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非常疼,雖然一直覺得自己像蝼蟻一樣卑微的生活,現在卻越來越覺得這樣的想法是錯的了。餓的時候有飯吃,困的時候有被子蓋,确實沒有人溫柔地呵護她,确實要和很多人打架才能挺起胸膛,但其實她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腦袋被人從中間劈開——骨頭生生被從體內打到體外來。
這些事情無名也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果放在以前,只要她身上帶傷,不管是打輸還是打贏,下人院的人都會圍着她,大娘們還會為了她去打小報告,倒黴的往往是那些找她麻煩的正規弟子。
她們是非常勢利的人,從自己測試失敗之後就是用各種陰陽怪氣的言語來傷害她,也不再對她報以關懷,讓她天不亮就做工,冬天也浸在冷水裏洗衣服,吃的是硬邦邦的幹糧。可是回想起來,那也算不上虐待。不勞不食,別人都在做工,為什麽她可以不做工?水涼就自己燒點水兌上,飯不好吃就自己動手準備,或是放下面子跟大家一起吃,誰還能不給她那口吃的不成?
那些普通人也是在拼盡全力的努力生活,态度不好的關心也是關心,需要幫助的時候伸來粗糙的大手,僅此而已,反倒是她自哀自憐故作清高的時候也不少,有什麽可讓人疼愛的呢?
一天到晚總是想成為靈寶派的正是弟子,想要争口氣,現在馬上就要做到了,真的容易嗎?吐血啊,瀕死啊,骨折啊,碎裂啊,大出血……媽呀,這些東西可不是開玩笑的,以前再苦也不像現在這樣,每天都要逃跑,不跑就被吊起來打吧!真心不容易,所有的事情都有代價,活得懵懵懂懂,過着懵懵懂懂的生活,想要再上一步,就要付出那一層階梯的代價。
現在很少有人會說她無名是個廢物了,再不會有人說她是個石女了,每天上門的也不再是找麻煩的正規弟子……改變中,也正在付出代價。
不再是原來的自己,走上了一條忒吓人的道路,似乎能夠看到這條路上鋪滿了血肉白骨,而且不是怪物的,就是自己的。
早知道會有現在這一天,她無名,真的願意執迷不悟地走上這條路嘛?還是說自己個乖乖打好包袱灰溜溜地下山去呢?
世上沒有如果……現在的無名,是別在怪物的褲腰帶上,拖着一只殘手的無名。也就只有一個她而已。
但是聽聽,耳邊的聲音,每當她瀕死時,就有人告訴她不要死;每當她安靜時,就有人問她怎麽了;每當她做錯了,就會有人指正她;每當她成功了,就會有人替她歡呼。這不是很好嗎?這些聲音,讓無名覺得自己真的融進了一個環境,環境裏不是默不作聲的大爺大娘,每一個聲音的主人都與在自己緊密相連,是朋友,是師兄弟,是姐妹,是生畏的老師,是忠仆,是分享一切的密友。
在這種關系中,有了新生的感覺,她的人生不應該是勉強的維持着溫飽的關系,要夥伴要師長要親人要戰友……現在每天都很辛苦,但每天也都充滿着希望。
吃火鍋的時候沒有帶上她的家夥們,就算是流着淚祈求她堅持下去不要死,她也絕對不會原諒她們的!就等打完好好吃一頓吧。
話是這麽說,無名煞白的小臉,像數九寒天中的雪團,白的沒有一點生氣,臉上唯一的一點光澤,透着一股死氣。失血過多?倒是沒有流那麽多的血,純粹是被吓到了,還有就是疼,總覺得直接把手臂砍掉似乎才能減少一點疼痛。這般樣子,事情的勝負已經鎖定,沒有任何可以翻轉的幾乎了。
無名自己也很清楚,媽呀,疼死她啦,說她沒見過世面也好,誰愛見誰見,她是再不想看到自己的骨頭從身體裏出來了樣子了。要是握住露出的骨頭,用力一拽,手裏不就多了一個骨棒做武器嗎?而且手臂大概會搖搖晃晃的很好玩吧!
去去去,誰家熊孩子這麽缺德啊!
盡量讓自己不去想右臂的狀況,耳邊是如雲和兩個仙童殺豬似的慘叫,回聲中慢慢都能聽出沙啞。
“真煩人!”無名越聽越想翻白眼給她們,早知道會變成這樣,一開始就不要用這麽難的訓練折騰她不就好了,也省得你上墳似的鬼吼鬼叫。現在叫的這麽慘,又能怎麽辦呢?她甚至,自己現在還沒有怎麽樣,是她用全身的力氣把自己固定在腰帶上,可是萬一這家夥把褲腰帶一撤,事情就不只是它的褲子掉下來那麽簡單了。
慶幸這家夥還知道打扮自己,沒有暴露癖。可這也不是辦法啊,做點什麽肯定比不做點什麽強,沒辦法啦,無名用完好的左手抽出腰間的符紙,用力扔向左邊的大手,現在她只能先顧一邊了。
并不容易,身體移動,右臂的傷口就會特別疼。尤其在沒有左手幫忙固定的情況下,右手搖來晃去的,才扔了兩張就給無名疼出一腦門子汗來。那也得繼續,一張,十張,這一次無名心裏什麽都沒有想,那是,經過了這麽慘痛的教訓,心裏那裏還敢想寫亂七八糟的。
前幾張扔得沒有什麽力氣,可後面卻越來越好,而且越來越管用,有的時候左手不能很好的抽出一張符紙,而是帶出好幾張來,這一把符紙扔出去,人偶王的手明顯會被打上去很多。每次這種情況下,它也不是毫無反應的,用右邊無名沒有攻擊的大手,猛地捶打自己的腰腹,并且上下跳動,都是為了能夠傷到無名。
無名咬着牙,豁出去一只胳膊不要,用右邊的身子擋在外面,左手使勁一把把地扔在符紙。到什麽時候她才發現有效果呢?那是在人偶王伸手試探性的去拿地上的斧子時,無名開始提心吊膽了。雖然第一次沒有拿起來,無名覺得它很快會拿第二次,第三次,到時候就會拿得起來了也說不定。
非常地擔心害怕,心裏要喊出水的念頭越來越強,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個時候就搖搖頭,讓自己冷靜下來,再冷靜下來,冷靜冷靜……突然,再一次照常扔出一把符紙的時候,好幾張符紙像利箭一樣被扔出去,卻在中途糅合成了一條強而有力的水炮,打在了那只迎面而來的大手上……
它的手,也廢了!
------題外話------
世界杯,世界杯來喽!