或陸逸深多說,她便能猜到這事應該全是陸逸深一手策劃的。
說服小區內的住戶私人組織消防安全演練,怕是要費上一番功夫。
後面的事,就簡單了。
記者報道,再買點熱度,綠環不上頭條都難。
倪子衿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這大概是她今天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了笑,看向半躺在病床上的陸逸深,說:“後面還有什麽打算嗎?”
“當然有。”陸逸深挑了挑眉,“既然開始了,肯定是握了足夠讓他輕易爬不起來的把柄。”
倪子衿從沙發上起身,朝病床那邊走去。
這個時候,江北很有眼力的出去了,給他們兩人一個獨處的空間。
倪子衿坐在床邊,俯身,虛虛的靠在陸逸深的身上。
心裏柔軟一片,好久沒有和他這樣親密的接觸了。
很貪戀,卻又逼着自己不能太貪心。
就這樣靠了一會兒,倪子衿對陸逸深說:“希望這事早點結束,如果我和你都好好的,我會給你一個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