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起風

“靈兒…….快醒醒。”

樂靈玑在迷迷糊糊狀态之下聽到師尊輕柔的喚聲,她睡眼惺忪,雙眼像黏上一般,試着睜了幾次,朦胧中腦海裏揮之不去鬼玉慘死的畫面。

華月肝腸寸斷的痛嚎,這種痛似乎全都移在自己心口,令她夢寐惶恐,驚魂未定,眼角的淚水比起來都顯得太微不足道。

樂靈玑把頭深深埋進被褥裏,眼睛一定又紅又腫,如何見師尊?也不想讓師尊擔心。

“師尊,我……..我還想睡,就讓我…..再躺躺。”樂靈玑在被窩裏悶聲傳出。

江進未就坐在床沿,只看見樂靈玑幾縷發絲被遺忘在白色被褥外。

“把手伸出來。”

被褥裏仿佛有東西摸索着爬出邊緣,漸漸的看到樂靈玑的指尖。江進未牽出來把了脈,又給她放進被窩裏把被子掖好。

“身子太虛弱,先起來吃點東西。這被褥今天也要換洗,待會吃了回你屋去睡。”江進未溫聲說道。

樂靈玑心口疼痛難受,頭腦昏昏沉沉,窩在被褥裏,全是師尊的味道,她才不想起床。從小到大,能與師尊躺一塊屈指可數,誰叫師尊偏心,他的床又大又軟,自己睡的卻是又窄又硬。

“要換洗?唔…..師尊,”她露出口鼻深深呼吸,打了一個哈欠又拽着被褥陷進去。

“師尊,你的被褥好香啊。”

她的聲音又甜又軟,分明在賣乖撒嬌,就想賴床。

江進未大早上被褚若蘭說一通,此刻心情還交織在複雜中,盡管床是他的,被褥是他的,但他不能去被窩裏撈人,他放低聲音沉聲道:“靈兒不問問為師可好?”

樂靈玑猛然掀開被子,一下子清醒了七八分,露出腦袋她側過臉龐,強撐起陷進被褥裏的頭,她勉力睜開眼睛,看着氣色不錯的江進未。

“師尊已經無礙,莫要讓靈兒緊張。”說完又把頭放進柔軟的被褥裏。

“為師問你,你何時得知你的血能解毒的?”江進未見她雙眼泛紅,是真的疲倦沒有睡飽,由着她磨蹭。

“嗯…..”樂靈玑慵懶的眨眨眼回憶起來,“應該是中了骨毒化魂以後,蓮花村的大山毒解了,還有……還有師尊的毒也解了。”她不想談起藍舟墨那個大壞人。

“那你知不知道你的血脈氣息能增強他人的修行?”江進未看着慵懶倦色的樂靈玑,心裏居然産生一種怦然心跳的奇怪感覺,難到是分開太久,突然與她朝夕相處的原因?

他轉了身背過去。

樂靈玑躺在被褥裏露出微笑,聲音很低,“真的?難怪今日師尊看上去氣色不錯,我也不知啊。”

她又勉強撐了撐頭,難受,又躺下喃喃說道:“甚好,往後師尊傲視天下所向披靡,誰敢造次。”

江進未聽着,便知道她什麽內情也不知道,若是今日沒發現,還不知道會發生多嚴重的後果。她心裏想的太簡單,更不知從此以後一旦東窗事發,她将失去很多。

深山老林裏,位于竹林的屋子裏,身着藕白色的長袍的耳東先生,看上去好幾天不修邊幅,沒日沒夜的煉制他的新器。當藍舟與逍遙風塵仆仆趕來時,他都沒發現。

屋子裏面有各種各樣的零散型材參差不齊,圖紙也是東一張西一張,淩亂不堪。

藍舟墨擡出腳尖左右挪了挪菱形木板,方才下腳,突然聽到腳下傳來奇怪的聲音,像是人,又像是貓,嘀嘀咕咕,仿佛在議論藍舟墨踩到它們。

藍舟墨低頭擡腳,腳下什麽也沒有,真奇怪,不對!藍舟墨再次擡腳仔細一看,像是一張畫像,甚是奇異,像是很多不同的內髒混合在一起。

藍舟墨與逍遙對視,半蹲下正想看個仔細。

“別碰!”

藍舟墨擡起頭看到了耳東先生揚手止住他觸碰腳下圖像。

“耳東,你這裏如何每次都這麽亂?腳都放不下,還以為踩到什麽東西,正想瞧瞧了。”藍舟墨手掌放到膝蓋上撐起身,有點埋怨道,最後把腳踏在門檻上。

耳東嘴角一揚,看着滿地型材圖紙,一面急于着手整理,一邊瞧着圖紙,嘴上還說着:“臭小子,上次那筆賬還沒結,又來了,別打擾老子,忙着了!”

“上次….?”藍舟墨疑惑的說着,又看看逍遙,逍遙卻盯着他拇指上的扳指,他瞬間明白了,笑了笑道:“這次問你一個稀罕的事,保證你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廢話真多,趕緊說,說完不送。”耳東惜字如金,手腳并用。看着圖紙,地上的型材散件被他腳上功夫熟練的分配。

“一張有溫度的人皮,可以煉制成一個正常的活人嗎?”藍舟墨詭異的看着耳東一字一句說道。

耳東極為淡然,漠不關心的回了一聲,“我不會。”

“不是問你會不會,我是問你覺得這種事可能嗎?”藍舟墨說道。

“若是材料齊全也不是不可能,誰這麽能耐?”耳東看圖紙的雙眸略微遲疑片刻。

“材料,還需要什麽材料?”藍舟墨詫異。

耳東被他一直打擾問個不停,幹脆放下圖紙,不經意間看到藍舟墨拇指上的扳指,睨了他一眼,說道:“需要肉體啊,不管是活的或是死的,總得有實體吧。”

“若是這麽說來,不就是自找麻煩嗎?剝了人皮又去找肉體?”藍舟墨摩挲着母扳指,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如果說新換的肉體比原來的更理想了?換個方式也可以說新換的人皮比原來的更理想。”逍遙淡淡說道。

逍遙驚悚的推測令三人陷入靜默。

“若是在同一時間或者說短時間煉成許多這樣的‘人’,有可能嗎?”藍舟墨深邃的雙眸緊蹙,望着耳東問道。

耳東想移動腳步,卻發現根本沒地方挪腳,片刻之後,他說道:“那一定是煉器的頂級宗師。”

談及煉器宗師就比較麻煩,藍舟墨屬于晚輩沒有直屬門派,但也聽聞煉器宗在百年前由一位高人設立在深林不知處,名震天下大隐于世,不參與江湖俗事。

要想成為他們門下弟子都要五年一次,經過層層考核,極其難進,看得不僅是緣分還有天賦。

“耳東,你曾經是……..”藍舟墨試探的問着,他深信耳東一定進過煉器宗。他話未問完,耳東便生氣不待見道:“窺竊隐私不像你藍舟墨。”

藍舟墨雙眸瞟到逍遙,不用說他兩瞬間明白耳東先生的過去不能打聽,裏面肯定藏了故事,說不定還是驚心動魄的故事。

藍舟墨頓了頓,道:“算我錯了。今天還是要好好謝謝你,我們這就走。”

耳東見藍舟墨轉身走了兩步,他追問道:“臭小子,你賬還沒結清了,這就走了?”

“嗯!我窮着呢,你掙錢多,就給小弟抹掉吧,先謝過!”藍舟墨背着身揚起手揮了揮。

藍舟墨與逍遙二人走到屋外,一陣風吹得竹枝搖曳,簇簇而響。

“起風了。”

藍舟墨望着陰沉的天空,他慶幸把靈玑氣回了南峻山,她戀着她師尊,想必她的師尊也不會輕易讓她獨自下山。

只要她安然,藍舟墨依舊是藍舟墨,無事可畏懼。他恍然發現自從和靈玑在一塊,就連酒都沒有沾過,他沖逍遙嘴角上揚。

“逍遙,今夜不醉不休。”

逍遙沒作聲,藍舟墨便知道他同意了,脫口念出:“金樽對月把酒歡,黑風襲來見朱紅。”

兩人纖長的背影在耳東眸中漸漸消失,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又繼續進屋搗鼓他滿屋子淩亂的活。

清靜殿,樂靈玑連續休息了好幾日,江進未無微不至的照顧讓她很快緩過來,大清早的樂靈玑穿着簡易服飾被師尊拉出來。

樂靈玑率先跑到龍骨水車旁邊的水池邊,她尋找着池中的紅鯉魚。

“青蓮?師尊,”樂靈玑回頭看了一眼落後的師尊,“師尊,你真的種了青蓮,太好了。哎呀!紅鯉魚好像變胖了呢。”

樂靈玑蹲在池旁,指尖蕩起漣漪,驚擾了閑游的紅鯉魚。“也不知道你們與我是哪世修來的福分,今世才得到師尊如此細心的照料。”

“靈兒,你來。”

樂靈玑來到師尊跟前,一片花草從生,這些都是師尊種的藥品,每一種都是罕見品種。上次才剛發芽,這次再見就已經長得茂盛變了樣。

“師尊暫且用不上它們吧,要拔嗎?”樂靈玑俯身鼻尖便嗅到強烈的花香和淡淡的草味

“真好聞。”

江進未敲着她的頭責令道:“還聞,裏面含有毒花毒草也不少,收回去。”

她摸了摸被敲的頭頂,連忙縮回身體,思索片刻道:“毒花毒草,若是混合兩種或者兩種以上,入藥以後就有可能成為解藥,我說的對嗎師尊?”

“知道還貪?”江進未看着她面無表情道:“拔了雜草再松土,施肥。”

“啊?師尊以往不是輕輕一揮手就解決了嗎?今日,為何要為難靈兒?”樂靈玑懶懶的,又把頭靠近師尊,對着俏皮說道:“師尊就不怕靈兒受傷了?”

她突然靠過來,一股香甜氣息瞬間鼻息可聞,江進未愣了一下,想敲她的手卻負在身後,“目無尊長,沒大沒小,是不是為師這幾日太寵溺于你?”

知道師尊不高興了,樂靈玑只好蹲下老老實實,認認真真拔起雜草,松着土,令她意外的是師尊嘴上說得冷厲,人卻在後面熱心的幫忙。

她抿嘴笑了,這次回到清靜殿,師尊不同在鵲山,諸事他總是依着自己,可能是自己身子不争氣,讓師尊擔憂了,這樣也好,心裏的失落傷痛也被消減了。

若是師尊像武尊師伯那般親和易人,他身邊會不會就妻兒弟子成群?若是那般景象,師尊肯定記不得還有樂靈玑這個弟子。

但是,倘若那樣,師尊就不會在淩絕頂之上萬般寂寥。

“師尊?”她故意一邊松土,一面試探的問着。

“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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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江進未對樂靈玑越漸突顯的心思念想,不是說他就有敗壞為師之道,期間有伏筆。江進未隐忍很多,還不能言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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