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卓霖站到女兒身旁,看着江進未義正言辭道:“天樞仙尊,小女意願也是我的意願,若是你也有意,今日便是………”
還未等江進未聽完,那邊“哈哈哈哈”大笑渾厚有力,高臺上的歌舞驟停,妩媚多姿的女子瞬間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個女殺手和着當值的侍衛,身手矯健英姿飒爽攔住了府外去路。
只見正堂輪椅上的諸葛長老朗聲說道:“呂掌門真是随性而為,只是可惜,努力多年都心願未遂。今日我們就來算算你欠下的債,做出的孽!”
呂卓霖雙眸冷厲,底氣渾厚:“諸葛幸!你終于露出真面目!我呂卓霖行得正坐得端,在坐各位都是響當當的人物,心裏自有論斷。為了除掉你這個禍害,迫使我以小女聯姻之計,可謂拔山扛鼎的勁才讓你原形畢露。”
呂卓霖擡手指着那些女子以及侍衛,“他們都不是人,他們只是諸葛幸千辛萬苦費盡心思煉制出來的人皮馥郁人,也就是所謂的禁術!而要煉制這些馥郁人手段殘忍血腥,他的煉制房就在魂獸獵場地底!規模龐大,光靠我呂府即便有心力挽狂瀾,也是獨木難支。不得已之下,我與小女同意他提出的聯姻,只有等到各路英雄豪傑到齊,主持正義,剿滅諸葛幸與他煉制的馥郁人!”
呂卓霖此話一出,兩人陡然惡言對撕,一時間,令美妙的宴席氣氛,面面相觑人心惶恐,片刻,議論聲甚嚣塵上。
人群裏人影交錯,蠢蠢欲動,有人突問:“馥郁人是什麽?禁術?真有此事這可如何是好?”
緊跟着又有人想潔身自保不摻這趟渾水道:“呂掌門家大業大,如何把我們這些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也拖進火坑?”
“這馥郁人到底是什麽?呂掌門你倒是說清楚!”
“就是!我們不能抱着賀喜而來被你白白擺一道。”
“說得對啊!真是萬萬沒想到喝一道喜酒又陷入一場陰謀!”
…………
場面一度開始混亂,膽小的想趁機溜之大吉,還沒踏出幾步就發現不妙。
這些人厲聲質問時,江進未果斷飛躍而起,在空中用皓蒼劍施法在整個仙源門設了結界,金色光芒如洪鐘罩住了整個仙源門!如今是誰想進也進不了,誰想出也出不了,全呂府由他江進未說了算!
所以,他江進未不是來給誰撐面,也不是想他的徒兒樂靈玑,他不會輕易下山,下山便是大事。所有人都幡然醒悟,他江進未還是傳聞中那個為守人界的天樞仙尊。
待他腳尖落地,衆人紛紛向他靠攏過來。
諸葛幸冷冷笑着,胸有成竹道:“你們即已經嘗了飽腹之欲,就中了我的毒,即便沒有這層結界,誰也跑不了。”
衆人頓時又陷入恐慌!
呂卓霖揚聲安撫道:“知道他愛玩毒藥,那些煙霧仙鶴花卉盆栽,散發出來的氣味就是解藥,大家大可不必慌張。”
諸葛幸仰頭大笑:“可是你忘記花園裏的花香和臺上的龍涎香氣,而馥郁人身上的香氣早已與之混合在一起,你們都在不知不覺下吸入。”
衆人運氣試探,果然使不上法力,全身開始發軟,都大驚失色站立不安。諸葛幸轉動輪椅對少陽明沉喝道:“你愣着幹什麽,還不動手為你娘報仇雪恨!”
少陽明被他喝得一震,帶着殺氣走向了呂卓霖,他眸中染着紅絲,又滿腹恨意,道:“你為什麽要拆散我爹娘,為什麽取了我娘又不好好愛她?”
呂卓霖被呂複好扶着,不解道:“你此話何意?”
少陽明苦笑,“是啊,與你茍且之人數不勝數,你如何記得取了一個叫季雪吟的女子。”
呂卓霖瞳孔睜大:“雪吟?!”
呂複好看了她爹一眼,同樣驚愕:“雪姨?”
呂複好記得兒時與雪姨最親近,勝過她自己的母親,後來她母親病逝,她就一直由雪姨撫養,可惜好景不長。
季雪吟懷有身孕,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就只聽到孩子哭了一聲後,便再也沒有呼吸,她抱着嬰兒屍體整整十日,從此心生郁結,以淚洗面,郁郁而終。
呂複好瞪着少陽明道:“傻瓜!你被人騙了,我爹并沒有害死雪姨,雪姨是因為腹中孩子斃命,郁郁而終,對了,這件事九曲山莊陸莊主可以作證。”
蘇雲逸看向自己美貌的母親,她此刻神色變化莫測,身邊蘇辭眉目凝結,知道自己夫人心中定有藏事。
少陽明眉目緊蹙,疑惑道:“嬰兒屍體?”轉而又對諸葛幸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諸葛幸推着輪椅緩緩過來,回憶道:“當年季家反對我與你娘來往,而我們私下早已定下海誓山盟,有了你後便準備向季家提親,豈料,呂府仗勢欺人,逼迫你母親季家與呂府聯姻,為了不讓我見到雪吟,連家也搬了。我把你寄養在農家百姓,我發誓如何也要找到你母親。
可是,當我得知雪吟嫁入的是呂府後,她已經香消玉損。我想方設法投其所好進入呂府,查探到雪吟是被呂卓霖薄情寡義氣得病死。所以,我要讓呂氏很快風聲水起,在他們最風光的時候,露出他原本最肮髒、醜陋不堪的樣子!
陽明!殺了呂卓霖為你娘報仇,為父定會讓你娘重新歸來。”
就在此刻,呂卓霖在談話間化解了毒性,他先下手為強,一手将少陽明反手扣住,一柄短刃架在他脖頸上。
其餘人見狀,不知如何是好,樂靈玑露出擔憂之色,她看着師尊冷靜自若,知道他和自己一樣沒有中毒,再看看對面藍舟墨他們不知道是否有恙。
呂複好被這一瞬間怔住,而後問道:“爹!這到底怎麽回事?”
呂卓霖情緒有點激動,但是握刀刃的手強勁有力,他道:“不管怎樣,那是我個人私事,如今你諸葛幸手下做的事是危害人界的大事,那一批批馥郁人一旦放出,我怕整個人界就為你獨尊。諸葛幸我隐忍你這麽多年,為的就是要查清你的所做所為。天樞仙尊,你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
諸葛幸看上去滿不在乎少陽明深陷危險之中,道:“隐忍的是我,卸磨殺驢的是你!陽明!——”
就在這關鍵時刻,呂卓霖驟然棄了少陽明,短劍揮出,袖中銅鐵圓形帶刺法器金光一閃,瞬間逼近諸葛幸。
不料,少陽明側身疾馳,當在諸葛幸身前,長劍抵住呂卓霖的法器,卻沒避開那把鋒利無情的短刃。
小石趕來也已經遲了。
呂卓霖收回法器,看着少陽明瞬間緩緩倒向地上,被小石上前接住,呂卓霖知道他活不成了,因為短刃上塗有骨毒化魂。
呂卓霖心中大喜,哈哈笑道:“諸葛幸,你研制的劇毒如今就在你兒子身上,他很快就會死了!這真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哈哈哈哈!”
諸葛幸坐在輪椅上,嘴角一邊上揚,指尖動了一下扶手上的風鈴。
樂靈玑直覺感應暗道:不好!她自己已經躍出廊下,衛安緊跟其後。江進未已經與她擦肩而過迎上去,諸葛幸陡然幻身成黑袍身影,抛出無數寒光劍影。
江進未就等此刻握上出鞘的皓蒼劍,揮舞之下将寒光劍影反折,對方帶着鬥篷帽看不清模樣,手掌一把收了所有折回的寒光劍影。
諸葛幸原來不是雙腿殘廢!
樂靈玑卻感覺此人身形招式無比熟悉。
呂複好更是風馳電掣趕到呂卓霖身邊施出發器,結果掏出來的全是不能催動的廢銅爛鐵。
她知道被算計了!
輪椅上觸動了機關,無數細如羊毛的針尖如滑過的流星,強勁刺來。呂卓霖在抵擋時,諸葛幸那只雄性黑貓竄了出來,被呂複好揮劍斬開,狡猾敏捷的黑貓又幾次竄到呂卓霖身上,被樂靈玑一道符篆壓制,早知道它一定不同尋常!
黑貓被符篆貼上硬邦邦的倒在地上。這邊阻攔的馥郁人蜂蛹而上。而其他的賓客毒性未解,唯恐馥郁人逼來要了小命。
諸葛幸只想取呂卓霖的命,此刻也不管少陽明是生是死,因為他對上的是江進未。
兩道寒光迸出,風雲變色,看不清招式,分不清人!但感覺黑袍人法力流轉中得不到半點便宜。
藍舟墨逍遙前來,團團護住樂靈玑,她走近蹲下,看着小石抱着陽明,她關心問道:“你中的什麽毒?解藥在哪?”
少陽明捂在腰上傷口的手伸出想握住她的手,傷口頓時血流不止,華麗的衣着被染紅,小石見狀連忙替他摁住傷口,擔憂道:“主人,別動。”
他嘴角流着血,發現自己滿手鮮紅,他又縮了回去,卻被樂靈玑輕輕握上,他深潭眸中濕潤,看着樂靈玑苦笑:“骨毒化魂當時讓你一定很疼很疼吧?”
樂靈玑一聽,連忙點了他傷口附近穴位,“是骨毒化魂?”她心裏在狂呼完了完了,這毒樂靈玑再清楚不過,就是讓人生不如死,活活被痛折磨從皮|肉到全身,再到四肢百骸,最後就是剝心之痛。
藍舟墨的邪神劍此刻戾氣極重,他沖樂靈玑提醒道:“靈玑,你別忘記我說過的話。”
樂靈玑望着藍舟墨道:“他中了骨毒化魂,很快,很快……..”
而九曲山莊莊主陸音洛此刻躍身飛來,阻止道:“都別打了!他不是諸葛長老!”
她落地揚手攔住諸葛幸道:“你是陳幸對嗎?”
一場亂戰倏地停下。
原本諸葛幸雙腿未殘,衆人已經很意外,此刻陸音洛的話更如驚雷劈過,震得在場每一個人一陣心悸,腦袋一片空白。
黑袍人在陸音洛言語時微微側首,“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陸音洛走近他勸說道:“停手吧!雪吟也不想你如此。”
黑袍人取下鬥篷帽,露出真容,藍舟墨逍遙衛安瞬間如遭雷劈。
“耳東先生!”
他看向藍舟墨,眸子裏有股戲谑之意,“我本名叫陳幸,看來吓到你們了!”
少陽明此刻恍惚,“陳幸?我的身世……..你胡編濫造?你昨夜還說她是我娘,想要我們一家三口過幸福安康的日子,都是假的?”
他說完情緒激動又是一陣咳嗽,讓一旁樂靈玑心驚膽跳,他最後還是噴出一大口鮮血在紅毯上。
陳幸灑脫一笑:“沒有騙你啊,只是你自己不争氣,沒有殺掉呂卓霖,可惜了一場精絕盛宴。他害死雪吟,萬死不辭。不過,你就快要死了,這樣似乎更有趣!”
他說着又是邪惡一笑。
樂靈玑扶住少陽明,對陳幸問道:“在地煞谷我殺死的陳先生也是你?”
陳幸看着樂靈玑意味深長道:“你可能做夢也沒想到你用盡性命搏鬥,令天地變色殺的竟是我的一個替身吧,呵呵….”
樂靈玑眸子裏染上殺氣,“我能殺你一次,就可以再殺你第二次。”
陳幸環顧整院的人,慢條斯理道:“當初你命懸一線,是這個傻小子帶着你躲開我的追殺救了你,回來還自罰五十長鞭,傷口沒怎麽好又為了延遲婚期,對自己下狠手。”
陳幸指尖點了一下自己胸口位置,道:“他刺了你的那一劍和那一掌都如數幫你還給他自己,不信你可以拉開他的衣襟一看便知。如今他就快要死了,我只能送具屍體給你了。”
樂靈玑與少陽明四目對視,他咽着喉間血腥,笑得苦澀,低聲解釋道:“別信他,都沒有的事。”
樂靈玑微抿嘴,她躲開少陽明視線,含情眸中突然冷厲道:“解藥!把解藥拿來!”
陳幸看着對面的呂卓霖,壞笑道:“若不是他有一絲像雪吟,我早在十多年前就把他解決掉了,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陸音洛思忖間頓感事情不妙,輕語道:“難道他是雪吟與呂掌門之子?”
呂卓霖如遭雷劈,轟然耳鳴,他心口一沉,驟然大驚失色,愣了半響,道:“怎麽可能?絕對不可能!”
廊下的人已經開始亂了,事不關己閑言碎語議論紛紛,更多的是看好戲似的嘲諷恥笑。
一旁的江進未藍舟墨幾人也難插上嘴,靜默不語。
陳幸看得滿意,又覺得還不夠火候,仰頭哈哈大笑,譏諷的添一把火道:“你夢寐以求的兒子,他就在呂府你眼皮子底下,聽我差使,稱我為父,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哈哈哈!”
邪惡之人的痛快就是看着對方如何痛不欲生!
他陳幸已經瘋魔成性!
少陽明終于明白為什麽陳幸對他自始至終沒有像其他父親一樣的關愛,無論他做得多好,得到的都是他一味的不滿、嚴厲、懲罰!他不禁悲從心生自嘲道:“我究竟姓什麽………又有什麽關系……..”
呂卓霖在陳性的笑聲中清明,連忙對呂複好道:“好兒,快拿解藥!”
呂複好一攤手,沮喪道:“爹!都在他的布局當中,我的法器一樣也不能用,哪還有什麽解藥,何況骨毒化魂的解藥一直都是你們保管。”
呂卓霖方才想起骨毒化魂的解藥剛好被他借口收去!一陣懊惱憤恨。
陸音洛對陳幸苦口婆心勸道:“你不能這樣,雪吟泉下有知會傷心的,看在雪吟愛你一場的份上,你就饒了這孩子,拿出解藥吧。”
陸音洛曾經與季雪吟一次偶然的吟詩會上相識,後來成了閨房無話不談的金蘭好友,以至于後來呂複好與蘇雲逸兒時也時常在一起。
陳幸輕彈指尖,道:“全毀了,你們就別妄想得到!”
陸音洛道:“阿幸!你忘記你對雪吟的承諾了?一生所愛,山海難隔!當年她并沒有負你,是你太久沒有回來見她,她一弱女子能如何反抗?如今這孩子就是她留在這世上唯一血脈,難道你忍心?他日下了地獄,你如何見她?”
“阿幸!我等你回來!”
“阿幸!你是君子,自當行君子之道,雪吟相信你!”
“阿幸,風鈴壞了,你重新做一個送我吧。”
“阿幸,一生所愛,山海難隔!”
“阿幸……..”
陳幸事到如今腦海裏仍舊殘留她喚着他的名字。
他陡然轉身怒瞪陸音洛,冷酷喝道:“別叫我阿幸!阿幸不是你叫的!”他又恢複神色道:“解藥沒有,不過有一個辦法可以救他。”
呂卓霖道:“哼!你會有這麽好心?!”
陳幸道:“那是自然,我要她與我去一個地方。”
随着陳幸的眼神望去,藍舟墨衛安異口同聲道:“不行!”
江進未站出來道:“我随你去。”
陳幸道:“你們誰去都沒用,我只要她!”
少陽明握緊樂靈玑的手,擡眸看着她道:“我可以死,你不能去,他要你救棺椁裏的人,去了就回不來了。”
陽光照耀在樂靈玑身上,少陽明被她的陰影覆蓋,她溫聲對他說道:“放心吧,這次你好了就再也不用受他的擺布,重新好好活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